三蠻人二十萬大軍勢如破竹,鐵騎沖鋒的速度風馳電掣,攜帶起的灰塵形成道道龍卷風,聲勢驚人,不到近前便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錯覺。
龐大的軍陣之中,古狄人的馬鞭揚起又落下,一下一下抽打在馬身上,發出道道清脆響亮的聲音,催促著身下的馬兒,萬千道聲音匯合在一起,就如同洶涌波濤撞擊海岸一般,發出的音浪,壯闊而又連綿不絕。
作為正前方最先收到沖擊的地方,大周的兵士站在城池上方,他們正視看著前方沖涌而來的人潮,每個人都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身體,不讓身體有絲毫的顫抖。
但是,雙腿卻本能的在這種威勢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盡管他們極力控制,也還是沒有緩解片刻。
“蹬腿!”
有什長看見手下兵丁雙腿顫抖,然后用手中戟身輕輕拍了士兵的腿,然后口中發出不容置疑的口令,從外界幫助他們克服這種源自本能的畏懼。
這種方法很有用,兵士原本緊張的身體,在這一刻緩緩松弛下來,口中再長吐一口氣后,身體也不再顫抖了,只是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如同大病初愈一般。
“如何?”
什長開口安慰道,嘴角帶著笑意,腦海中也同樣浮現出自己第一次面對草原上奔涌而來的騎兵時,那種恐懼。
“有力了,喘氣也順了。”
兵士回答,然后手握長矛的力道也更加有力,嘴角帶出一絲勉強的笑意。
“別急!”
什長按住兵士的肩膀,然后又讓他的身體微微彎曲,呈弓形,目光緊盯著前方,如此以后,兵士才感覺自己適應了這樣的壓抑的氛圍。
“準備!”
隨著古狄人不斷推進,有將領站在垛口,用目光測量著雙方的距離,然后口中發出渾厚的聲音,所有兵士聽到以后,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手中武器,做出了防御的姿勢。
兵士手中的弓身拉得圓滿,但是因為口中喘著粗氣,就連上方搭著的箭頭也隨之微微顫抖著。
“放!”
目測敵人到達箭矢的殺傷距離之后,城頭的將領開口,然后手中第一道箭矢攜帶著破空一切的力量穿刺而出,隨著長官的一聲令下,所有兵士手中的弓箭,瞬間齊發而射,發出的破空之音匯聚一起,也不禁讓人心神震懾,不由自主的想尋找物體庇護。
“注意云梯!”
“五丈!”
“四丈!”
“近了!”
“落石準備!”
“…………”
一道道緊緊的命令從前方傳來,城池上負責防御的幾萬士兵有條不紊的運轉著。
最前方更有鏡頭的將領在負責指揮,然后依次跟上,補充消耗的物資和人員損耗,充當著溝通協調的作用。
在他們身下后方的城池中,不斷有軍士將所需物資運送上來,然后擺放在城頭上,以供這些軍士投放。
“滾水!”
將領一聲令下,早已經用火燒著在旁邊人高的鐵鍋中,水正翻涌著。
下一刻,滾燙開水被幾個力士搬到城頭的垛口,然后朝著下方傾倒而下,帶出一陣陣遮眼的濃霧。
“啊!”
“哇!”
“!??”
“…………”
滾燙的開水從城頭向著下方傾倒下去,下方的古狄人被滾水淋到,立馬皮開肉綻,慘烈的叫聲從嘴里發出,然后身體掉落云梯之下,而有些被淋到的人,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聲邊已經失去了生機,如同被煮熟了一般。
一鍋滾燙的開水,像瀑布一片淋下,十幾個人被淋中,然后身體重重落下。
盡管有甲胄護體,但是滾水無孔不入,觸之必定重傷,而且肌膚之上,碗大的水泡迅速腫涌而出,鉆心之痛,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被燙傷的古狄人。
滾水落下,連片的慘叫聲響起,即便是大周的兵士,聽了也覺得心中難以忍受,不少人甚至臉上露出痛苦恐懼之色。
但是側頭看著自己身旁上司剛毅的臉龐,堅定的目光,他們的心中也同樣堅定下來,然后重復著剛才的動作。
戰爭,就是一場人性底線的比拼。
“箭矢!”
