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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今天,是1935年的第一天

更新時間:2021-02-06  作者:羿落九日
“果然厲害,看清了溥儀這個傀儡皇帝早晚要被換掉。耿直,沈君如說沒說,如果她助你當上了滿洲國的皇帝,她要是什么好處?”中村櫻子向耿直問道。

“她說,她喜歡戰場,她要滿洲國的兵權。”

“這個玩笑有些開大了吧?滿洲國實施的是君主立憲制,所謂皇帝的兵權其實就是自己的皇家護衛隊。滿洲國其他的部隊都是關東軍直接調動,就算給她兵權,又有什么用?不過,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覺得,你和她接觸接觸倒不是壞事。”

“怎么?你改主意,又讓我跟她接觸了?”

“沈君如那樣的女人,借你幾個膽子,估計你也不敢碰。她背后的男人,整死你就太容易了。如果能借助她的關系網,達到咱們的目的也不錯。你真當上了滿洲國的皇帝,到那時候,我和曉蕾姐也嘗嘗做皇后的滋味。”

“櫻子,我一個平頭百姓,可沒想過那么大的事。”徐曉蕾搖頭說道。

“曉蕾姐,很多事得敢想。之前,我跟你說起住耿直做滿洲國最高長官的時候,你覺得我是在說天書,根本不可能。可你看現在,短短幾個月,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不可能漸漸看到了些曙光。

你看,耿直救了帝國駐滿洲最高長官伊藤大使的命,還被授予滿洲國華人最高級別的四級景云勛章。現在,這個沈君如也搭上了,以后她要是真的當上的副總理,咱們在滿洲國的高層可就有人了,對于耿直來說這些都是十分利好的消息。

有的時候,架不住步步趕上點,往好的地方去了。”中村櫻子喝了口紅參湯說道。

“可是我聽說,當上皇帝,就要娶很多老婆,那樣的話,還不如現在這樣,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徐曉蕾說道。

“現在也不是大清國了,皇帝就算可以多娶幾個老婆,也沒以前那么夸張了。是不是啊,耿大少爺?”

“這些事都是八字沒一撇的,問我干什么?我爹連寶和堂交給我都不放心,誰敢把一個國家交給我啊。我看你們吃的差不多了,我讓伙計來收拾下桌子,我給你們去打熱水去?”說著,耿直下了地,去了廚房。

“曉蕾,我說了他幾句,你怎么還心疼了?總替他說話。”中村櫻子望了徐曉蕾一眼,說道。

“我覺得他和趙玫不會有什么事,以前他和你不認識的時候,他們兩都沒出事,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懸,那時候他沒碰過女人,不知道肉味。現在開竅了,就說不好了。趙玫身材那么好,長得也不錯,還那么有學識,保不準耿大少爺會有想法的。”

“這就這點定性都沒有,我們還跟他干什么?也不是找不到男人了。”徐曉蕾不屑地說道。

“也是,要是那樣的話,也沒必要再跟他了。”中村櫻子往疊著的炕被上靠了靠,說道。

“不過,趙玫喜歡耿直倒是真的,有時候女人心眼了,誰也勸不過來的。櫻子,我的頭發都有些開叉了,想弄弄頭發。孫掌柜那邊查的怎么樣了?有沒有什么定論?要是沒什么事了,我想去他店里弄弄。”徐曉蕾靠到中村櫻子身邊,問道。

“川口仁和還在的時候,查了他很久,也沒查出來什么問題來。現在唯一證人,就是他抓的那個抗聯士兵,他孫掌柜和營川地下黨負責人有點像。川口仁和把孫掌柜帶到情報組,讓那個抗聯士兵認人,那個士兵認了兩回,也沒認對,川口仁和無奈,只好將孫掌柜放了。現在,川口仁和已殉國,也就沒人再盯著孫掌柜了。”

“那高麗那邊傳回來消息了嗎?”

