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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露出如此強烈的殺意,他的聲音仿佛凍結了病室里的空氣。
站在病床旁邊的男人打了個冷顫,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韓非。
“你、你怎么在這里?”
璀璨的刀鋒觸碰到了地面,韓非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沖向病床,眨眼之間他已經將冰冷的刀刃壓在了對方的脖頸上。
“松手。”
如果不是怕扯斷那根脆弱的醫用管道,男人的頭顱剛才可能已經掉落在地了。
“你媽活不了多久了,她只需要提前幾天去死,我們就能分到一大筆錢,足夠我們下半輩子吃喝玩樂。”男人慢慢的松開管道:“你媽應該也很想你能快樂生活,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命可以換到那么多錢,她也一定會同意的……”
在男人松開醫療管道的時候,他就感覺脖頸處變涼,好像風在往里面鉆。
只不過恐懼致使他沒有去查看,而是想法設法要說服韓非,但慢慢的他感覺喉嚨里充滿了氣體,嘴里也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往外涌。
他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眼睛慢慢向下看去,結果看到了被斬開的脖頸,還有自己沒有頭顱的身體。
“神龕主人內心的遺憾已經彌補百分之七十!”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韓非盯著地上被斬首的尸體。
“沒有殺死你,竟然也是他曾經的遺憾。”
韓非讓王平安和老爺子一家去尋找醫生,他守在母親的病床旁邊,輕輕握住了女人干瘦的手。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感受著韓非掌心的溫度,眼角忽然流出了一滴淚水,她虛弱的睜開了眼睛。
女人沒有睡著,在看到韓非之后,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不該阻止他的,我什么都沒有留給你,一直在拖累你,假如我的死真能改變你的生活……”
“有你在,我才有生活,我才是真正的自己。”韓非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他記憶中缺失的某一部分似乎開始慢慢變得完整。
女人搖了搖頭,她不想韓非活的辛苦,卻又沒有庇護韓非的能力:“你已經為了我,放棄了人生中太多東西了,我是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母親。”
韓非趴在病床旁邊,外面的城市徹底異化,到處都是怪物和瘋子,所有建筑都變了形狀,一切都被欲望和仇恨扭曲,唯有這間小小的病房還和以前一樣:“我什么都可以放棄,只要你活著,因為你是世界上唯一愛我的人。”
病床上的女人閉上了眼睛,她緊緊抓著韓非的手,直到再也沒有力氣。
蒼白的臉頰上掛著淚痕,女人的手一點點松開了。
旁邊的醫療儀器發出警告聲,韓非立刻起身朝外面沖去:“平安!醫生找到了嗎!”
“哥!哥!醫生、醫生打起來了!”王平安話音未落,三樓就發出巨響,樓體晃動,墻磚好像肉塊被洞穿。
慘白的醫院長廊上,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高瘦男人正在和老人一家交手,他與這異化的世界格格不入,脖頸上還紋著一男一女兩顆人頭。
“十指?”
在高瘦醫生拖住老人一家的時候,三樓某間病房的門被撞開,幾位穿著血衣的醫生摔倒在地。
“最后一件祭品得手了,準備去百貨商場,這次我們要搶先許愿,絕對不能再失敗了。”一身黑衣的三指扛著黃鸝走出,此時的黃鸝身體縮小了很多,仿佛一只被扯斷了翅膀的鳥。
兩人從窗口跳出,很快消失在暴雨當中。
韓非沒有去追趕他們,而是急忙跑到三樓那里,拽起地上的醫生:“還有人嗎?醒一醒!”
血液染紅了雙手,三指和二指為了帶走黃鸝,殺死了所有值班的醫護人員。
“找找看!醫院里應該還有醫生!”韓非的聲音都發生了變化,這一刻他沒有受到神龕主人的影響,他是真的想要去救那位母親。
交手導致整棟醫院開始傾斜,似乎隨時都會倒塌。
情況愈發糟糕,在韓非無比焦急的時候,突然聽見了王平安的叫喊。
他跑回病房,發現林鹿就站在病床旁邊,正不斷嘗試去救助神龕主人的母親。
“怎么樣?”
