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見狀,知道辦公室里面有人,便進到一旁千佳子的秘書室。
千佳子見耿直進門,起身說道:“耿參謀,你過來了?”
“是啊,本來想見櫻子的,聽她屋里有人就過來坐坐,等人出來再進去吧。千佳子,櫻子屋里是誰啊,讓她發這么大的火?”
“平川上尉和小林中尉進到中村長官辦公室有一會兒了,至于中村長官究竟為什么發火,我就不清楚了。”千佳子輕聲道。
“原來如此,那我就在這,等一會兒吧。”耿直對千佳子說道。
過了差不多一刻鐘,只見平川上尉和小林中尉從中村櫻子辦公室走了出來。
平川樹人見耿直坐在千佳子辦公室,便將他叫了出來,來到走廊沒人的地方,小聲說道:“耿參謀,一會兒你見到中村長官,可要多幫我說些好話。樹人,拜托了。”
“平川上尉,中村長官一向十分器重你,這回,怎么發了這么大的火?”耿直不解問道。
“別提了,中村長官罵的沒錯,是我辦事不力,讓中村長官發火的。”平川上尉嘆了口氣說道。
“究竟出了什么事?”
“耿參謀,具體什么事,你見到中村長官,她就能跟你說。總之,要多替我說些好話,剛才中村長官都放了狠話,要撤我的職了。”
“平川上尉,你放心吧,她那就是氣話,你別當真了。從櫻子接手情報處,這幾個月你鞍前馬后為她效勞,她心里有數的。”耿直安慰道。
“耿參謀,拜托,那我就先走了。”說著,平川樹人轉身離開。
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讓中村櫻子如此惱火,耿直心里不由地泛起了嘀咕。
敲開中村櫻子辦公室的門,見中村櫻子一臉怒容坐在辦公椅上,耿直連忙走上前去,小心問道:“櫻子,誰惹你生氣了,氣成這個樣子?”
“蠢貨,一群蠢貨,養了一群笨蛋,有什么用!還有你,這一白天上哪鬼混去了,找你都找不到。”中村櫻子一臉怒氣道。
“櫻子,你不是還知道嗎。我早上就去關東軍那里了,全天都跟藤野敬二在一起,其他地方哪都沒去。究竟出了什么事,讓你這么生氣啊?”
耿直見中村櫻子氣不順,也沒跟她頂撞,心平氣和說道。
“笨蛋,一群笨蛋,煮熟的鴨子飛了,你說氣不氣。”中村櫻子怒氣似乎平復了許多,語氣緩和了不少。
“誰是煮熟的鴨子?鴨子又怎么飛的啊?”耿
直不解道。
“上午收到線報,赤山寨大小姐路桂蘭進了城,去龍虎幫,要見王沛林了。我覺得這里面一定有蹊蹺,便讓平川不允路桂蘭和王沛林相見。等她離開,再派人跟蹤。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讓路桂蘭跑了,你說是不是煮熟的鴨子飛了?”
“櫻子,這有什么氣的。飛了,就再追回來,反正她也逃不出營川城,早晚能找到的。”耿直說道。
“嗯,你說的也是。我已經讓平川下令,全城通緝路桂蘭,不能讓她逃出營川城!”中村櫻子一字一句說道。
聽到中村櫻子的話,剛才發生的事,耿直已經猜出了。應該是路桂蘭去找王沛林時,被守衛發現了破綻,平川欲將路桂蘭緝捕歸案,卻被她逃脫了。
想到這里,耿直故意問道“櫻子,這路桂蘭究竟是怎么跑的啊?”
“都怨你,你要是在,我就親自去了。我就不相信,在我眼皮底下,路桂蘭還能跑了。”中村櫻子氣惱道。
時間回到上午,路桂蘭和謝廣坤商量完如何刺殺王沛林和吳大虎的對策。早早帶了一身衣服,出了營川城。
出城不遠,在郊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將帶出來的衣服換在身上,又把頭發扎上。找了個小旅店,洗了洗臉,又簡單花了化妝都,帶上準備好的東西,重返了營川城。
進到城里,已經快到中午。路桂蘭也沒躲沒藏,徑直來到赤山寨在城里的暗點。
路桂蘭心里清楚,王沛林既然投靠了日本人,這個暗點,不出意外已經被他招了。不過這一次,她的目的本就是要見王沛林的,就是想讓人看到,也就不在乎有人監視了。
赤山寨在營川的暗點,是東大街的一個鐵匠鋪。除掌柜劉二光外,還有兩個伙計大春和小巴。
劉二光土生土長的赤山寨人,為人忠誠,很受路大當家的器重。三年前,被派到營川城里,經營這家鐵匠點。
在鐵匠鋪門口忙乎著的劉二光,遠遠看見路桂蘭一個人走了過來。
連忙迎了上去,低聲說道“大小姐,現在城里不太平,你怎么過來了?”
