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中村櫻子和耿直走到近前。
中村櫻子看了看眼前衣著襤褸,胳膊還在流血的狗剩子問道
“你是干什么的?”
“小的良民,小的良民……”狗剩子連忙說道。
“良民?哪個良民身上會帶刀?哪個良民會拿刀還往自己身上捅?”
“小的就是見到太君拿著槍,心里發慌才,才捅的。”狗剩子捂著胳膊忍著劇痛,說道。
“發慌?看來你的慌還沒發夠啊。小林中尉……”
“中村少佐,小林在。”
“馬上把他押回情報處審訊室,該上的手段都給他上上,中午之前我想知道他是誰,他來營川做什么的,明白了嗎?”中村櫻子命令道。
“駭!中村長官!”說著,小林中尉命令幾人,將狗剩子推進車里。
中村櫻子見狗剩子被小林中尉拉走,轉身對耿直說道“走吧,咱們回辦公室等著去。”
“好,咱們回去。”耿直應聲道。
對耿直來說,狗剩子被抓,可謂喜憂參半。
喜的是,一旦他招供,刺殺大島浩夫的真兇便浮出了水面,孫掌柜的嫌疑就會隨之解除。
憂的是,一旦他招供,張一手很有可能會進入中村櫻子視線里。
雖然張一手每次與劉二水接觸,都化了妝,不過,再精妙的化妝術也可能有破綻的地方。
一旦被狗剩子發現了什么,張一手就危險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還是利大于弊,畢竟,能盡早解除孫掌柜的嫌疑還是最重要的。
現在,孫掌柜在野口光子手中,就算不死,也會被折磨的不成人樣。
能把孫掌柜救出來,還是盡快救出來為好。
中村櫻子和耿直回到海軍情報處,已經快到十一點。
二人出來的急,都沒有吃早飯就出門了。
徐曉蕾特意囑咐千佳子,做好些東西,等中村櫻子和耿直一回來,便給他們送去。
二人剛吃了千佳子為他們做的水餃,小林中尉便來到中村櫻子的辦公室。
“報告中村長官,在東城門帶回來的那個人,已經招了。”小林中尉說道。
中村櫻子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對小林中尉說道“不錯,沒到中午他就招了。小林中尉,這個人交代了什么。”
“報告中村長官,這個人叫韓六,小名狗剩子,是赤山寨的土匪。”
“什么?赤山寨的土匪?”
“對,是赤山寨的土匪。
據這個狗剩子交代,四天前,他和劉二水、李大牛一起跟著一個叫老鬼的人進到營川城。
當天是耿參謀和徐行長成親日子,他們本來借機動手,除掉耿參謀,以解赤山寨被襲之仇。不過,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只好作罷。
之后,他們便躲到了大平安里青花巷的民宅。
本來,他們還想找機會向耿參謀、徐行長的家人下手,不過同樣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
第二天,他們便去西大廟的死信箱,聯系上了老鬼。
老鬼到了他們住的地方后,劉二水提出要加入他們的西流鋤奸團。”
“西流鋤奸團?什么西流鋤奸團?”中村櫻子問道。
“狗剩子也說不清楚。
好像之前,這個老鬼救過劉二水和路桂蘭的命,他們就認識了。
這個老鬼估計是西流鋤奸團成員,不過據狗剩子將,這個老鬼上面應該還有其他人。”
“西流鋤奸團,還是第一次聽說。行了,先不提它了,之后怎么樣?”
“來營川第三天早上,老鬼又來到民宅,說西流鋤奸團已經同意接納赤山寨這些人,不過作為見面禮,要求劉二水獻上投名狀。”
“哦?什么投名狀?”
“狗剩子交代,那個老鬼讓他們殺一名日籍中尉以上級別的軍官。
還說,本來的投名狀是暗殺一名駐營川日籍上尉軍官,后來覺得難度太大,才降到中尉以上級別的。”
“劉二水答應了?”中村櫻子接著問道。
“對,劉二水答應。
當天,劉二水和李大牛就在營川城幾個駐軍的地方踩了踩點。
回去之后,二人經過商量,就把目標確定為了營川特高課,重點目標就是大島浩夫。”
聽到小林中尉動的復述,中村櫻子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看來與自己估計的沒錯,刺殺大島浩夫的人就是赤山寨的劉二水,與孫掌柜無關。
想到這里,中村櫻子接著問道“那大島浩夫到底是不是他們殺的?”
“這個狗剩子說,大島浩夫是劉二水和李大牛刺殺的,確鑿無疑。
雖然,當時他沒有參與刺殺,而是在大平安里的房子看家。
不過,劉二水和李大牛回來時候,很明確的說是他們殺了大島浩夫。
他們回來不長時間,那個西流鋤奸團的老鬼就來了,送了他們五百銀元做見面禮,同時跟他們說,讓他們盡快出城。”
“那后來呢。”
“之后,他們本想從東門離開營川,沒想到,特高課已經發現大島浩夫被殺,東門戒嚴,不準進出。
沒辦法,他們只能想別的辦法。
這個時候,那個叫李大牛的說,在葦廠的破倉庫,藏著之前劃過的冰車。就這樣,他們決定從冰面離開營川城。
因為這個狗剩子不會滑冰車,就沒跟他們一起走。”
“這就全對上了。
昨天后半夜,那兩個從冰面離開營川的人,就是劉二水和李大牛。
劉二水咱們身份基本清楚了,聽狗剩子的交代,這個李大牛應該也是在營川潛伏幾年的,他有沒有提過,之前在營川城做過什么?”
