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混戰之中,遠山澈的目標依然明確,一邊揮拳打翻敵人,一邊急速尋找著田中貴木的身影,他此番前來,是來算賬的。
森野直人瞥了他一眼,便猜到了他在找誰,冷聲說道:“田中在樓頂,佐佐木在跟他單挑。”
遠山澈有些難以置信:“單挑?佐佐木哥他?”
這不怪他吃驚。
因為在他一直以來的印象中,佐佐木仁就跟單挑這詞搭不上半點關系,高情商的說,他理智精明,手腕老辣,低情商的說,就是個老陰逼,跟人動手能群毆就絕不含糊。要是換作森野直人,遠山澈倒是不會太意外。
“是啊,我也是很久沒看到那家伙意氣用事的樣子了。”
說著話,森野直人推了他肩頭一把,遠山澈沒防備,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幾步,下意識回過頭。
他淡淡說道:“你還有事要去親自了斷吧?那就去吧,這里有我們在,不用擔心。”
遠山澈愣了愣,旋即重重點頭:“是!”
“遠山,佐佐木那家伙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遠山澈大聲應著,頭也不回地沖向了倉庫大門,擠過人群,飛奔似的沖了上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森野直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煙癮有些犯了,旁若無人般從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機,點燃了一根煙。
他之前跟遠山澈說過,這次跟黑木組的交鋒,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多看著,學著點就行了,他還年輕,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遠山澈首當其沖被卷入了沖突之中。
但現在看來,這似乎未嘗不是件好事,對于某些人來說,經歷過貨真價實的危機,反而會成長得更快。
“至于你們……”
森野直人轉過頭,冷著臉,望向了那些同樣想沖進倉庫的黑木組成員,抄著手中的水管蹭過地面,撥開灰塵,劃出了一道鮮明的直線。
眾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面前這個身上紋著猙獰般若的男人,那雙冰冷的眼神,似乎在無聲警告著他們,最好不要輕易跨過這條線。
……
遠山澈一口氣沖上了倉庫樓頂。
空曠的天臺之上,夜風冷冽,從耳邊呼嘯而過。
看到遠山澈,正在激烈搏斗中的佐佐木仁和田中貴木,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遠山,我就知道你小子沒那么容易死。”佐佐木仁忍著疼,哈哈一笑。他本來就長得胖,顯得眼睛很小,現在左眼被打得烏青腫脹,連一條縫都沒了。
遠山澈看他一身是傷,被打得相當凄慘,什么也沒說,緊緊攥起拳頭,徑直走了過去。
田中貴木盯著他看了片刻,粗聲說道:“沒想到你居然還有膽子再回來。”
“當然,跟你們的賬還沒算呢。”
遠山澈偏過頭,緩緩說道:“佐佐木哥,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這種對手,還用不著臨海組的大將出手,我一個人就夠了。”
佐佐木仁遲疑了一下,還是苦笑著點了點頭:“那就交給你了。”
他確實打不過田中貴木,一對一能堅持到現在,完全是靠一口氣硬撐下來的,現在遠山澈安然無恙,他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般,感覺整個人都快散架了。
媽的,看來回頭有必要減肥了,不能再天天吃宵夜了,奶茶也要少喝點。
見狀,田中貴木不以為意,反而揚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也好,那就讓我親手解決掉你吧。”
猛然之間,他扯下了襯衣,顯露出一身矯健結實的肌肉,看上去渾厚有力,十分強壯,而他的背后,紋著一副可怖而猙獰的黑色巨龍,龍爪蔓延至了他的雙臂之上。
他可不像佐佐木仁那個胖子,身居高位后就松懈了對自身的鍛煉,即便年齡確實不小了,但他的身手,依然保持著年輕時的水準。
在開戰之前,田中貴木扭著脖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饒有興趣地問道:“對了,修羅,你的紋身是什么?”
遠山澈也沒隱瞞,說道:“應龍。”
“應龍嗎?果然,你們那位上原老爺子不是一般的看重你啊。”田中貴木嘖嘖說道。
混跡極道幾十年,如今身為一組之長,他自然很清楚紋身對于極道的重要性,不是誰都有資格將龍刺在身上的,而像遠山澈這么年輕就獲得認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即便是他,也是在踏入極道的世界足足快二十年,才紋上了背后這一尊黑龍。
“不過,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背負得起,龍的重量。”田中貴木擺出了戰斗的姿勢,渾身筋肉繃緊,聲音之中透露著徹骨的寒意,“半路夭折的龍,這幾十年來,我已經見得太多了!”