“傳回來了。孫掌柜沒有撒謊,當年他和我母親兩家離的很近,他們確實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就像你和耿直一樣。后來我父親喜歡上我母親,他們就散了。”

“這么說,孫掌柜能不顧安危,替你擋槍就能解釋通了。”

“是啊,孫掌柜那一刻一定是把我當成我的母親了。曉蕾,你說,那種情況下,耿直能不能為我擋槍啊?”

“那還用問,一定會的。別忘了,你們在盛京被人追殺,他是拼著命把你救下來的。”

“是啊,沒有耿直,我可能早就不在了。想想孫掌柜和我母親,要是沒有戰爭,他們應該會跟自己所愛的人喜結連理,過上想過的日子。不過那樣的話,就沒有我了。很多事,都是天注定的,改變不了的。”

“這么看,我和耿直沒有分開,還真是靠你成全了。”徐曉蕾說道。

“凈瞎說,男的和女的能一樣嗎?咱們兩個能耿直睡在一起,讓你跟兩個男的睡在一起,你能干嗎?”中村櫻子白了徐曉蕾一眼,說道。

“你說的也是,那樣的話我寧愿一死了之,也不會干的。”

“說的就是嘛。其實,我還真想把你們拆散過。不過,后來想想,真要把你們拆散了,耿直也不會真心跟我,何苦呢。現在這樣,就是閑話多些,其他倒沒什么。男女之間,無外乎情和欲,現在感情有了,耿直身體也能跟得上,就沒什么挑的了。”中村櫻子喃喃道。

“我覺得也是。櫻子,那孫掌柜那,我是能去,還是不能去啊?”徐曉蕾見話題有些遠了,忙問道。

“能去,不過不能單獨去,以后咱們去孫掌柜那派憲兵跟著,一方面保證安全,另一方面也是避嫌。這樣吧,明天是1935年的元旦,海軍情報處除了行動部門外,其他部門我都給放了假。上午,咱們去弄弄頭發,下午,再去世興金店置辦些首飾,忙碌一年了,也放松一天。怎么樣?曉蕾姐。”

“那是好。銀行那邊,除了柜臺員和金庫,其他部門我也給放了假。其實我想回去陪陪我爹的,不過你說的也對,現在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安全更重要。”

“曉蕾姐,你爹爹有你崔姨照顧,她畢竟不是你的親娘,你總回去,人家也不一定太愿意。要我說,你和耿直成親了,你也別留在興茂福住,咱們一起住在櫻墅多好。在櫻墅沒有長輩,就沒那么多繁文瑣節,也不用分大小,以后有小孩了,咱們還能相互照顧,住的比家里舒服多了。

我已經讓金惠子把你我住的那兩個臥室重新收拾一下,改成像耿直家里這樣的。木床改為火炕,再加上壁爐,比這里還暖和。按現在的進度,再有半個月就能住進去。那時候,你和耿直親熱就用怕我看到,放不開了。”中村櫻子笑道。

“去你的,一個女孩子,什么話都說。再說,關上燈了,你能看到什么?”徐曉蕾臉頰微紅說道。

“我看不見到,我還聽不到動靜啊。那小動靜,聽得我都心癢癢,怪不得耿大少爺那么稀罕呢。”

“好了,不跟你打嘴仗了,我也說不過你。”徐曉蕾臉變得更紅了。

就在這時,耿直從外面提了一桶熱水和一桶涼水進到屋里。

見徐曉蕾和趙玫坐在炕上攀談,說道“熱水燒好了,我提了一桶過來。你們洗漱一下,再燙燙腳吧。曉蕾,你臉怎么紅了?是屋里太熱嗎?”

