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入深層世界之后,韓非最想要了解的人就是上任樓長傅生。
這個把韓非帶入深層世界的引路人,永生制藥已故董事長的親哥哥,他的身上籠罩著無數的謎團。
很多時候,韓非根本無法理解傅生做出的決定,也很難去站在傅生的角度思考,隨著所選道路的不同,兩者之間的分歧也會越來越大。
可就在這個時候,韓非進入了傅生的神龕記憶世界,不僅看到了傅生的過去,還參與進了他的人生。
世界上很少有感同身受,但神龕記憶世界則最大程度的讓韓非感受到了傅生的過去,可能這也是傅生想要讓韓非看到的。
“你傻笑什么?想到什么好事情了嗎?”阿狗坐在鏡子前面,像一個愛美的小女孩一樣,輕輕觸碰自己的臉頰。
“入職成功,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將地面打掃的干干凈凈,韓非不管做什么工作都十分認真,但也不知道為什么,每當他全心全意工作的時候,公司總會出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對工作的愛就好像有毒一般。
“我看你也挺會照顧人的,這個患者就交給你了,等天黑我再過來接班。”阿狗很滿意鏡子中自己的長相,他吹了吹指甲上的皮屑,扭頭走出了病房。
“不是說一號樓的護工不上夜班嗎?”
“別問那么多,反正你是肯定不用上夜班。”阿狗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天快黑時,如果感到心慌,那就躲到‘安全屋’里。”
阿狗走后,病房里就剩下韓非和曹玲玲兩人。
“昨晚散發恨意的厲鬼去找章魚,可憐這姑娘被誤傷,仔細想想那女鬼好像從來沒有殺害過女人,幾位失蹤者都是男性,這樣有原則的鬼應該都可以交流。”
韓非很害怕遇到的是那種完全無法溝通的恨意,就像死樓里不完整的莊雯,見人就殺,根本不給一點回旋的余地。
在病床旁邊守了幾個小時,韓非依舊沒有等到曹玲玲清醒,按理說藥效應該過了才對。
“她是睡著了嗎?”韓非也不知道曹玲玲什么時候醒來,他正準備四處轉轉去熟悉下工作環境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
低頭看去,來電人仍是章魚。
“你一個失蹤者,天天給我打電話,這影響多不好,搞得跟我是共犯一樣。”韓非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下著雨,今天是陰天,外面陰沉沉的。
他猶豫了一會,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那邊沒有任何聲音,十分的壓抑。
“喂?”韓非把手機放在椅子上,自己起身后退到了兩米之外的地方。
聽到韓非的聲音,手機里開始傳出一個女人的笑聲和哭聲,她仿佛一個失常的瘋子。
“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手機里女人的哭聲和笑聲慢慢消失,伴隨著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雨落聲,汽車鳴笛聲,商販叫賣聲,小孩的哭鬧聲涌入耳中。
電話那邊的女人似乎從某扇門中走出,正在飛速移動。
“你該不會是來找我吧?這天都還沒黑呢。”韓非又往后退了一步,傅生不在身邊,他害怕啊!
進入神龕記憶世界后,韓非還沒有和傅生的親媽有什么接觸,在傅生親媽眼中,傅義還是以前的那個傅義。
“我已經幫孩子重回校園,也在盡力幫他找回自己,讓他重新露出笑容,他在不斷變好,我也在不斷變好。”
昨天晚上,韓非就接聽到了“章魚”打來的電話,因為傅生在場,對方直接掛斷了。
現在傅生去上學,韓非要獨自一人來面對手機那邊的恨意。
他說了很多,但對方根本不聽,迫于無奈,韓非掛斷了電話。
“我剛才好像聽到了金茂商場的廣告,金茂商場就位于我老家和新家中間,她是不是正在瘋狂往我這邊移動?”