“那就來試試看吧。”遠山澈眼神兇狠。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間。
肅殺的氣氛,足以將普通人嚇得腿軟。
下一刻,兩人齊聲怒吼,爆發出如龍一般的咆哮,快步沖向對方。
“哦噢噢噢噢——!”
遠山澈滿含怒火,將今晚憋了一肚子的氣,集中于拳頭之上,狠狠打在了田中貴木臉頰上,幾顆鑲著的牙齒隨之飛了出來。
田中貴木耳朵嗡鳴了片刻,在他記憶之中,已經許久不曾嘗到過如此沉重的拳頭了。
而這個男人,還是已經經歷了一番激戰,身負傷勢,如果是全盛狀態的他,揮出的重拳又會有多么強悍?
想到這里,田中貴木不顧牙齒滲出的鮮血,猙獰一笑:“有意思,難怪我那幫手下不是你的對手,修羅這個名號,跟你確實很相配!”
“不過,還是我更強!”
他動作迅猛,一拳痛擊在遠山澈的腹部,趁他吃痛屈身,反手一肘子,狠狠砸在了他背上。
“唔!”
遠山澈臉色陡變,劇烈的痛楚,幾乎令他站不穩腳步。
他咬緊牙關,攔腰抱住了田中貴木,一路猛撞,將他整個人摔了出去。
跨坐在田中貴木身上,他眼神兇狠,不斷地揮出重拳,每一拳都使出了全力,即便拳頭迸裂,濺出鮮血,依然沒有絲毫停留。
田中貴木極力抵擋,找到一絲機會,一腳將遠山澈踹開,緊接著迅速爬了起身,大吼著再度沖了過去;而遠山澈也毫無畏懼,此刻的他確實幾近力竭,體力十不存一,buff也已經結束了,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然沒有撤退可言。
必須有一個人倒下!
兩人貼身互毆著,互相拳腳交加,戰況猶如狂風驟雨般激烈。
強烈的痛感刺激著田中貴木,使得他的臉龐異常扭曲,伴著污漬和血跡,看上去無比滲人。
他嘶聲道:“哪怕你再有天賦,但在極道的世界里,姜還是老的辣,我背負的東西可比你沉重多了,年輕人,你是不可能打敗我的,不要太自以為是了!”
說罷,他榨干最后一絲體力,全速沖刺,使出全力,由下至上,一拳打中了遠山澈的下巴。
“砰!”
這無比兇狠的一拳,伴著悶響,瞬間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看著遠山澈正面吃下這沉甸甸的一拳,腦袋后仰,身體搖搖晃晃,佐佐木仁瞪大了眼睛,死死攥著拳頭,極力克制住了沖上去的沖動。
遠山澈只覺滿嘴都是血腥味,腳部一陣虛浮,但最后還是跌跌撞撞站穩了。他極力抬起頭來,盡管此刻無比狼狽,那雙眼睛卻依舊兇狠著,仿佛有不滅的火焰,熊熊燃燒著。
是,他是還年輕,遠不如北村信介、田中貴木他們經歷得多,也不像他們對于自身的極道身份那么執著,都想著要爬得更高,掌握更多的權力,如果可以,他只想過植物般平淡的生活。
但遠山澈早就知道了,極道是沒有回頭路的,一日是極道,一輩子都是極道,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認,自己的人生早已跟極道的世界密不可分。
而今晚發生的這些事,讓他不得不面對現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沒有撤退可言,只能咬牙前行。
因為在他身后,還有兄弟們、老爹和小小姐,以及二溪、父母她們。
他背負著的東西,絲毫不比田中貴木輕。
“自以為是的人,是你啊!”
遠山澈大吼一聲,一把扣住了他的胳膊。
關鍵時刻,他還是想起來了,自己掌握的合氣道技巧。
相較于高級駕駛技術、中級劍道,僅僅只是初級的合氣道,他掌握得還是不夠熟練,一旦情況危急,上頭了,或者是體力不足,他就用不出來,就像上次跟北村信介那一戰,打到最后,他完全記不起任何合氣道的技巧。
而這一次,他扣住了田中貴木胳膊,順勢抓住他的肩頭,腳步回旋,大喝一聲,施展出了合氣道中借力打力的技巧,天地投。
轟然一聲,田中貴木整個人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切歸于平靜!