“討厭,我什么時候臉紅了。”徐曉蕾白了耿直一眼道。

耿直被徐曉蕾不知如何應答,說道“要是覺得水熱,這邊還有涼水,可以兌一下。”

“耿大少爺,溫泉會館里,我看有好幾個做足底按摩的師傅。你會不會按啊,你要是會的話,洗完腳了,你也幫我捏捏。”中村櫻子接過腳盆,倒上熱水說道。

“那東西不難,所謂的足底按摩和松肩一個道理,就是按摩穴位,疏通經絡。我從小就研究過穴位,捏的比他們準多了。今天回來的早,等你和曉蕾洗好了,我幫你們捏一捏。”

“耿大少爺,你要是答應這么快,一定就是心里發虛了,是不是背著我們在外面做什么壞事了?”中村櫻子嬌笑道。

“我現在好事都做不過來呢,哪還敢做什么壞事。”

“瞧你那樣,像受多大委屈似的。你手勁大,一會兒輕點捏,別太疼了。”中村櫻子燙著腳說道。

“我有分寸,放心吧。”說著,耿直又為徐曉蕾把洗腳水倒好。

“耿直哥,櫻子說了,明天咱們放松一天,上午我和她去孫掌柜那弄頭發,下午咱們到世興金店置辦些金銀首飾。”

徐曉蕾當著中村櫻子的面,跟耿直說了要去孫掌柜理發店,耿直當然心領神會,說道“行啊,我還尋思著,頭發長了到哪去剪呢,正好我也過去剪剪頭發。”

“行,你也跟過去。不過剛才我和曉蕾說了,現在孫掌柜還是嫌疑人,為了避嫌,咱們不能一個人單獨和他在一起,咱們要是過去的話,帶上幾個憲兵跟著,這樣孫掌柜萬一真的有事,也好解釋。”

“聽你的,我也擔心,萬一剪頭的時候,從哪冒出來兩個殺手,要是沒人保護,我又沒留意,也是挺危險的。”

“是啊,一方面為了避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安全。現在你成了滿洲國華人的榜樣,想殺你的,比想殺我的都多。好了,我洗的差不多了。你給我好好捏捏,等曉蕾姐洗好了,你再給她捏捏。明天不用起的太早,咱們多睡一會兒。今天晚上,有你忙的了。”中村櫻子靠了被褥,平身躺在了火炕上。

東記銀號,寧府祠堂。

寧曉峰穿著大衣、圍著套帽風塵仆仆地從外面回來。進到了祠堂,賽小仙起身,為他倒了一杯熱水,說道:“鋒哥,怎么樣,去青蛇那,沒有什么異常吧?”

“這一次,我特別小心,在街上轉了好幾圈,才到青蛇的死信箱處。確定沒人跟蹤后,才把寫著命令的密函投進信箱。”寧曉峰說道。

“沒人跟蹤就好,青蛇在營川城已經潛伏了五年。這五年雖然沒有大的行動,不過也成功毒殺過不少政府官員。可這回,他的對手是耿直,醫學院科班出身,說實話,不好對付啊。”

“放心吧,小仙。耿直他是人,也不是神仙。青蛇是用毒的行家,要不是在總部干的不順心,也不能來營川這個地方。他制的毒無色無味,除非耿直提前知道,或者他們不去動咱們準備的食物。只要動了,就在劫難逃。”

“希望如此吧。剛才金雞帶過來了總部發來的消息,說王沛林上午被抓,審訊了一天,下午就招了。這個王沛林,你沒跟他接觸過吧?”賽小仙問道。

“王沛林在營川這幾年,是無惡不作,口碑和吳大虎差不多。要不是有任務,我都懶得理他。這次給他下達任務,我是留了心眼,沒和他有一點兒接觸。不過,他要是找了,就一定會供出,復興社在營川城有總領導人。這個就比較麻煩,以后行動掣肘更多了。金雞說沒說,是誰把王沛林抓到的?”

