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劍速度極快。
崔元躲閃不及，眼見就穿透胸膛。
短劍刺中一面金色寶鏡。
“邪魔外道，竟敢在本座面前害人！”
周易雙眸開闔，火光閃耀，落在侍女身上燃起熊熊烈焰。
嘶嘶嘶——
丈六蛇軀從人皮中鉆了出來，尖叫著翻滾，試圖撲滅火焰。
春風樓中響起陣陣尖叫聲，客人姑娘雜役四散奔逃。
一個身穿雜役的男子，尖叫著從崔元身邊經過，一低頭舌頭伸出數尺，卷向崔元脖頸。。
“哼！”
周易屈指一彈，將雜役轟出數丈，在地上抽搐幾下化作蟾蜍模樣。
“妖族為什么刺殺我？”
崔元一臉茫然。
周易眼前閃過記憶碎片，直接看向最后。
天妖盟。
任務目標，刺殺崔元。
“陰魂不散！”
周易揮手一抓，將蛇妖魂魄直接抽了出來，神識掃過強行搜魂。
蛇魂爆裂，魂飛魄散。
“上線是名為三號的長老，一如既往的單線，不過可以確定三號一直在洛京潛伏！”
周易通過搜魂，看到的內容清晰很多，缺陷是強行搜魂讓魂魄崩碎，遠不如妖魔圖鑒查詢的年歲長。
陳英護住崔元，問道：“周哥，我們去哪？”
“來人了。”
周易話音落下，外面進來一群衙役捕快。
打架斗毆還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妖魔當街刺殺，在洛京都是少有的大案。
“將妖物尸首抬走,請仵吏查一查來路。”
領頭的黑衣捕頭，認出周易身份,拱手道：“辛苦周先生除妖,還請崔公子和下官走一趟。”
周易忽然問道：“你怎么知道他姓崔？”
“呃……”
捕頭神色一緊,眼前是煉神高人，可不敢亂說話。
正在此時。
外面又來了一群兵卒,穿的是巡城營的甲胄，直接將衙役捕快圍了起來。
衙役捕快們紛紛抽刀，與兵卒對峙。
為首的校尉上前一步,對周易躬身施禮：“見過周先生，李大人命下官在宜人坊巡邏，免得有人驚擾您聽曲。”
周易微微點頭：“辛苦校尉。”
“這都是下官應當做的，已經遣人去通知李大人了。”
尋常小事校尉可以自行處理，事關妖族殺人的大案,還需要李洵來做決定。
“江大人,你這是要阻撓京衙查案？”
黑衣捕頭厲聲喝問,麾下差役捕快被圍了,怒火上涌,卻不敢真的動手。
京畿重地，京衙和城防營大打出手，影響太過惡劣,更何況肯定打不過。
“申捕頭，這妖物早就有預謀的危害京城，城防營追蹤了很久,就不麻煩京衙了。”
江成反問道：“本官沒記錯的話，盧捕頭負責的是歸任坊,怎么管到宜人坊來了？”
申捕頭冷哼一聲沒有說話,當著周易的面，哪敢承認受了崔家指使。
不久之后，一陣馬蹄聲傳來。
隨后李洵進了春風樓，江成上前耳語幾句。
“將他們帶到北城獄,嚴加看管。”
李洵瞥了一眼申捕頭,說道：“崔府尹想要人，就去燕王府尋本官理論！”
“卑職不敢。”
申捕頭躬身退下，帶著差役站在一旁，眼看著周易三人與城防營遠去。
北軍獄是巡防營下轄的牢房,關押的都是重犯，
殺人放火都不夠格,至少得是江湖悍匪綠林好漢。
牢獄盡頭。
三間頗為整潔的牢房，看模樣是剛剛清理出來。
李洵安排好陳英和崔元，囑咐獄卒好生照顧，需要什么直接送進去，領著周易來到最后一間。
“周哥，咱這里少有官場犯人，條件比不上府衙奢侈，將就一下。”
“無妨，比刑房大獄好多了。”
周易早到了纖塵不染的境界，除了傳說中的洞天福地，其他環境對他影響不大。
李洵笑著說道：“這些犯人定了罪，大多數也是進斬妖司大獄，沒準周哥還親手砍過。”
周易問道：“今天的事麻不麻煩？”
城守尉位列三品不假，然而危險程度與洛京府尹有的一比。整倒李洵無需等待時機，只要安排人在洛京城內鬧一鬧放把火，死幾個人，然后朝堂上參他幾本，輕則革職重則入獄。
“這有什么麻煩的，早就看那些世家大族不順眼。”
李洵說道：“況且我姓李，勉強是個皇族，天生就與世家大族對立。”
“嗯？有意思。”
周易問道：“怎么個對立？我看大多數書院的學生，都宣揚君臣一體相宜。”
“周哥有所不知，大乾無論大小書院，能讀書的最少也是個小地主，占大乾百姓人數百一都不到。就拿近段時間清查田畝來說，當然希望君臣一體，好保證他們的田地。”
李洵說道：“之前在菩提郡分僧田，我發現百姓所求太低了，無非一間屋幾畝田，能有頭牛都稱得上殷實。那些分到僧田的百姓，絕對忠于朝廷，也就是忠于李家。”