“………………”
親眼目睹著這一幕,佐佐木仁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場無比激烈的戰斗,看得人是驚心動魄,雙方分明傷痕累累,卻誰也不肯倒下,直至戰到一方力竭。
仿佛他們之間進行的不是幫派之間的戰爭。
而是,如龍之爭。
“果然,遠山這小子,是值得期待的。”他不由得喃喃道。
上一個,像遠山澈這般被寄以厚望的人,是老爹的兒子,那已經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結果,是他承受不住壓力,自甘墮落,不知所蹤,自那之后,臨海組開始走向衰落。
那個人唯一留下的,只有兩年前,老爹親自從外地找回來的小小姐。
或許這一次,遠山澈真的能帶領臨海組,走向不一樣的世界。
“田中已經敗了,是黑木組輸了,你們趕緊投降吧!”
佐佐木仁看著昏迷倒地的田中貴木,拖著酸痛的腿腳,走到欄桿邊,朝樓下大喊了一聲。
而樓下兩邊人手的混戰,臨海組本就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不少黑木組成員都開始潰逃,少數還咬牙堅持的人,聽了這話,終于是失魂落魄地低頭了,紛紛棄械投降。
過沒一會兒,不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警笛聲。
“還是被找到了啊。”佐佐木仁點了根煙,慢悠悠地抽著。他們和黑木組都不想招惹警察,所以這一戰,專門挑在了這棟廢棄倉庫開打,不過看來還是鬧得太大了。
他吐了口眼圈,渾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這種事以前沒少應付,算不了什么,反正沒有卷入平民,純粹是極道之間的戰斗,回頭稍微打點一下就行了。
跟這一戰徹底擊潰了黑木組勢力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遠山澈疲憊地躺在地上,胸口如氣箱一般,劇烈抽動著。
呼……真是累死了。
“辛苦了,要來一根嗎?”佐佐木仁叼著煙走了過來,笑著問道。
“好。”
遠山澈想了想沒拒絕。
打完架抽一根煙,似乎很有逼格,小栗旬都是這么演的。
不過等佐佐木仁點了根煙,放在他嘴里,遠山澈才抽了一口就狠狠嗆到了。
“咳咳咳!”
佐佐木仁頓時哈哈大笑:“你小子也太遜了,真是帥不過三秒!”
不過他笑得太開心了,扯到了被揍得淤腫的嘴角,立馬疼得齜牙咧嘴。
遠山澈樂了半天,繃緊的神經,這才慢慢放松了下來,他大字型躺在地上,仰望著無邊無際的夜空。
深夜3點10分,臨海組與黑木組之間的極道沖突,正式結束。
這一戰,最終以臨海組的勝利畫下了句號。
……
一轉眼,過去了一周時間。
在這期間,關于臨海組和黑木組的極道戰役,傳得是沸沸揚揚,整個北海道都幾乎人盡皆知。
那天晚上,隨著警方的到來,加上臨海組干部的配合,場面很快得到了控制,就是附近醫院被擠得人滿為患。
事后,臨海組收到了警告,接下來警方會對他們密切關注,最好別再亂來,而佐佐木仁等干部,人前點頭哈腰,回頭就當成屁放了。
而黑木組就沒那么好過了,那一晚他們傾巢而出,甚至不惜動用大量金錢雇傭了其他幫派的人手,卻慘敗而歸,屬實是一次致命的打擊。
有道是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一時間里,黑木組以往所做過的各種黑料被接連曝光,身為組長的田中貴木首當其沖,而井川武夫也沒能逃過一劫,被各路人馬爭先起訴,關于他和黑木組勾結犯下的種種詐騙行為都已經被警方記錄在案,亟待懲治。
失去了首領的黑木組,最終,被強制解散。
而黑木組解散的消息,再一次引爆了網絡上的熱議,尤其是在那場戰役之中,大展身手的臨海修羅。
據傳,那一晚他獨自一人擊潰了黑木組大半精銳,又親手打敗了黑木組組長,這才扭轉了原本對臨海組不利的局勢。
捎帶著之前他在小樽抓捕一批窮兇極惡的罪犯的新聞,也被一幫好事的吃瓜群眾給重新挖了起來。
至此,臨海的修羅這一名號,真正在道上傳開了。
而遠山澈對此一無所知,因為這陣子他可謂是忙得不可開交。
先是照慣例在醫院呆了兩天,而后黑木組解散,臨海組全面接納了他們的地盤,而其中一條商業街,由老爹親自告知,劃分為了他的地盤。
屬于他一人的遠山組,正式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