“不是太樂觀,儀器被關停了一段時間,她現在器官已經開始衰竭。”
“最多能撐到什么時候?”
“可能到天亮吧。”
林鹿的話讓韓非咬緊了牙,他思考了幾秒之后,讓林鹿繼續留在這里照顧神龕主人的母親,他轉身朝病房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林鹿不想和韓非分開,她有種預感,這次分開后,他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我去做該做的事情。”韓非看著窗外那陷入瘋狂的城市:“命運給了我最糟糕的劇本,但是沒關系,我生來便是最好的演員。”
抱著許愿罐,韓非走出病房,任由心情數值掉落。
“無論如何,我都會彌補這個遺憾。”
叫上王平安,他們一起走出人民醫院,在無限怪誕的城市中飛馳。
“哥,我們去哪?”
“百貨商場,一切是從那里開始的,現在也該在那里結束這一切。”
韓非在整座城市面前顯得無比渺小,就好像一只迷路的螢火蟲在黑夜里飛舞。
它或許沒有照亮黑夜的能力,但它有不融入黑暗的勇氣。
“十指今晚就要許愿,這或許是我唯一的機會。”
暴雨傾盆,沙河水漫過了堤壩,整座城市都好像要被淹沒。
道路兩邊的路燈全部熄滅,這場暴雨不僅沖刷掉了城市虛偽的外衣,還沖走了人們僅存的理智。
慘叫聲、哭喊聲、撕咬聲,還有雨水砸落的聲音,這一切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歇斯底里的歌。
所有人都在唱著歌,所有人都在歌聲當中,誰也無法逃離這絕望的記憶,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毀滅哪一個會先到來。
百貨商場的大鐘被敲響,雨水倒灌入商場,熟悉的街道被淹沒,商場一樓好像變成了一口井。
韓非遠遠望去,徹底異化的商場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仿佛一座巨大的黑色神龕。
“哥,我、我有點害怕。”
“沒事,你只要跟我呆在一起就行。”韓非拿出手機想要聯系蛇哥的手下,但手機已經無法使用,屏幕一點開上面就滿是掙扎的人臉。
“他們應該也到了。”沿著西邊的街道,韓非看見了一輛被困在水中的面包車。
車輛已經熄火,里面一個人都沒有。
“他們已經去了商場?”
頭頂的大鐘響個不停,在韓非快要進入百貨商場的時候,商場里傳出一聲巨響,好像驚雷在地下炸開。
一條條裂縫飛速蔓延,商場一樓的地面整體向下塌陷!
一塊塊石磚落入水中,咚咚咚的沉悶響聲,好似狂亂的鼓點。
隱藏在地下的神龕和祭壇暴露在外,漆黑的供桌上擺放著黃鸝、蛇哥、李龍和李虎,還有兩個人韓非也從來沒有見過。
在供桌前面,穿著黑衣的裴羊手持尖刀,他身體止不住的打顫。
“去吧,不殺掉他們,你也要死。”
在裴羊身后,站著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他裸露在外的雙手光禿禿的,沒有一根手指。
聽到男人的催促,裴羊好像想起了非常恐怖的事情,他一步一步走向供桌,幾乎沒有猶豫,直接割破了蛇哥的手腕和腳踝。
血液從供桌上滴落,那擺放在商場中央的神龕明顯出現了變化,緊閉的神門慢慢打開了一條縫隙。
“不夠!遠遠不夠!殺了他們!快!”
男人的聲音變得刺耳,裴羊的瞳孔完全被恐懼占據,他好像瘋了一樣揮刀。
血液鋪滿了供桌,神龕上的神門也慢慢打開。
隨著生機流逝,那些祭品的目光變得呆滯,他們的靈魂和血液一起被神龕吸取。
詭異的血色神紋在漆黑的神龕表面浮現,更讓人感覺震撼的是,百貨商場當中也有一道道粗大的血管從建筑當中鉆出,仿佛神龕上的神紋一樣。
地下的神龕和整棟七層高的建筑都在發生巨變,無數異化的靈魂被吸引而來。
“別停下!你要親手殺死他們!”黑袍男人將裴羊按在貢桌之上,逼著他按照固定的順序進行殺戮。
反復折磨,裴羊頻臨崩潰,但還是被強迫著去揮刀。
血液被吸收,但神門沒有完全打開,似乎貢桌上那幾人的血和靈魂已經無法滿足神龕。
“我按照你說的做了,我可以走了嗎?”裴羊雙手是血,他雙臂顫抖著,已經無法拿穩手中的尖刀了。
“走?”男人取下戴在頭上的帽子,露出了自己的臉,他仿佛毒蛇一樣盯著裴羊:“這些年,我一共見過你上百次,每次都給了你不同的死法。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如此清楚你的恐懼了嗎?”