“金雞說是海軍情報處抓的王沛林,中村櫻子親自審的。”

“這個中村櫻子也夠厲害的,一個女流之輩,今天時間就把王沛林抓了。這個王沛林是復興社有數死豬不怕開水燙,最抗打的那種,這樣的人,沒想到,這么快就招了。”寧曉峰嘆了口氣說道。

“中村櫻子這個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但手段非常人所及,確實有些辦法。這么看,我們真得時刻提防這個中村櫻子了。”

“那也不用怕她,上一次在瑞昌成客棧外,要不是那個剪頭的替她擋了一槍,哮犬就得手了。這回刺殺耿直,如果能連中村櫻子一起處理掉,我們也算一舉兩得,解決了心頭大患。”寧曉鋒說道。

“要是中村櫻子完了,耿直就完了。這次青蛇,要是同時也能殺死中村櫻子,那是奇功一件,比殺死耿直功勞更大。”

“現在耿直剛剛授勛,成了滿洲國華人的楷模,上峰要拿耿直祭旗,打打漢奸的囂張氣焰。耿直也不想以前就是個小漢奸,現在成了總部掛上號的大漢奸了。”

“要是這樣的話,能殺了耿直和中村櫻子,也算立了大功。我已經到四遠香定好了蛋糕,明天十一點去取。你十點鐘將毒藥取回來,時間剛剛好。”賽小仙提起茶壺,為耿直倒滿水說道。

隆冬的營川城,早上三四點是最冷的時候,凜冽的寒風刮在臉上,格外刺骨。

東大街拐頭的張玉竹診所,走出了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只見他頭戴棉帽子,臉上戴著厚厚的套帽。

診所旁邊,街頭的拐角處,墻上釘著一個奶箱,張玉竹自從五年前到了營川,便在此處設了一個奶箱,在食品公司訂了牛奶。

那個時候,營川城訂牛奶的很少,除了這里的外國人,本地人幾乎沒有訂牛奶的。

可從蘇州來營川的張玉,竹卻沒有改變自己的習慣,五年如一日,從未間斷過訂奶。不過他對送奶時間也有規定,不能早于早上五點。因為每隔一天,就是他查閱死信箱的日子。查閱死信箱的時間,是早上四點。

張玉竹有祖傳治療風癱的偏方,在營川城也有個遠房的親戚,就這樣,五年前他在營川落了戶。

和其他潛伏在營川特工不同,他本來是在上海總部工作,主動要求外派出來的。原因很簡單,本來是他升遷的職位卻讓別人頂了。一氣之下,張玉竹申請調離上海,選來選去,就給他派到了營川。

治療風濕偏癱確實是張玉竹祖傳的偏方,不過,不為人知的是,他下毒的本事。是藥三分毒,能配好藥的,自然能配好毒。加上張玉竹從小性格內向,不愛交際,那些瓶瓶罐罐的藥劑便成了他的摯愛。

與其他潛伏在營川的復興社特工另一個不同,就是他在營川討了媳婦,還生了一個兒子。按復興社的規矩,除非萬不得已,外派特工是不能娶妻生子的。不過,張玉竹早已破罐子破摔,復興社總部也不敢把他怎么樣。

這幾年,常寧安排過張玉竹毒殺過幾個官員,都得手了。不過,這些官員大多是一些不是重要部門的小官員,即便被殺了,也沒被人關注過。

這些日子,營川城出了那么多事,張玉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快要被喚醒了。

果不其然,今天,當他打開奶箱的時候,一份信出現在奶箱里。

張玉竹四下張望,整條東大街沒見一個人影。便將信揣到懷中,鎖上了奶箱,回到了家中。

密函上的內容很簡單,讓他動手配一份無色無味的藥劑,劑量要控制好,毒性要延后,不能在現場發作。待毒藥配好之后,在上午九點前,用牛奶瓶放再回牛奶箱中,到時候就會有人來取。

看過密函上的內容,張玉竹思索片刻,既要無色無味,毒性又要延遲發作,又要在這么短時間內配置完成,確實難度很大。

不過,這些年來,張玉竹每日接觸的就是這些瓶瓶罐罐中的藥劑,生活與這些瓶瓶罐罐早已融到了一起,已經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一次、兩次、三次,不到七點鐘,按密函上的要求,無色無味又能延時發作的毒液配好了。