世界還未完全異化,傅生的媽媽已經表現出了恨意的特征,這讓韓非有些不安。
傅義在傅生親生媽媽眼中肯定不是個好東西,韓非現在對這一點也有了深刻的認識,他真的很擔心對方直接對他下死手。
大腦飛速運轉,韓非還沒想出解決的辦法,手機就又響了起來,打來電話的還是章魚。
“這要被警察看見也不好解釋。”韓非朝病房門口看了一眼,那位留守的警察一直沒有離開,他要二十四小時守著曹玲玲。
再次接通電話,手機那邊沒有了女人的聲音,只剩下嘈雜的叫賣聲和行人走動的聲音。
“她是在找我!她正在飛速朝我這邊靠近!”
韓非這次不僅掛斷了電話,還把手機給關機了。
他快步走到窗戶旁邊,心臟砰砰直跳,手掌開始冒汗,他現在就像是馬上要跟初戀約會,結果發現初戀在幾年前就已經跳樓自殺了一樣。
“傅生的媽媽應該距離我還有一段距離,她今晚應該沒辦法過來……”
腦中剛產生這樣的念頭,韓非已經關機的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打來電話的依舊是章魚!
“關機也不行,傅生媽媽的恨意這么強烈?”天還沒黑,世界也未真正開始異化,傅生的媽媽卻已經具備恨意的很多能力。
“同樣是直系親屬,為什么傅義這么弱。”頭部忽然傳來一陣刺痛,韓非視線變得模糊,他恍惚間看到了大腦里傅義猙獰的面孔:“王八蛋,你這個老東西現在還給我搗亂?我要是完不成任務,死之前一定會想辦法把你下半身砍了。”
韓非脾氣很好,一向很少罵人,但在這個神龕記憶世界里,他對傅義的憤怒已經超過了臨界值。
“你沒事吧?”守在門口的警察見韓非有些難受,走了過來。
“我白天在這里當護工,晚上還有另外一份兼職,晝夜不停工作,身體有點撐不住了。”韓非一手扶著窗框,另一只手按著自己的額頭。
“都不容易,世道就這樣。”警察將韓非攙扶到了座椅上:“你怎么不接電話?”
“是妻子打來的,她對我意見很大,覺得我沒有照顧好孩子,掙不到錢,是個窩囊廢。”韓非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苦著一張臉。
“我老婆也經常這么說我,天天出任務,累死累活的,工資也沒高多少。”那位警察仿佛在韓非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讓韓非也有些意外:“老哥,怎么稱呼?”
“傅義,你呢?”
“方長城。”警察回頭看了曹玲玲一眼:“要不我先在這里守著,你該接電話還是要接的,不能因為老婆總是數落你,就不接她的電話,日子還要正常過下去的。”
“那多謝了,方警官。”韓非拿著不斷震動的手機走出了病房。
“傅義……好熟悉的名字,我似乎在新聞上看到過。”方警官沒有深思,他挺直身體坐在病床旁邊,關注著曹玲玲的病情。
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但是韓非迫切的想要去找傅生,他現在有兩個選擇,要不去找傅生,讓大兒子救救自己,要不就干脆把手機扔到醫院最深處。
作為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父親,韓非果斷朝著樓梯走去,他準備把手機送到二號樓去,畢竟自己以后還要在一號樓工作。
“傅義?你不是在看護病人嗎?”