“回來后我就想明白了，佛門想盡辦法將田聚攏，再租出去，不止是為了香火信仰，同時在挖朝廷墻腳。”
“那些租田的百姓，是忠于佛門而不是朝廷。”
“這些世家大族，和佛門沒什么區別，砍一半就是明君圣主，全砍了立刻天下歸心。”
李洵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顯然憋了很久，這等話一般時候只能藏在心底。
周易眼神奇異的打量李洵，這還是那個天天吹噓祖上闊過的落魄王爺嗎？
李洵從離開燕王府后就一飛沖天，靠著自己運氣南征北戰，未嘗一敗，可謂功勛赫赫。然而對他有所了解的人，只認為李洵擅長攀附權貴，又走了狗屎運，永遠在打順風仗。
現在聽了李洵所說，周易對他有了別樣看法。
“無論陛下太子，還是袞袞諸公，都比你看得透徹。土地之事看似只是凡俗資源，實則牽扯甚大，關系佛門道門諸子百家的根基，一動就是翻天覆地。”
周易提醒道：“剛剛那些話，莫要再與別人說了。”
“周哥放心，我知曉其中厲害，不過遇上了就忍不住管一管。”
李洵說道：“咱祖上中山王是太祖親子，正兒八經的太祖后裔，若是連我都不去管，大乾一定會被佛道世家吃干抹凈，然后伺候下一個皇朝。”
“只最后這一句，讓人聽去了，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周易說道：“放心吧，這次清查田畝，世家大族要大出血了。”
當年廣明帝清查田畝，不清楚是不是為了百姓，景泰帝一定是為了催熟九幽仙蓮，就必須得死人。
“希望如此，可惜陛下近些年不復當初英明，否則哪個敢抗命！”
李洵與周易聊了片刻就離開，他要去安排幾個卷宗，將今天的事圓過去。
無論誰來查，那蛇妖蛤蟆妖都與巡城營正在查的幾個大案有關系。
牢房當中。
周易盤膝而坐，陰神一躍而出，與本尊并無二樣。
穿墻過壁，見到崔元正在閉目誦經。
先是道門《靈應真君上品妙經》，念了幾遍沒效果，又換成了《大乘本心經》。
這兩卷經文效用相似，都能強壯神魂增長靈識。
周易說道：“你的問題，不是念誦經文能解決的。”
聽到聲音，崔元緩緩睜開雙眼，身前不知什么時候，擺好了桌子，靈茶香氣撲鼻。
崔元苦笑道：“周哥，我也知道用處不大，總是要搏一搏。”
“按照我們約定，保你性命，說說你的事吧。”
周易慢飲輕酌，說道：“既與那條老龍扯上關系，貧道是你唯一活命機會，好生把握。”
前幾日崔元告訴周易，他要借景泰帝清查田畝的機會，告御狀揭發崔家，即使不能將其扳倒，也要趁亂脫離崔家控制。
周易答應崔元，告御狀回來保他性命，條件就是坦誠相告。
崔元身上有真龍血脈，大概率是洛水老龍的親子，周易想知道其中隱秘。
十幾年前，那條老龍還受困于血誓，怎么有心思游戲人間，還留下半妖血脈。
“周哥竟然能看出血脈來源！”
崔元面色微變，血脈有真龍封印，縱使陽神當面也未曾暴露，立刻調整心緒說道。
“我也是五年前才知道，父親竟然是傳說中的龍君。”
“母親臨終前告訴我身世后，讓我離開崔家，天涯海角，永遠不要回來。”
“然而我一介凡俗，手無縛雞之力，就是離開崔家，也躲不了多久，所以一直假裝不知道。”
“五年時間，除了調查崔家罪證，也打探到了血脈緣由。”
崔元猶豫片刻，想到周易一眼看出他血脈，或許真的是個機會，說道：“我那便宜父親，也就是傳說中的真龍，壽元將盡，又不愿輪回轉世，要奪舍龍子轉世。崔家為攀附真龍，便有了我。”
“嗯？”
周易眉頭一皺，壽元耗盡神魂會潰散，絕不是簡單奪舍能延壽，需轉世投胎。
“具體怎么做我也不清楚，是長房那個紈绔，討好女人時炫耀所說。”
崔元喝了杯靈茶，憋了幾年的話說出來，心情激蕩神魂不穩，略帶嘲諷道：“那紈绔迷戀的女子，眼里只有他的錢，我給了那女子一萬兩銀子，輕而易舉的問了出來。”
“奪舍延壽，妖仙傳承……”
周易推演片刻，揮手一道靈光落入崔元體內，探查他的根骨資質。
半妖修行資質極差，然而崔元有真龍血脈，類似于真仙后裔，兩相中和至少是中人之姿，不可能難以修行。
周易驚訝一聲，再仔細探查，說道：“如此精純的真龍之血，若非有老龍封印，堪稱武道天驕。”
“周哥說的不錯，我娘告訴我，那老龍就來過崔家兩次。”