張玉竹小心將毒液裝進瓶子里,蓋上蓋子,貼上封條。又寫了一個紙條毒液用針管注射進食物中,每斤食物注射一針管毒液,可延時至兩個小時后發作,切記。

想了又想,張玉竹從醫藥箱中又取出了兩個注射針管。

張玉竹把一切準備停當,拿了一個小紙箱將牛奶箱、針管和紙條都放進小箱中。揣起起小紙箱,又走出了家門。來到奶箱前,用鑰匙打開奶箱,將小盒放到奶箱里,順手把奶箱鎖好。見四下無人,便走開了。

雖然,寧曉鋒和張玉竹十分小心謹慎,生怕被人跟蹤,可他們的一舉一動,卻被張一手和他兒子張天翼,看的清清楚楚。

見張玉竹走開,張一手對身邊的張天翼說道“天翼,你進到這個診所,以看病為由,將剛才出來的人纏住,讓他顧及不到奶箱這邊。”

張天翼聽到父親的安排,說道“爹,我明白。”

“那你去吧。這個診所主治風濕偏癱,你就說胳膊抬不起來了。”

“爹,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說,我過去了。”張天翼忽閃著大眼睛,說道。

見張天翼進到診所,張一手推著賣糖葫蘆的手推車來到奶箱前。擺弄擺弄幾下插好的糖葫蘆,想診所那邊望一望,見沒有什么動靜,便從兜里掏出萬能鑰匙,側著身子開了奶箱,一個小盒子映入張一手眼中。

取出里面的盒子,小心打開,一張對折的紙條壓在盒底。取出紙條,紙條上面的字,張一手看的一清二楚。

原來盒子里裝的是毒藥。

聯想到前一天唐小婉去了寧家,之后賽小仙便去了四遠香蛋糕店。半夜,寧曉鋒把密函投進了這個奶箱,今天大先生、小先生和中村櫻子要去世興金店。

把這幾件事聯想到一起,張一手頓時明白,盒子里的毒藥,很有可能是要下在四遠香蛋糕中,來暗殺大先生或是中村櫻子的。

大先生和小先生跟他囑咐過多次,中村櫻子雖然是日本人,不過,只能保護,不能刺殺。無論是中村櫻子還是大先生,刺殺誰都不行。想到這里,張一手連忙關上奶箱,又用鎖頭將奶箱鎖好。

張一手把奶箱中取出的盒子揣在身上,推著小車,吆喝起來“糖葫蘆,新做的糖葫蘆。”

診所里,還在和張玉竹攀談的張天翼聽到吆喝聲,知道自己父親已經得手了。便說道“大夫,我上午還有事,這個胳膊估計一時半時也抬不起來了。你給我開點止痛的藥,我回去先吃吃,吃不好再過來。”

張玉竹給張天翼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所以然來,便說道“你這么小的年齡應該不是風濕,抬不起來估計是晚上沒睡好壓的。藥就不用開了,你在家抻一抻,要是還疼,再過來看吧。”

“那就謝謝大夫了。”說著張天翼起身,離開了診所。

出了診所,見父親已經走了很遠,張天翼連忙攆了上去。

張一手見張天翼趕了上來,對他說道“奶箱里的東西是毒藥,十有是用來毒殺大先生或者中村櫻子的。現在大先生、小先生和中村櫻子都在寶和堂。寶和堂門前有日本憲兵巡邏,我去的話,目標太大。你年齡小,推小車過去,沒人注意。到寶和堂那邊,就喊——糖葫蘆,一串八粒的糖葫蘆,甜掉牙的糖葫蘆。聽到你的吆喝聲,就會有人出門。無論是大先生還是小先生,你把這個把這個張玉竹的事,原原本本跟他說一下,并把盒子里的紙條讓他看看。聽清楚了嗎?”

