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說愛情是需要培養的，但韓非沒想到，神龕主人會培養出一個不存在的戀人。
所有顧客都不敢靠近舊貨商店的時候，林鹿出現了。
她不在乎那些“謠言”，也不害怕舊貨商店的詛咒，眼里好像只有韓非，完美的有些不真實。
“這店里都是一些舊貨，真不知道小偷為什么會盯上你們，難道他是窮瘋了嗎？”林鹿扶著貨架另一邊，有些吃力的幫韓非將貨架擺正：“你們老板也真是的，只留你一個人在這里忙碌，他掙那么多錢都不知道體恤下員工，虧我以前還覺得他是個很不錯的人。”
幫忙整理貨架，一起吐槽，林鹿的出現填補了神龕主人內心空缺的那一部分。
就算是被世界拋棄了，只要林鹿還在，神龕主人應該就還能勉強以正常人的樣子茍活。
“老板可能有自己的難處吧。”韓非忙著打掃衛生，對林鹿也十分的冷淡。
“你居然還為他說話？你真是我見過最優秀的打工人。以后我要是創業了，第一個來找你。”林鹿很善良，她感覺到韓非情緒十分低落，所以不斷開著玩笑，希望韓非能稍微開心一點。
可惜韓非不僅沒有任何反應，雙眉還皺在了一起。
按照商場老板之前說的那些話，林鹿可能也會是擺在供桌上的祭品，有些人從相遇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韓非不想害死林鹿，他從來不會傷害無辜的人，也不想毀掉神龕主人唯一的美好。
“應該還會有其他的辦法。”
晚上六點多的時候，韓非和林鹿打掃完了商店，把所有貨架擺放好。
韓非站在柜臺里開始統計商品，下架一些破損嚴重的貨物，林鹿則坐在商店的二手躺椅上，仿佛剛遛彎回來的老大爺，身體隨著椅子一晃一晃的。
“天已經黑了，你還不回去嗎？”韓非看了林鹿一眼，對方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我記得你好像是沙河醫院的護士，你們平時上班應該也很累吧？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沙河私立醫院快要倒閉了，它還欠了我半年的工資。說起這事我就氣的肝疼，管理層福利每個月都照發，但開不出我們實習護士的工資，這不是欺負人嗎？”
“那你還回去上班嗎？”
“上班？我明天就給那些管理上墳去。”林鹿靠在躺椅上，能看得出來她也很累了。
統計完最后一件物品的缺損情況，韓非走出柜臺，停在了林鹿身邊。
“你要趕我走嗎？”
“想吃什么？我請你。”韓非拿出鑰匙，暫時鎖上了店門，他領著林鹿走在商場當中：“五樓有很多飯店，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吃素比較好。”
這是韓非第一次正常的逛商店，也不知道為什么，周圍的路人總會朝他和林鹿投來驚詫的目光。
“怎么總感覺大家都在看著我們？”林鹿跟在韓非后面，小聲開口。
“或許他們是在羨慕我。”韓非乘坐電梯來到五樓，這里跟零點之后完全是兩個樣子，空氣中飄著各種香味，來來往往的食客有很多，五樓算是商場里最熱鬧的一層了。
“隨便吃點就好了，我最近在減肥，本身也不是太餓。”林鹿背著自己的皮包，她走到哪里都能成為路人目光的焦點，和神龕主人正好相反。
“那就這家吧。”韓非挑選飯店的標準不是看它們做的菜好不好吃，而是看它們有沒有在幻覺當中出現過。
所有在神龕主人幻覺里正常營業的飯店，韓非都不會考慮，因為他不確定對方菜里的肉是不是某種自己沒吃過的肉。
兩人進入飯店，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面對面坐下。
韓非沒有談過戀愛，在這方面他和神龕主人處于同一起跑線。
不過兩者也是有稍許區別的，韓非預想到了林鹿的結局，所以不管腦海中神龕主人的記憶表現出多么強烈的依賴感，他都會跟林鹿保持距離。
隨便點了幾個菜，在他們等待上菜的時候，一個廚師突然從后廚走出。