“快過年了,總得置備點年貨,就進城了。我聽說了,我家那口子投靠樂日本人,有這回事嗎?”
“是啊,現在大報小報登的都是三當家報道,全營川城的人都知道他投靠日本人了。明天晚上,在紳士舞廳,日本人還特意為他和紳士舞廳之前的老板吳大虎舉辦投誠宴會,咱們赤山寨這回可算是出名了。”劉二光搖了搖頭
說道。
路桂蘭聽出劉二光話中的不滿。
赤山寨的兄弟,大多都是窮困出身。只是吃不飽穿不暖,被逼無奈,才做了土匪。
王沛林入贅路家、成為三當家之前,赤山寨雖然也做打家劫舍的買賣,可一向是劫富濟貧,且不傷人性命。山寨的日子雖過得艱難,可寨里的弟兄都沒有什么怨言。
王沛林掌權之后,赤山寨徹底變了。
只要掙錢的買賣,殺人放火都干。連強搶民女,設暗娼這種勾當都做,兄弟們早就議論紛紛了。
這一回,王沛林投靠了日本人,徹底激怒了山寨兄弟,之前是敢怒不敢言,現在也沒什么顧忌了。
路桂蘭拍了拍劉二光的肩膀,說道“二光,你記著,赤山寨的兄弟,就算餓死,也不會忘祖宗的,我現在就去找王沛林去。”
“大小姐,你不能去啊。王沛林現在躲在龍虎幫,龍虎幫外面的看守全都是日本人,你去了,是狼入虎口啊。”劉二光急道。
“放心吧,畢竟夫妻一場,他不會把我怎么樣的。二光,你收拾收拾,跟我一起過去。”
“小姐,我要是過去,那咱們這個暗點,日本人不就知道了嗎?”劉二光不解道。
“這個暗點十有王沛林已經招了,留著也沒多大用處。等我進到龍虎幫,你和大春、小巴帶上值錢的東西,趕緊回山寨,別耽擱了。”
“那好,大小姐,我跟你去。日本人要是敢傷你,我劉二光就跟他拼命!”
“那走吧。回屋帶上家伙,真要是有變故,能殺一兩個小鬼子,也值了。”
“好的,大小姐,二光這輩子還沒殺過小鬼子呢,這回總算是能如愿了。”劉二光握了握拳頭說道。
鐵匠鋪離龍虎幫不遠,穿街過巷,步行沒用上一刻鐘,路桂蘭和劉二光便來到龍虎幫。
正如劉二光所言,在龍虎幫門口,日本人已經設立崗哨,四名荷槍實彈的憲兵,一個不落的核查著進出人員。
路桂蘭走到門口,兩名士兵舉起手中步槍,用蹩腳的漢語問道:“你滴,什么地干活?”
路桂蘭卻面不改色,扯大嗓門喝道:“我是王沛林的老婆,我聽說王沛林在這里,我找自己家爺們都不行嗎?”
兩個士兵對視一眼,一名士兵說道:“這里,已經戒嚴,沒有上峰命令,任何人,都不得不進入。”
說著,舉起長槍,槍口對準了路桂蘭。
“王沛林是我家
爺們,我不是外人。哪個不讓見的,我找哪個去。”路桂蘭有意大聲嚷嚷道。
門口幾名士兵面面相覷,交頭接耳幾句后,領頭的憲兵進到哨卡,撥通了臨時安裝的電話。
那個時候,營川城剛剛鋪設通訊線路,市區內電話基本用于軍隊和政府。耿直找了幾回宇田國光署長,想把寶和堂和興茂福的電話裝上,卻一直未能如愿。這一回,為了保障吳大虎和王沛林安全,特意申請在龍虎幫哨卡安裝了一部臨時電話。可見,中村櫻子的重視程度。
過了十幾分鐘,哨卡領頭的上士從里面出來,指著路桂蘭喝道“你滴,趕緊走,王沛林的,不見人。”
將守衛沒有讓她進去的意思,路桂蘭有些著急,大聲喊道“王沛林,你這個挨千刀的,你家娘們來見你了,你都不出來,你還是爺們嗎?”