張天翼沖父親點了點頭,說道“爹爹,我聽清楚了。”

“那就快點過去,現在七點多,再晚了,別碰不到大先生和小先生了。”

張天翼聽到父親的話,推起小車,向寶和堂方向奔去。

耿直從外屋洗完臉刷完牙,進到里屋。對還賴在床上不起來的徐曉蕾和中村櫻子,說道“中村長官、徐行長,快七點了,還不起床啊。”

“還不怨你,你這一晚上也不閑著,本來昨天晚上睡的挺早的,你卻不閑著,折騰到大半夜。要說起來,是從1934年折騰到1935年,到現在還困呢。再說了,今天不準備干什么了,起那么早做什么?”中村櫻子露出雪白無暇的手臂,說道。

“說來說去,都是我不好,總行了吧。我娘把飯菜都準備好了,我怕放時間長了,都涼了。要是你們不介意的話,那就再多睡一會兒。”耿直坐在炕沿,說道。

“耿直哥,你把飯菜搬進屋里吧,過一會兒我們就起來。”徐曉蕾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秀發,說道。

“我娘啊,早上又做了不少東西。你們不起來,下人不好進來。行了,我自己搬進來。”耿直說道。

就在這時,寶和堂外,傳來了一陣陣吆喝聲,“糖葫蘆,一串八粒的糖葫蘆,甜掉牙的糖葫蘆;糖葫蘆,一串八粒的糖葫蘆,甜掉牙的糖葫蘆;糖葫蘆,一串八粒的糖葫蘆,甜掉牙的糖葫蘆……”

“耿直哥,都說酸兒辣女,我想吃糖葫蘆了。”徐曉蕾嬌聲道。

“曉蕾姐,還有這么一說?”中村櫻子問道。

“老人們都這么講,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現在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能生兒子還是生兒子好。”

“耿大少爺,那你也去給我買一串去。”中村櫻子說道。

“行,行,我現在就去。”耿直和徐曉蕾都清楚,糖葫蘆的叫賣聲,是緊急時候與他們聯系方式,看來一定是有什么事了。

耿直急忙出了屋門,穿過中院和前廳,走了寶和堂大門口,向推著小車的張天翼喊道“賣糖葫蘆的,你等一下。”

張天翼見耿直出來,便先前走了幾步,把小車推到墻根,停了下來。

耿直走到他身前,問道“小孩,這糖葫蘆多錢一根?”

“先生,五毛一根。”

“那我買四根,挑幾個個頭大,糖還多的。”耿直看了看插著的糖葫蘆說道。

見四下無人,張天翼小聲說道“大先生,昨晚寧曉鋒向東大街張玉竹診所下了密函,喚醒了張玉竹。今天早上,張玉竹將這個盒子放進了奶箱,里面裝的應該是毒藥,下面還壓著一個紙條。”

說著,張天翼見小盒遞給了耿直。

“你這賣糖葫蘆的,錢盒子倒是不錯。”說著,耿直打開盒子,從盒子中抽出紙條,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見無人注意,從兜里掏出了十元錢,說道“給我拿四串,一定要挑粒大的、糖多的,還是買不好,我回去要挨訓的。”

“好嘞,先生。”張天翼說著,開始給耿直挑起糖葫蘆。

耿直小聲背對著外面,小聲說道“你們馬上找一個一樣的奶瓶,裝上普通的水,把那個裝毒液的奶瓶換下,盒子再放回奶箱。”

張天翼聽到耿直的話,沖耿直點了點頭,大聲說道“好嘞,先生,這是你的糖葫蘆,我給你找錢。”

說著,張天翼取回了盒子,在身上掏出了八元錢,將糖葫蘆和零錢遞給耿直,推著小車離開了。

耿直見張天翼離開,便拿著糖葫蘆回到屋里。

徐曉蕾和中村櫻子已經穿好了衣服,正在洗漱。見耿直進來,中村櫻子說道“耿大少爺,你也太磨蹭了,買一個糖葫蘆,用這么長時間嗎。”