“狗剩子說,這個李大牛好像是個唱戲的,是個武生。”
“很好,小林中尉,現在交代你兩件事。
第一件,將今天的審訊結果立刻形成文件,我要下午一點前就到拿到整個審訊記錄,越快越好。
第二件,立即組織人員對營川城的戲班進行排查,看看有沒有哪個武生最近突然消息了。營川城戲班不多,明天上班的時候,我就要知道結果。”
“駭!中村長官。”說著,小林中尉離開了中村櫻子的辦公室。
見小林中尉離開,耿直坐到中村櫻子身邊,說道
“櫻子,還是你厲害,事情經過竟然和你判斷的幾乎完全一致。”
“你別夸我了,我判斷的是劉二水他們干的,是因為那么好槍法的人不多,就把幾件事聯想到一起了。
不過,我心里卻有個問題沒有解開,他們為什么會選擇大島浩夫下手。
現在,狗剩子一交代,這個疑惑也迎刃而解了。”
“只能說大島浩夫倒霉了,如果按之前那個什么西流鋤奸團的要求,刺殺一個上尉以上軍銜的軍官,他就死不了了。”耿直有意說道。
“可惜,他沒死在我手里。”中村櫻子冷冷道。
“櫻子,雖然大島浩夫死了,不過我看那個野口光子現在是瘋了。你要小心啊,可別讓她咬到。”
“這個我清楚。野口光子現在是破罐子破摔了,我還真的小心些。
下午,你跟我去特高課,找她理論理論去。把家伙都帶上,你也小心些。”
“好,我知道了。”
“行了,你給我肩膀按按摩。昨天睡的太晚了,今天又在外面站了半天,我有點兒累了,想瞇一會兒。”中村櫻子合上雙眼道。
營川,特高課,會議室。
會議桌,一邊坐著中村櫻子和耿直,對面則坐著野口光子和向井甘雄。
中村櫻子將一摞的卷宗推到野口光子面前,說道“野口上尉,你看看吧。”
野口光子不知是什么卷宗,伸手翻開,一頁一頁看了起來。
剛過中午,小林中尉便將整理好的審問狗剩子卷宗,交給了中村櫻子。
中村櫻子仔細瀏覽幾遍后,覺得沒有什么問題,便拿著卷宗和耿直一起來到海軍情報處。
中村櫻子和耿直的到來,有些出乎中村櫻子的意外。
按理來說,昨天會議上,中村櫻子將她與孫掌柜的關系撇的一干二凈,不可能這么快就來特高課為孫朝琨求情的。
可不為孫朝琨求情,又是為了什么?
自己安插在海軍情報處的內線傳過來消息。
說上午中村櫻子在東門抓了一個人,好像與半夜從遼河冰面離開營川城的兩個人有關。
難道這幾個人都與大島浩夫被殺有關系?
野口光子一時間,也是一頭霧水。
仔細看完中村櫻子遞過來的卷宗,野口光子抬起頭來,想了想說道
“沒想到中村長官如此神速,這么快就將刺殺大島浩夫的真兇找了出來,佩服佩服。”
“沒什么,碰巧而已。若不是不愿意擔上謀害帝官的罪名,也沒必要來你這特高課,你說是不是啊,野口老師。”
“是啊,中村長官你貴為少佐,有大佐的父親,還有這么多的產業,可謂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靠山有靠山。
我就不行了,除了一副臭皮囊外,沒什么能拿出手的了。況且我這副臭皮囊也老了,臭了,不招人稀罕了。
中村長官,這次來我這,除了跟我說這些外,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啊?”
“沒有了。我只是想讓野口老師清楚,大島浩夫不是我殺的,你搞錯人了。”
“是,我確實不如你中村長官那么明察秋毫,我向你道歉。”說著,野口光子站起身來,向中村櫻子鞠了一躬。
“野口老師,道歉就免了,沒什么事我先走了。”說著,中村櫻子站起身來,轉身要走。
耿直心中有些納悶,為何中村櫻子不提孫朝琨的事。不過,見中村櫻子起身,便跟著她站了起來。
“中村長官,今天,你不是來要那個孫朝琨的嗎?”野口光子開了口,問道。
中村櫻子心道“我就等著你開口呢。”
于是,中村櫻子轉過身來,說道“野口老師,那個孫朝琨昨天晚上就被你抓來了,審了整整一天,問出什么結果了嗎?”
“他招供了,他之前檔案里確實有造假的地方,說明我沒有抓錯。”野口光子說道。
“他一個中國人,就算抓錯了又能怎樣?野口老師沒必要解釋。”
“還有,我已經派人去高麗新義州那邊調查一下他的身世,要是沒問題的話,就按串改檔案處理,中村長官你看如何?”