男人握住裴羊的雙手,讓他把刀尖對準自己的胸口:“現在你可以迎來解脫了,這次你不會再從痛苦中醒來了。”
裴羊根本無力反抗,他眼睜睜看著自己雙手握刀,然后把刀子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血液滴落在供桌上,神龕的神門緩緩向外打開,黑袍男人也露出了笑容。
他為了這一刻已經等待了很久,花費數年時間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了這幾個人,又經過一次次的嘗試,終于弄清楚了祭品擺放的順序,現在終于到了收獲的時候了。
“不可言說,這就是不可言說的秘密。”
神龕當中的東西就要被放出,那一片漆黑里隱藏著成為不可言說的希望。
黑袍男人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他無比期待的看著神龕,可那扇神門卻只是稍微朝兩邊移動了一點,并沒有完全打開。
“又失敗了?”
陰冷的煞氣瞬間在男人身上浮現,恨意的黑火開始在眼眸中燃燒:“這世界所有的人我都殺死了一遍!為什么還沒有找齊祭品!差了什么?到底缺少了什么!”
暴雨擊打著商場,在十指憤怒咆哮的時候,商場一樓的陰影里竟然響起了掌聲。
“多謝你幫我把祭品擺上供桌。”皮膚幾乎已經全部潰爛的商場老板從陰影中走出,他不斷咳嗽著,身體里散發出難聞的臭味。
聽到商場老板的聲音,十指表情恢復正常,他那雙陰毒的眼睛死盯著商場老板:“記憶世界最多只能存在三十天,越往后你的實力就會越強,我承認自己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我經常在進入記憶世界的第一天就去找你,把你折磨到死,哪怕你死后一切都會重置,我依舊很喜歡做這件事。”
惡人還需惡人磨,瘋子遇到了變態,空氣都被扭曲了。
“我不管你們是從什么地方過來的,只要你們壞了沙河的規則,我就有義務將他們趕走。”谷老板朝陰影中招手,一條條脖頸上套著金錢鎖鏈的瘋狗鉆出,它們后面還有一個個異化的沙河市民。
“你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還把自己包裝成了慈善家,如果說我是真的壞,那你就是真正的惡心。”十指身上的黑袍掉落在地,露出了他紋滿人頭的身體。
笑嘻嘻的伸出雙手,十指身上的紋身全部活了過來,封印被觸發,他光禿禿的手上長出了十根纏繞著恨意的手指。
“來吧,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殺戮,你能滿足我嗎?”
十指望著商場老板身上的傷口,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真是個瘋子。”商場老板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他抬起沾滿血液的手臂,伸向十指。
已經喪失理智、完全異化的市民被他蒙騙,根本不聽信十指說的那些話,一窩蜂的沖向了十指。
“跟上次進來相比,我能動用的能力又多了很多,看來這神龕的力量在逐漸減弱。”恨意的黑火開始在皮膚上燃燒,十指滿眼瘋狂:“不讓我許愿沒有關系,總有一天,我會用自己的手將神龕打開。”
異化的怪物和瘋狗只要靠近十指,就會被恨意的黑火吞噬,根本傷害不了十指。
商場老板也清楚這些,但他根本不在意那些瘋狗和怪物的生命,只是大義凜然的叫喊著,讓它們不斷的往前沖。
祭品被擺上了供桌,在神龕的吸引和商場老板的欺騙下,源源不斷的靈魂進入百貨商場。
“你一個外來者,怎么和擁有整座城市的我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