“這也不能怪我,我給買糖葫蘆的十元錢,他的零錢盒子沒有八元錢零錢找我,就磨蹭了一會兒。”耿直說道。

“差個一塊兩塊的,多買幾個糖葫蘆,分給下人不就完了,這么小氣。”徐曉蕾在一旁說道。

“這個家里,就我最窮,我當然要仔細些了。這個小孩賣的糖葫蘆,個大糖多,曉蕾、櫻子,快點嘗嘗。”說著,耿直將糖葫蘆遞給徐曉蕾和中村櫻子。

“你先放著,我去趟茅廁。你家這房子收拾的倒不錯,就是茅廁不是室內的,外面太冷,太不方便了。”中村櫻子說道。

“櫻子,這也沒辦法。我家和耿直家都是老房子,老房子下面沒有下水管,室內的水廁沒法修。不像櫻墅的衛生間能建在屋里,干凈又方便。”徐曉蕾說道。

“你們先吃著,我一會兒就回來。”說著,中村櫻子出了房門。

見中村櫻子走遠,徐曉蕾問道“出什么事了?”

“曉蕾,寧曉鋒又喚醒了張玉竹診所的大夫張玉竹,這個張玉竹應該是用毒的高手,為寧曉鋒配好了毒液,準備毒殺我們。我看上面溜得紙條,這些毒液的藥效是延時發作的,應該是怕連累到唐家。不出意外的話,寧曉鋒會將毒液注入到食品中。下午,寧曉鋒和賽小仙會把這些食品帶到世興金店,送給我們吃。”

“原來是這樣,寧曉鋒和賽小仙倒是處心積慮,想盡辦法啊。不過,要是我們不吃金店里的東西,他們的計劃豈不是落空了?”

“估計,應該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吧。”耿直說道。

“那你決定怎么辦?”徐曉蕾問道。

“我讓張天翼找一個同樣的奶瓶裝上水,將原來裝毒液的奶瓶替換掉,原封不動再放回奶箱。”

“這樣也好,別讓他們發現有人跟蹤。咱們就假戲真做,演給他們看了。”徐曉蕾說道。

這時,中村櫻子從外面走了回來,在水盆洗了洗手,說道“再有半個月,櫻墅那邊就能收拾出來了。收拾好了,咱們就回櫻墅住。這里啥都好,就是上趟衛生間,太不方便了。”

“我同意,三個人睡在一起,太別扭了,我,我不習慣。”徐曉蕾說道。

“你說的還真對,也就是耿大少爺身體好。換別人,這一宿宿的誰能頂得住?是不是啊,耿大少爺。”中村櫻子笑道。

“好了,就會說我,快點吃飯吧。吃完了,咱們就去孫掌柜那。你們女的弄頭發太慢,早點去,早點完事。”耿直將小米粥給徐曉蕾和中村櫻子各盛了一碗,說道。

三人吃過早飯,耿直將車打著火,讓徐曉蕾和中村櫻子上了車,從寶和堂向紅光理發店駛去。

為了安全起見,耿直的車后面跟著十多個士兵,他們乘著軍車跟在后面。

不多時,三人便到了紅光理發店。

從上次孫朝琨出院到現在,已經快過去一個月了。

為了避嫌,這段時間,耿直和徐曉蕾都沒有主動聯系孫掌管。孫掌柜也清楚,他已經被人監視,也沒有再聯系耿直和徐曉蕾。

車在理發店門口停好后,后面跟著的軍車士兵紛紛下車,將中村櫻子幾人圍了起來。

中村櫻子走在前面,耿直和徐曉蕾走在后面,三人先后進到了紅光理發店。

孫朝琨在樓上見到一群憲兵到店里,心里一陣緊張,不知出了什么事,連忙下了樓。見到是耿直、徐曉蕾和中村櫻子三人,孫朝琨的心不知為什么突然有些激動,這么多天了,終于又見到了他們。

“中村長官,今天怎么有空來店里了?”孫朝琨連忙上前問道。

“孫掌柜,這些天一直公務繁忙,也沒抽出時間過來看你,你的傷勢怎么樣?留沒留下什么后遺癥?”