“注意躲避!”
“…………”
城頭上,遠處飛來一片密密麻麻的云朵,然后不待眾人反應過來,無盡的箭雨便從頭頂落下,除了宗師境將領不受此影響之外,其余的兵士皆匍匐在城垛之下,或是手拿護盾,將自己全身隱藏其下。
古狄人也開始反擊了,不僅有成片的箭矢射來,其中甚至還夾雜著許多人頭大小的飛石,砸在人身上絕對沒有活命的可能。
趁著箭雨飛石落下的片刻,大周兵士尋找物體遮蔽,城頭的抵抗,也出現了短暫的空隙,
古狄人趁著這空檔,后方的軍隊再次涌上前來,數百人再次駕起云梯,人就如同螞蟻過河一般,開始源源不斷的朝著北城城池攀登而上。
只要能夠到達城頭,他們就能夠獲得豐富的獎賞,牛羊,馬匹,黃金,女人,甚至還有土地賞賜。
如果能夠拿下北城,汗王甚至還許諾了五百里的封地,如此豐厚的賞賜,已經讓許多人眼紅了。
“出擊!”
“注意敵人!”
“注意!!”
“…………”
抬頭看了一眼下方的情況,有將領開口大喝道,然后身邊的先天校尉真氣鼓蕩,手中一桿長矛舞圓,將身前兩丈之內的箭矢,全都掃落在身前的地上。
古狄人不斷逼近,各個垛口,都有修為高強的將校出現,然后渾身真氣外透而出,將箭矢隔斷在外,給普通的軍士騰出空間來。
“投!”
“…………”
“咚!”
從城上投落的碎石滾木,順著古狄人搭的云梯上滾落而去,然后砸到一大片人,清空了云梯上攀爬的人群。
短短片刻的交鋒,城池下方的尸體已經堆積成了小山,就連下方的地面,也被堆積的尸體覆蓋了一層,然后看不見下方的泥土了。
大周這邊,也同樣損傷嚴重,士兵有被箭矢射中的,也有被飛石砸成肉泥的,境況慘不忍睹。
“呼……”
“…………”
短暫的換防之后,所有退下來休息的士兵口中,都有著沉重的喘息聲。然后接連不斷,在身邊傳來。
經過一場大戰,所有軍士的體力都消耗了不少,而且古狄人似乎還沒有褪去的跡象,反而更加的兇狠了。
“將軍,城里儲備的草藥已經用光了。”
“…………”
“朝廷的糧草到了嗎?”
“還有三日路程!”
“快馬加鞭,催!一定要在明天下午到達北城!不然就讓軍需官提頭來見!”
“諾!”
周武閔大喝一聲,臉上顯現出了少有的怒意。
草藥緊急,但是他早就讓軍需官去催了。
城里軍營中減員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很多傷兵本是輕傷,結果因為缺少草藥,硬生生給拖成了重傷,最后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他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作為一個士兵,死在戰場上,也比死在病榻上強百倍,那里才是他們最后的歸宿。
即便如此,他也無能為力。
“王爺,要不我們搞突襲?”
“敵人肯定想不到,我們作為被動防御的一方,在此時此刻,還能夠發起突襲,而一旦突襲成功,或許眼下的困境就能夠解決了……”
“此事可行,但是需要冒的風險太大,容我思慮一二再說。”
“諾。”
周武閔到四周巡視了一番,然后回到了帥府之中,幾天的消耗過后,無論是兵丁還是糧草都消耗嚴重,而且再得不到補充的話,北城或許真的會在他手中丟失。
“突襲或許可行!”