路桂蘭本以為,王沛林聽到她的喊聲,能出來見她。卻未料到,嚷嚷了半天,門里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兩名士兵有些氣急敗壞,舉起手中的長槍,叱道:“你滴,良心的壞了,再不走,槍斃的干活。”
見兩名士兵上了子彈,一旁的劉二光連忙上前,哈著腰說道:“太君,太君,我們走,我們走。”
說完,拽了拽路桂蘭的衣袖,示意她離開。
路桂蘭見狀,清楚今天很難見到王沛林了,只好悻悻離開。
回到鐵匠鋪,路桂蘭對劉二光說道:“二光,這個暗點沒必要留著了。你把值錢的東西收拾收拾,今晚就回山寨。”
“大小姐,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劉二光問道。
“我在城里還有事,辦完再走。”
“大小姐,要是大當家知道我們,扔下你一個人在城里,不得給我們剁了?不行,絕對不行,要走就一起走。”劉二光搖頭道。
“大當家不在,就得聽我的,別廢話了,快點回去收拾吧。”路桂蘭叱道。
劉二光見路桂蘭語氣強硬,只得作罷,向路桂蘭拜別后,獨自回了鐵匠鋪。
路桂蘭見劉二光離開,向四下望去。沒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便將圍巾圍到臉上,向老爺閣方向走去。
今天早上,路桂蘭和謝廣坤已經商量好了。
萬一路桂蘭見不到王沛林,那她就到老爺閣旁的香堂來找謝廣坤。這個香堂也是謝廣坤的產業,只是香堂背后的老板是他另一個身份,既不是謝廣坤,也不是劉二水。
路桂蘭本以為,夫
妻相聚,自己見到王沛林不會有多大問題。
卻未料到,中村櫻子看出了其中的門道,讓平川跟守衛下了命令,不能讓他們夫妻相見。
沒辦法,路桂蘭只好啟動了備用方案,到老爺閣見了謝廣坤,再商量對策。
老爺閣周邊是營川城商業中心。
快過年了,十里八村的人們從四面八方涌進營川城,拿著自己微薄的儲蓄,采購著年貨。
老爺閣周邊的商鋪也熱鬧起來,人頭攢動,到處都是采購年貨的人群。
路桂蘭混進人群里,跟著人流,不多時便來到謝廣坤所說的香堂。
香堂敞著門,路桂蘭邁進門中,向四處望去。今天不是上高香的日子,香堂里的人不多,路桂蘭并沒有看見謝廣坤的身影,不由迷惑起來,“難道,謝廣坤沒有到?”
正當她愣神之時,一個穿著黑棉襖、戴著厚棉帽子、圍著灰色套帽的男子,從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路桂蘭心頭一驚,連忙轉過頭來。雖然臉上圍著套帽,不過她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拍她肩膀的人,就是謝廣坤。
路桂蘭正想開口,謝廣坤沖她搖了搖頭,一個眼神示意跟著他走。
路桂蘭心領神會跟著他,從前門來到街上。轉了兩個街巷,到了相對人少的地方,謝廣坤停下來,問道:“路當家的,出什么問題?怎們沒見到王沛林?”
“日本人,日本人說,這兩天任何人都不能見王沛林,連我也不行。”路桂蘭吐著寒氣,說道。
“怎么會這樣?按理說,不應該啊。”謝廣坤不解道。
“我也弄不明白,日本人為何死活不同意我見王沛林。事到如今,想要殺他,就得另想辦法了。”路桂蘭無奈道。
就在這時,從街的盡頭,響起了“二踢腳”爆竹聲響。
起先,路桂蘭和謝廣坤尚未留意,快過年,誰家放些爆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連續兩個“二踢腳”聲響后,又響起清脆的鞭炮聲。
路桂蘭登時警覺起來,對謝廣坤說道:“不好,有埋伏,咱們快走。”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