不知為何,中村櫻子每次見到孫朝琨,都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這種莫名的親切感令她如沐春風,十分舒服。

“托中村長官的福,好了,全都好了。”

“真的,真的全好了?”中村櫻子追問道。

“真的真的全好了,不行你看。”說著,孫朝琨用力揮著他的胳膊。

“好了就好,我還擔心留下什么后遺癥,以后,我沒地方弄頭發呢。”中村櫻子嫣然一笑道。

“是啊,孫掌柜,今天是公歷1935年的元旦,昨晚中村長官就說了,新年新氣象,要到你這弄弄頭發。”徐曉蕾接著說道。

“你們都是貴客,快里面請,里面請。”孫朝琨躬身道。

“孫掌柜,這兩天,我們幾人接連被人暗殺。為了安全起見,剪頭的時候,要派兩個憲兵在你貴賓室里保護我們安全,你不介意吧?”中村櫻子說道。

“那有什么介意的,保護你們也是保護我,我沒意見。”

“那好,咱們上樓吧。”說著,中村櫻子、徐曉蕾和耿直三人一個跟著一個上了樓,在他們身后,四個日本憲兵也跟了上來。

孫朝琨心里清楚,雖然川口仁和已經被殺,不過,中村櫻子依舊沒有解除對自己的懷疑。為了避嫌也好,為了安全也罷,便做了這樣最穩妥的安排。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有憲兵一直跟著的話,自己與耿直、徐曉蕾該用什么方式溝通,這是最大的難題。

上了樓,中村櫻子回頭對徐曉蕾說道“曉蕾姐,你陪我進去吧,我弄完,你再弄。”

“行,我陪你進去。”徐曉蕾挽著中村櫻子手臂,說道。

“耿大少爺,我們先進去了,你就在外面等我,千萬別亂走啊。”

說著,中村櫻子安排兩個憲兵跟著他們進到了貴賓室,另兩個憲兵則留在外面,保護耿直。

說是保護,其實更多的是一種避嫌。

雖然高麗那邊來了消息,孫掌柜所說屬實。不過,畢竟之前川口仁和對孫掌柜有過懷疑,再與他接近,畢竟不好。可不知為什么,中村櫻子總是想見見孫掌柜,以至于昨晚徐曉蕾跟她說要弄頭發時,中村櫻子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不過,中村櫻子是個十分謹慎的人。

她清楚,在孫掌柜沒有徹底排除嫌疑之前,還是保持些距離為好。以至于,無論是她還是耿直徐曉蕾到了理發店,都要有憲兵跟著。這樣的話,即便孫掌柜真的問題,自己也好解釋。

進到貴賓室,中村櫻子坐到理發椅上,孫朝琨將罩衣幫她穿上,問道“中村長官,你這是剪發還是燙發啊”

“我的發梢有些打卷了,你給我剪一剪,再做做型。”中村櫻子對著鏡子里的孫朝琨,說道。

“中村長官,你的頭發有些干了,一看就是過于辛勞。”孫朝琨剪著頭發說道。

“孫掌柜,從頭發就能看出來是否辛勞嗎?”中村櫻子不解問道。

“當然能了,我剪這么多年頭發,還是有些經驗的。”

“那你說,年輕的時候,我母親的頭發是不是和我一個樣子的?”

“這個?”聽到中村櫻子講到了她的母親,孫朝琨手住了下來,想了想,說道“那時候我們小,我沒有碰過你母親的頭發。”

“那你說,我和我娘真長得那么像嗎?”

“像,真的很像,你娘很白,你也很白。你娘嬌嬌柔柔的,你也一樣。”

“我娘是真的嬌柔,我是假的,我心腸硬的很,這一點,我一點不像我娘。高麗那邊傳過來消息了,還好你沒騙我,否則,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中村櫻子說道。

“中村長官,我知道。”孫朝琨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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