他左右張望，然后直接朝韓非這桌走來。
更古怪的是，他好像看不見林鹿，直接坐在了韓非對面，林鹿的身邊。
“我在這記憶世界里做了十年廚師，每一位顧客都曾被我做成美味，我記得他們所有人的樣貌，能夠分辨出他們所有人的慘叫，但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廚師將頭頂的帽子取下，他長得文質彬彬，皮膚白的像生病一樣，身上根本沒有油煙味，僅從外貌來看，他和廚師這個職業完全不沾邊。
“是萬圣節快要到了嗎？你們店里的活動還挺重口。”韓非掃過對方的脖頸，廚師服下面隱藏著哭喊的人臉。
“你的演技確實挺好，但你騙不了我。”廚師笑瞇瞇的看著韓非：“我在你身上聞到了我同伴的氣味，那股帶著無窮怨恨的腐爛臭味。”
韓非無所謂的笑了笑，他知道對方只是察覺出了問題，但還沒有確定，否則以十指的性格，肯定不會坐下來跟韓非聊天。
端起茶杯，韓非連話都懶的說了，好像跟對方交流會拉低自己智商一樣。
被逼到邊角的林鹿也是一臉的無語，她偷偷指著廚師，用嘴型詢問韓非，這人是不是有病？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他們的失蹤應該跟你有關。”嘴角微微上揚，廚師十分陰森的笑了一下：“好好享用這頓美食吧，祝你用餐愉快，也祝你能有一個好的夜晚。”
廚師說完就回到了后廚，等他走遠，韓非直接把店老板叫了過來，先將那廚師罵了一頓，然后從店老板嘴里套出了一些信息。
那個廚師是新來的，他做的葷菜非常香，吃一次就會想第二次。
知道了這些信息后，韓非當然不敢再繼續吃廚師做的菜，帶著林鹿走出了百貨商場。
路燈已經亮起，他倆找了一個路邊攤美滋滋的飽餐了一頓。
酒足飯飽后，韓非看向林鹿的表情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你喝多了嗎？老盯著我看干什么？”
“我怕你以后消失不見，所以想要記住你。”韓非不會把神龕留給十指，如果他不能占據神龕，那他一定會毀掉神龕，不管結局如何，這個以神龕為基礎的記憶世界都會被破壞，林鹿也不可能再出現。
她是神龕主人對美好的幻想，不忘記她的臉，應該是神龕主人最想要做到的事情之一。
“我怎么可能消失不見呢？”林鹿已經有些醉了，她臉紅撲撲的。
“別喝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自己能行。”林鹿很果斷的拒絕了韓非，她似乎是害怕韓非發現自己的住處，背起包就朝馬路對面走去。
韓非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可走出了幾十米，他忽然發現人潮之中已經沒有了林鹿的身影。
“她還是不見了。”
林鹿似乎只會在神龕主人心情出現劇烈起伏的時候出現，韓非暫時還沒有弄清楚其中的規律。
韓非回到商場時，大部分商鋪都已經關門，他推開舊貨商店的門，系統的提示音和門上顧客進店的提示音同時響起。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當前饑餓度為0，身體狀況糟糕，你當前精神狀態為稍許低落，心情數值為四十五，是否開始今天的工作？”
“是。”
站在店門口，韓非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這是第幾天了？”
看著墻壁上的優秀店員照片，他們曾是活生生的人，但現在要不躺在醫院里，要不已經失蹤，整個舊貨商店現在就剩下韓非自己了。
“谷老板這時候還沒有聯系我，也沒有回店里，看來他那邊很不順利。”
韓非進入店中，他手指在桌面上比劃，將最近發生的事情串聯在一起思考。
“十指進入過記憶世界很多次，累積時間超過了十年，它們分工合作，接觸過這世界里的每一個人，現在它們帶走了裴羊，應該是覺得裴羊大概率會成為神龕新的主人。”
