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準備了嗎？”老太太抓著門把手，臉上的文字隨著皮膚微微顫抖：“等會不管你看見了什么，希望你都能保持鎮定，尤其要記住，別對他露出畏懼的表情。”
老舊的防盜門被一點點打開，屋內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不像是活人居住的公寓，更像是一個隱藏著怪物的洞窟。
“不要踩到地上的東西，那些符紙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求來的。”老太太低著頭，自從進屋之后，她就刻意不讓自己的眼睛亂看，仿佛是在害怕跟什么東西對視。
“如果它們有用的話，您早就不用再操心了。”韓非悄悄握住了往生刀的刀柄，他掌心浸出了冷汗，這房間里的氣氛十分詭異。
“可別亂說，陰神都能聽見的，你可以不信，但不要不敬。”老太太急忙對韓非擺手，表情嚴厲。
她小心翼翼穿過客廳，撥開用符咒粘黏成的紙繩，朝著房間最深處的那個臥室看了一眼。
貼滿了黃紙符箓的房門緊閉著，門前擺著五個碗，里面分別是用面捏出的人體四肢和頭顱。
看見五個碗里都裝著東西，老太太開始緩緩后退。
“怎么了？”韓非有些疑惑。
“他還沒吃飽，我們不能去打擾。”老太太神神叨叨的，看起來很是緊張。
“您平時都給他吃這些嗎？沒有蔬菜和肉怎么保持營養均衡？”韓非覺得老太太已經著魔了，就算那孩子真的被鬼附身，他也要有正常的飲食才行。
“那面里摻有香灰和爐灰，還有大仙送的妙藥。”
“好家伙，那你孫子現在還能活著，確實可以說是受到了他身上那鬼怪的庇護了。”韓非搖搖頭，找回部分記憶他很清楚一件事，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能對付鬼怪只有鬼怪，其他能夠對抗鬼的東西，也都多多少少和鬼有關，所以他壓根不相信那些大仙說的話。
他很想讓老太太直接把大仙叫過來，大家真刀真槍干一場，用事實說話。
“碗里的‘人’就是喂給他身上那東西的，那東西只有吃飽睡著了，我孫子才能短時間恢復正常。”
老太太不讓韓非過去，他抓著韓非的胳膊一起走到了沙發旁邊：“等一會吧，那東西以前中午都會睡覺的。”
“阿婆，您是怎么確定自己孫子身上有其他東西的？你看見過？”
“如果不是中邪，一個小孩怎么會去做那些事情？”老太太的話勾起了韓非的好奇心。
“他都做過什么？”
“具體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也忘記了，我只知道那孩子不止一次的想要殺死這房間里的人，包括我和他的父母在內。”老太太剛開口，屋內所有符箓好像被風吹動，全部發出了沙沙的聲音，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脫落：“晚上正熟睡的時候，能感覺到臉前不太對勁，睜開眼睛就發現那孩子蹲在床邊，臉貼著你的臉，眼睛看著你的眼睛。”
“你問他在干什么，他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傻笑。”
“那孩子很喜歡笑，但你要說他是個只知道笑的傻子也不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能認清楚很多昆蟲和動物，他還能用買蛋糕贈送的塑料刀叉把一只蟲子完整的分開。”
“這些其實都還正常，但慢慢的他表現的越來越……嚇人了。”
老太太朝著房間深處看了一眼，見碗筷都沒動，這才松了口氣。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他會變成這樣總要有點原因吧？”韓非仔細觀察著老人表情變化，他想弄清楚夢選擇四號的理由。
“其實也怪我。”老太太繼續說道：“我兒子是個畜生，從小被嬌慣壞了，脾氣差，也沒什么本事，又好賭錢。他跟我兒媳婦就是在賭場里認識的，聽他們爭吵時罵的那些話，好像我兒子覺得小孫子不是他親生的。”
“父母吵架一般很少會拿孩子出氣，但他倆都把小孩當成了發泄怒火的垃圾桶，我兒子動不動就打孫子，孩子媽媽也不攔著，有時候她被打了，氣不過也會去揍小孫子。”
“最開始的時候，小孫子就是單純的挨打，讓笑就笑，讓哭就哭。”
“等他稍大一點的時候，他會指著自己父母念一些奇怪的咒文，沒人能聽懂那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些跟經文一樣的東西有什
么用，反正每次他念完后，他爸媽會更狠的打他。”
“一切的轉變是從他五歲開始的，我那個畜生孩子故意把小孫子帶到很遠的地方，想要把他扔掉，但每次那孩子都能自己找回來。”
“不過小孫子每次回來之后，身上好像都會沾染上什么東西，他嘴里會發出一些其他人的聲音，晚上會藏在客廳和廚房的角落，一個人蹲在那里。”
“我兒子看見他這樣，更加的暴躁，他拿著皮帶狠狠揍了小孫子幾次。”
“大概一周之后，我兒子跟兒媳婦正在睡覺，忽然聽見床邊有動靜，他一睜開眼睛，看見小孫子正抓著菜刀，站在床邊。”
“我那畜牲兒子頭一次害怕了，他把自己最不好的東西教給了小孫子，更恐怖的是小孫子學的非常快。”
“再往后，我兒子感覺小孫子時時刻刻都想要殺他，他最后背著我，把自己的親兒子賣到了一家私人福利院。”
聽到這裡，韓非都皺起了眉，福利院里那些孩子大多都是孤兒，唯有這個四號是被自己親生父母送進去的，他有自己的父母，但毀掉他一生的也正是那對不稱職的父母。
“再往后呢？”
“那家私人福利院為我小孫子找了幾個新家庭，但選來選去，最后還是把孩子給送了回來。”老太太覺得那家私人福利院有良心，韓非則大概猜到了真相，刻意培養絕望的私人福利院根本不是為了四號好，他們只是想要看到更大的悲劇，他們覺得把這孩子重新送回去就是讓他最絕望的事情。
看似努力去嘗試改變了，實際上什么都沒有改變。
僅存的希望被打碎，最幽深的絕望將徹底把他吞食掉。
“我能見見孩子的父母嗎？”韓非像教那對父母如何做人。
聽到韓非的問題后，老太太嘴唇緊繃，許久之后才說道：“我兒子被小孫子身體里的那東西給殺了，是咬死的，你說人怎么可能用牙去咬？就是附在我孫子身體里的臟東西干的！”
老太太聲音很大，她情緒十分激動，似乎是不愿意接受這樣一個現實，所以才一口咬定自己孫子中邪了。
“那孩子媽媽呢？”韓非指尖的紅繩上詛咒涌現，他根本沒跟徐琴溝通，這一次是徐琴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險，主動抓住了韓非的手。
“她？她前幾天還在這房間里，忽然就找不到了。我也不記得她在哪里，她應該還在這屋子里吧？”在老太太說話的同時，三間臥室里都傳來了奇怪的聲響，好像有一個女人在用指甲抓撓房門想要出來。
“三間臥室，一個媽媽？”
異變開始，那最深處的房門上所有符紙滲出鮮血，門板微微顫動，擺在碗里的頭顱掉落在地，最外層的面糊被磕破，一縷縷黑發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