崔元說道：“第二次是聽聞我天賦異稟，特意回來下了封印，肉身氣血不暢，神魂萎靡。”
“這是禁止你修行！”
周易再推演卜算，天機不似之前那般模糊。
從崔元體內攝出一滴血，又取出一滴真龍血，再結合見過的、聽過的真仙轉世，大概猜測出了老龍延壽之法。
妖仙血脈傳承，下一代真龍會繼承老龍的記憶，若是繼承者神魂薄弱，數千年記憶洪流沖刷過去，將原本記憶、性格湮滅，就轉化成了老龍。
當然，老龍的延壽秘法絕不止這般簡單，或許還涉及了真靈融合，類似于之前白蓮圣母一縷殘靈，試圖與法海相融。
仙佛真靈何其恐怖，融合之后以潛伏在法海魂魄中滋養復生，早晚恢復完整真靈，徹底奪舍法海。
可惜白蓮圣母元神寂滅，只余一縷殘靈，誘惑不成反遭毆打崩碎，徹底隕落天地間。
真靈奪舍轉世，是真仙慣用的延壽手段，在墓冢、奇遇、至寶、尸骨甚至功法中留下一縷殘靈，等待某個幸運兒到來。
大乾太祖以廣微子尸骨煉制的元辰珠，作為十二宗的傳承至寶，里面就蘊含廣微子殘靈。
經過一代代宗主蘊養，直至悟云試圖吞噬殘靈成仙，廣微子趁機奪舍，終于從輪回中歸來復活。
妖仙并非不能修元神，只是種族天賦與妖軀煞氣所限，比起同級的仙佛，差距甚遠。
凝聚真靈，需要元神境界奇高，尋常仙佛都觸摸不到的境界，更何況妖仙。
不過世間萬物皆有一縷自我靈性，若是老龍能以秘法強行凝聚一縷，在妖仙傳承時混入，融合吞噬繼任者，有可能會成功轉世。
繼任者神魂越弱，修為越低，成功率越高。
“難怪那老龍滿世界配種，龍子龍女數不清有多少。妖仙想誕下極耗精血，縱使真龍也不能毫無節制，估計早就有坑兒子的打算。”
周易探明老龍圖謀，即使它還有其他種種算計，也無需在意細枝末節，最終都是要真靈奪舍。
“崔元，現在有個成仙的機會，就看你愿不愿意賭一把！”
“成仙？”
崔元自從知曉身世之后，瘋狂查詢一切關于仙佛真龍的記載。
崔家藏書閣中孤本古籍無數，讓崔元知曉仙佛縹緲難尋，如神話傳說，想要擺脫真龍控制難如登天。眼前區區三品，在仙佛面前就是區區，竟然大言不慚談成仙。
“我可以告訴你，那條老龍有許多子女，并不一定會選擇你。”
周易說道：“所以你可以選擇拒絕。”
老龍元神遠不如人族仙佛，真靈更是不堪，甚至可能不如白蓮殘靈。所以奪舍一定會選擇血脈最親近，神魂最弱，修為最低的子女。
周沒有告訴崔元，龍族血脈強悍，與其他豬狗牛羊生出子嗣，成為豬龍牛龍之類，即使封印了血脈，實力也會隨壽元增長而增長。
唯獨與人族誕下子嗣，仍然是半妖，龍族天賦不顯。
崔元可能不會被奪舍，老龍在人族的子嗣絕不止一個，然而有崔家這層關系，他概率最高。
“周哥，如果是昨天我一定拒絕，感謝你告知真相。”
崔元面色頗有些欲哭無淚，說道：“今天告了崔家御狀，哪還有回頭路？”
“你心中有數就好。”
周易笑道：“我一定把你，打造成唐僧肉，讓老龍巴不得來吃。”
“周哥，唐僧肉是什么？”
“一種美味的小零食。”
周易不禁回憶起童年味道，或許可以尋老周制作出來。
炸雞現在已經傳遍大乾，各地有各地的吃法，甜的咸的辣的各具風味，如此一來，作為炸雞祖師爺的老周秘制炸雞反而凸顯了出來。
人就是這么怪，唐僧肉味道不一定很好，老周做的炸雞也不是最好吃，然而每每想起來，總生出懷戀得味道。
崔元仍然難以相信，平日里流連春風樓，每天喝喝茶品品酒的“頹廢”真人，竟然是傳說中的真仙。
周易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問道：“你以為真仙是什么樣的？”
“我在書中看到，真仙不與凡俗居，朝飲晨露，暮餐彩霞。乘九龍之車，觀仙子起舞，天無陰日，地涌瓊漿……”
崔元說著說著，自己陷入了幻想當中。
“停停停！”
周易說道：“貧道認識的仙人，沒有哪個過得如此舒適，盡是些凡俗幻想，不切實際。”
崔元面帶尷尬問道：“呃！那是什么樣？”
“平日也沒什么事，喝酒聽曲與凡俗無異，就是有機會聚聚……”
“比如前些日，一起組團去暨洲，斬了尊邪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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