十指會這樣覺得很正常，在韓非沒有出現之前，裴羊是商店里最后一個死去的店員，不管從什么角度去分析，他都有重大嫌疑。
“如果十指確定裴羊真的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那他們一定會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我的身上，到時候我會面對十指和老板帶來的雙重壓力。”
韓非盯著柜臺上的進貨單，開始在腦海里一遍遍演練如何從井中取出那些照片。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商場里所有的燈都已經熄滅，外面已經看不到一個人了。
“該動手了。”
其實零點之后動手被發現的概率會更小，但韓非不敢去賭，因為零點過后的商場實在是太危險。
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手套，韓非去檢查了一遍監控，大部分監控都被十指和裴羊破壞，店老板還沒來得及修復。
“他們算是幫我省了不少力氣。”
韓非將商店的門從里面卡住，計算了一下時間。
當門板被推動時，門框上提示客人進店的聲音就會響起，他大概有二十秒的時間從地下庫房里出來。
“對我來說這么長時間已經足夠了。”
準備就緒，韓非直接拿著店里的二手工具進入地下庫房。
昨天他已經看好了位置，今晚務必要弄清楚那口井的秘密。
“好冷啊。”
地下庫房簡直就像是冰庫一樣，陰氣在角落里彌漫，仿佛肆意瘋長的毒草。
韓非的左眼能夠看見真實，所以他燈都沒有開，直接來到庫房最深處。
挪動貨架，韓非先用卷尺進一步精確要砸的位置，然后拿出工具錘和鑿子慢慢扣縫。
為了不弄出太大的聲響，韓非動作很慢。
扣完之后，韓非回地面上喝了杯水，走出百貨商場活動了一下身體，順便在外面的監控中露了下臉。
舒展完筋骨后，韓非回到舊貨超市，直接將切割機和電錘搬到了地下庫房里。
“一旦使用工具會非常吵，不過零點之前商場里連個鬼都看不見，外面馬路上車輛也很少，應該沒人會注意。”
韓非十分果斷，為了盡快打穿墻壁，他使用了電錘。
在將連接處打透之后，韓非抄起準備好的大錘砸了過去。
“嘭！”
連續幾下，原本完好的墻壁上出現了一個長寬約半米的缺口。
最大的一塊墻體掉落入水井當中，水花飛濺，其中有一滴落在了韓非的手背上。
那瞬間韓非產生了一種靈魂被灼燒的感覺，仿佛落在自己身上的不是水，而是流動的火焰。
掉落的墻體迅速沉入井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韓非也提前想到了這一點，他直接利用這口井來處理雜物，也省的將廢料運出商店了。
“水面現在距離我只有半米遠，伸手就可以夠到。”
成功似乎就在眼前，韓非卻沒有任何放松，他先將電錘、切割機都工具全部擦拭干凈，放回原位，然后開始打掃衛生。
僅僅只用了二十分鐘的時間，韓非就已經處理掉了所有痕跡。
就算谷老板現在進入商店，也絕對不會想到韓非利用店內的工具在墻上掏了大洞。
“距離零點還有一段時間。”韓非拿著一本書，泡了杯咖啡，又去外面溜達了一圈，確定四周沒有任何異常后，他再次返回舊貨商店。
跟剛才進來相比，地下庫房里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我幸好只是做了反派演員，如果我從事其他的行業，說不定就假戲真做了。”
挪開貨架，韓非將半邊身體伸進洞中。
沒過多久他就發現了老人一家的合照，那張照片距離他非常近。
忍住用手去拿的沖動，韓非在貨架上找到了一根蠟燭。
他先將蠟燭點燃，然后拿著蠟燭一端慢慢靠近照片。
隨著火光點亮漆黑的水井，韓非看見水面下擁擠著一張張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