“人是你抓的,沒必要向我請示。不過,按照滿洲國的法律,串改檔案是由地方警署來處理的,野口老師不要越權為好。”
“這個我知道,一旦查明,他供認屬實,就會將他移交營川警署。中村長官,既然來了,我有個不情之請。”野口光子欲言又止道。
“什么不情之請啊?”
“大島君明天就下葬了,中村長官能不能去看他一眼?”
“剛才我不是給你卷宗了嗎?是不是能證明,不是我指使他人去殺的大島浩夫?”
“這個,確實如你所說,能夠證明大島君被害與你無關。不過,你與大島君隸屬多年,你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他都不在了,你不能去看他一眼嗎?”
“看他一眼,我嫌惡心。要是沒別的事,野口上尉,告辭了。”說著,中村櫻子轉身便走。
“中村長官,我求你了,你去看看他吧。他心里只有你一個人,這些年再沒有過其他女人,連我都沒碰過,你就看他一眼行嗎?”
“他不是不想碰,是沒本事碰了吧?”中村櫻子不屑道。
“中村長官,我求你了,其實這些年,他對你真的很好,沒逼著你,出賣色相。
你就看他一眼吧,這樣的話,他就是走,也不留什么遺憾了。”
“野口老師,你說的有些過分了。
我中村櫻子做特工,靠的從來不是色相,如果靠色相的話,我也做不到今天的位置。耿參謀,咱們走。”說著,中村櫻子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耿直緊跟著中村櫻子一起,離開了營川特高課辦公樓。
野口光子望著中村櫻子的背影,心中一陣又一陣的絞痛。
本以為這一回抓到了中村櫻子的把柄,能將為大島浩夫報仇了。
結果,又令她失望了。
刺殺大島浩夫的另有其人,而那個孫朝琨也僅僅是檔案不符而已。
不對,不對,就算是赤山寨派人殺的大島浩夫,難道就不可能是中村櫻子派人指使的嗎?
這里面一定還有什么不知道的秘密,不能就這么算了!
野口光子心中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上了吉普車,耿直向身邊的中村櫻子問道“櫻子,你怎么不跟她提孫掌柜的事?孫掌柜在她那一天,就多一天危險啊。”
“你這是什么腦子。野口光子眼睛都冒火了,她要是感覺到我急于帶走孫朝琨,她一定不會放手的。
我先冷她兩天,他見我對孫朝琨漠不關心,自然就不會對他過于上心了。這樣的話,孫掌柜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櫻子,你這么說我就明白了。這個時候我們要有意回避孫掌柜的事,不能讓野口光子發現我們的軟肋。”
“現在野口光子瘋了,我們不能瘋。
派在特高課的內線傳過來的消息,野口光子把能用的刑具都用上了,不過,孫掌柜除了交代了他新的身份外,其他都沒有招認。要不是她下屬攔著,野口光子能把孫掌柜活活打死。”
“看來,孫掌柜骨頭也夠硬的。”
耿直話一出口就覺得有些不對,卻沒法再收回來了。
“連你都看出來他骨頭硬了,是不是說明,他真的有可能是哪方面的特工呢?”中村櫻子盯著耿直說道。
“這個,不好說。之前為你擋槍,一般人是做不出來的。今天又頂住了酷刑,也是一般人做不到的。除非,他對你有特殊的感情。”耿直想了想,說道。
“行了,不提他了。天快黑了,咱們一起去接曉蕾吧。”中村櫻子略有所思道。
“好,咱們走吧。”說著,耿直啟動了汽車。
耿直很清楚,中村櫻子不愿提及她和孫掌柜可能的關系。
所以,當中村櫻子懷疑孫掌柜是特工的時候,耿直便有意把他們的關系提了起來。
中村櫻子聽到了這些,自然不愿意再深想下去,便岔開了話題。
來到興亞銀行,耿直和中村櫻子進到了徐曉蕾辦公室。
見徐曉蕾桌子上堆了一堆圖紙,中村櫻子不解道“徐大行長,這是哪的圖紙啊?怎么拿到你這了。”
徐曉蕾放下手中的筆,對中村櫻子說道
“還說呢,最近溫泉會館人越來越多,生意越來越好,可會館里各種的問題也接連發生。
特別是地下排水動不動就堵,有幾個池子因為排水不暢,水質都不好了,來的人怨聲載道。”
“那沒找維修人員嗎?”
“大竹襄理找了,不過維修工人也找不到癥結所在,不知道從哪修起。
這不,我把溫泉會館的建造圖紙從營川警署調來了,想找個明白人給看看。”
“那怎么這些圖紙,還堆在你這啊?沒找到明白人嗎?”
“我的中村長官,營川城這些做工程的,哪有能看懂圖紙的,我讓大竹襄理去想辦法,盡快解決問題。不過,他說能看懂工程圖的,得從盛京找,春節前是夠嗆了。”
“曉蕾姐,其實有個人能幫你忙的。”中村櫻子想了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