韓非剛走到樓道拐角,就看見了胖護士和一名特別年輕的女護士。
那位年輕護士,戴著口罩和護士帽,臉上只有眼睛在外面露著,可就算這樣,光看那雙眼睛就會讓人覺得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妻子打電話找我,要跟我商量孩子轉學的問題。”韓非滿臉的苦澀:“我怕打擾到病人,所以才出來的。”
“不要亂跑。”胖護士也沒有在意韓非說的話,只是提醒了他一句:“馬上太陽就要落山了,你最好呆在病房里等阿狗回來接班。”
“天空烏云密布,你是怎么看出太陽落山的?”韓非不清楚胖護士和年輕護士是不是在專門看管他,原路返回的時候,韓非放慢了腳步,努力傾聽兩個護士的對話。
不過他很失望,那兩位護士什么都沒說。
直到韓非回到病房的時候,他用余光向后掃了一眼,那兩個護士就站在樓梯口盯著他,其中胖護士的表情十分嚇人,那張臉隱隱有開裂的跡象。
“她們是在監視嗎?這三天試用期就是醫院對我的考核?”韓非沒有回病房,他直接在走廊上接通了電話。
手機里不斷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隨著夜幕降臨,撥打韓非電話的“人”似乎移動的越來越快了。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韓非將手機放在自己耳邊:“我真的已經很努力在照顧這個家庭了,我打了好幾份工,把自己身體都搞垮了,就是為了孩子能夠健健康康長大。你不要沖動,如果我真出了意外,你忍心傅生就這樣孤苦伶仃度過一生嗎?”
在外人聽來,韓非好像真的在和自己妻子吵架,實際情況是韓非正在和自己已經化為恨意的前妻哭訴。
“我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但我真的沒有騙你,不信的話你就自己來完美整形醫院看看,我在這里當護工。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們。”
韓非恨不得每一句話里都提到整形醫院幾個字,他要不斷給妻子心理暗示,加深妻子對整形醫院的印象。
“傅義,你怎么跑走廊上來了?”阿狗換了一身衣服,從走廊另一邊跑來,他的袖子口隱約還能看到一點點沒處理干凈的血污。
“我又跟妻子吵了起來。”韓非把一個遭遇中年危機的人物演的活靈活現。
“夫妻之間吵架很正常,生活難免會磕磕碰碰。”阿狗拍了拍韓非的肩膀:“你早點回家吧,今天下雨,天黑的比較快。明天你記得早上七點半過來,我們還要開早會。”
“多謝狗哥。”
韓非回到“安全屋”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他提著公文包,四處尋找可以藏手機的地方,但是他總感覺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
這時候要把手機藏在醫院里,那肯定會被人發現。
“還是去找傅生吧,養兒防老,古人誠不欺我。”韓非將還在發出聲響的手機塞進公文包,因為他長時間沒有接聽,那手機縫隙里已經開始滲出血液一般粘稠的東西。
小跑著向前,韓非在經過保安身邊時,他忽然想了一件事,隨口向保安詢問:“兄弟,早上跟我一起面試的幾個人出來了嗎?”
“還沒有,你是第一個下班的。”保安正在玩游戲,頭也沒抬:“不要等他們了。”
大雨在夜幕中慢慢停止,醫院里亮起了一盞盞燈,遠遠看去,好像一個個白色的眼球。
韓非沒有停留,打車趕往學校,他之前收到了系統的提示,知道傅生應該在學校里。
一路狂飆,不敢耽誤任何時間。
在他來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傅生也剛好放學。
提著書包的傅生,正在對跳樓女學生說著什么,一回頭卻看到了自己父親重新穿上了西裝,滿臉著急的朝自己跑來。
“他又換上了西裝?這么做是不想讓家里人擔心嗎?”傅生看著愁容滿面的韓非:“他是不是害怕我將他做護工的事情說出去?”
想到這里,傅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那位手腳扭曲的女學生看見韓非后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腦海里總是閃過韓非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語——我同意你們的婚事。
兩個高中生看見韓非都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做什么樣的反應。
韓非可沒有想那么多,人命關天,他必須要趕緊讓傅生接聽媽媽的電話,如果可以的話,他還希望傅生能夠幫自己美言幾句。
手伸進背包翻找手機,韓非快步沖向傅天。
遠遠就看見了韓非的傅天,也向前走來:“你不用擔心我了。”
“不不不,現在是你該擔心擔心我了!”
韓非拿出了手機,可就在傅生的聲音響起時,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突然恢復正常,連那些從手機縫隙中滲出的血絲也好像幻覺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