越往下想,周武閔越覺得這個計策不錯,如果實施得好,也許真的能夠緩解,甚至解決眼下的危機,但是他們此刻的高端戰力還不占據優勢,如果要走這條路,必需要好好琢磨一下。
但是一旦消息泄露,那么他們就不是去偷襲,而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復回了。
“古狄人的高端戰力有些缺失,但是我方也同樣缺,大宗師就三人,宗師就十七人,如果再算上一百余的先天境,勝算也只在五五之間。”
周武閔心中盤算著,遲遲未下決定。
而在大夏第二關城之中,以大周文院院長越境明為首,大約二十幾位諸子百家的人聚集在此。
他們中有一部分是曾經從大周出來的,或是與大周文院院長越境明私交甚好的朋友。
而此時此刻,越境明坐在首位上,看著人差不多到齊之后,便開口說道:“即便我不開口,諸位也應該知道我今日為的是何事,如今大周被三蠻、古狄近百萬合兵圍追堵截,情況危急,所以,境明在此想請諸位伸把手,撈一把大周。”
“越院長,大周現在的情況危急,可是我們要怎么做呢?畢竟我們人單力薄的。”
“是啊。現在大周面臨的情況如此危急,我們心中也是焦急萬分,如果不是被文會牽扯住了腳步,現在我應該已經在大周的邊關了。”
“諸位莫急,現在文試已經完成,后面的武比是最重要的,而且三蠻人并未攻向大夏,而是轉道大周,我會向龍院長建議,將武比的場地放在大周的北城,此事還得多多仰仗諸位……”
“此舉甚好,一舉兩得,必定贊同!”
“好是好,可是諸位忘了嗎?大夏為何拒絕向大周出援,有葉老太傅壓了,恐怕龍院長這個做弟子的葉不好違背師意……”
“這么一說還確實如此。”
“這可怎么辦!”
“…………”
隨著越境明開口,場中的二十余人也紛紛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然后也表達了心中的擔憂。
越境明坐在首座上,聽著場中眾人的言語,然后心中已經漸漸有了注意。
眼下大周雖然面臨的壓力巨大,但是最缺乏的還是高端戰力,宗師境以及大宗師境的高手。
只要能夠將眼前的這二十余人全都拉回大周,然后由他們坐鎮在兩處邊關之地,想來即便是對方有百萬雄兵,也不敢強攻。
不然眾多大宗師的攻伐,就算是實力強大的三蠻人,也不敢與其正面對抗。
如此一來,大周只要能夠守住邊關,那么時日一長,三蠻人與古狄嘴里沒有咬到肉,勢必會講狼口轉向其他地方。
這樣一來,大周就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而且,昨晚他與龍孝文見面之時,他對這件事的態度也并未反對,至于葉老太傅哪里,自從龍孝文破入大宗師之境后,他的態度就改變了許多。
而且,他有八成的把握能夠拉到龍孝文的支持,到那個時候,將武比的場地放在大周,有了儒家的支持,再聯合道家,想必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越境明心中想著,任由堂中的其余人在討論著,他的目的不在于能否得出一個結果,而是只要這些人來,就已經表明了他們心中的態度,這就已經足夠了。
“諸位!”
“既然諸位心中所想與某差別無二,那么今夜我就前往諸子百家各派之中,游說他們,明日一早,我將在會上提出此事,到時還望諸位伸一把援手,為了大周也為了你們自己的家鄉……”
“境明院長我等明日一定不負重托!”
“是極!是極!”
“我也是!”
“俺也一樣!”
“…………”
看著眾人熱情高漲的樣子,越境明心中的石頭也放下了,他也不想大周被三蠻古狄的百萬鐵蹄給塌碎。
畢竟,大周文院主要依托的就是大周,一旦大周覆滅,那么大周文院自然也就不復存在了。
“既然諸位意見一致,那就一起用席吧。”
“呵呵,走!”
“…………”
走在人群最后,越境明心中穩當了不少。
只要能夠將緩解大周的壓力,到時候他的功勞,無論是大周皇室還是大周的百姓,都會記在心中。
這是抹不去的。
而帥府之中,晉王朱見鋼此刻也在糾結著,他的手中捏著一份剛從大周邊關傳遞而來的求援信。
寫信的是大周北城的主將,大周的郡王周武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