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融鑄五行血脈成功,倪昆的壽命倒計時早已結束,變成了正向增漲。
在雷霆精氣時刻淬體之下,他壽命的增漲速度,經過一段高速提升期之后,時至今日,已經穩定在每隔三天,便能增漲一年壽命的境地。
雖然這種增漲的速度,還需要好幾十年,才能把他上次開壇詛咒黯無極時消耗的四千四百年壽命補回來。
但每三天增漲一年壽命,已足以令倪昆極豪橫地拿最低也是一年壽命起步的“聚變大葬”作起手式了。
君山小島面積還不到一平方公里。
而消耗一年壽命,量級為50萬噸的聚變大葬,爆炸的火球覆蓋面積,就高達1.68平方公里。
單是那顆小太陽一般的大火球,就已足夠覆蓋整座君山小島,將此島整個包裹在極熱煉獄之中。
熾光暴閃,烈陽橫空。
即使黃蓉在倪昆提示下,早早閉上了雙眼,可仍然能感受到熾眼的狂暴閃光。
她將一道月牙似的血煞刀氣橫于眼前,微微張開眼簾,以刀氣過濾強光,看向君山小島。
只看這一眼,便令她震驚得瞪大了雙眼,小嘴亦張成了O形。
仿佛太陽墜落人間,一顆將整個君山島覆蓋的巨大火球,正頭頂著一朵遮天蔽日的巨型蘑菇云,向著天空冉冉騰起。
如此壯美又恐怖的場面,直令黃蓉仿佛過電一般渾身戰栗著,本能地抬起手兒,緊緊抓住倪昆衣袖,指節都因過度用力而隱隱發白。
直到狂暴的沖擊波,挾裹高達數丈的浪墻,以毀天滅地之勢席卷而來,她方才渾身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驚呼一聲:“浪來了!”
何止是浪?
還有湖水被高溫大量汽化,形成的高溫蒸汽沖擊波。所過之處,足以摧毀城池,轟殺一切活物。
好在君山已是八百里洞庭湖的禁地,無論漁民還是湖盜,都不敢靠近君山,倒也不必擔心波及無辜。
倪昆單手前撐,祭出“水晶墻”,高漫蒸汽沖擊波和數丈高的浪墻,轟擊在水晶墻上,只將那水晶般澄澈,看著并不厚實的無形墻壁,轟出道道漣漪,便無可奈何地繞了過去。
由始至終,兩人身周都是風平浪靜,腳下的小舟都不曾搖晃兩下。
當沖擊波席卷過去,火球亦騰空而起,出現在黃蓉視野中的君山小島,已變成了一片焦土地獄。
曾經奇峰林立、郁郁蔥蔥的小島上,絕大多數山峰都已被夷為平地,只寥寥無幾的焦黑山峰,兀自倔強的佇立著,體型卻已縮水了好幾倍。
那覆蓋小島的綠植,也已統統蕩然無存,竟連一截稍大點的樹樁都看不到。
“倪昆你……究竟是什么人吶……”
黃蓉揪著倪昆袖子,看著島上那片焦土煉獄,頭皮發麻,聲線發顫地喃喃問道。
倪昆笑著反問:“蓉兒你覺得……我會是什么人?”
黃蓉側過螓首,俏臉微仰,看著倪昆那五官深刻,俊朗瀟灑的面龐,喃喃道:
“你不會是什么神仙下凡吧?火神祝融?太陽星君?”
倪昆笑了笑,說道:
“不是什么神仙下凡。我就是一個受你父親委托,接你回家的好心人罷了。”
說話間,就聽后方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卻是浪峰勢盡之后,又向著君山方向鼓蕩回流,浪頭仍然高達兩丈有余。
倪昆呵呵一笑,在回卷的浪頭撲來之時,大袖一拂,狂暴的浪峰,便像是被套上了轡頭的野馬,被他輕易馴服,載著他與黃蓉腳下的小舟,送二人前往那已化為焦土煉獄的小島。
又毀了一處名勝。
倪昆曾打平過華山朝陽峰。
富士山那獨具特色的山口,也被他削掉了一百多米。
如今這君山島也化為焦土,島嶼中央,更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殞坑”,即使將來能重新生滿綠植,那靈秀七十二峰也已寥寥無幾,不復此前美景。
倒是可能會出現一汪秀湖,化為一處“湖中湖”的景致。
可話又說回來,與天地本身相比,區區名勝風景,又算得了什么?
若不能干掉幽泉血魔,待他成功發動血祭,天地末劫降臨之時,可是玉石俱焚,盡成齏粉來著。
轟隆隆……
回流的浪頭四面八方沖上君山島,撲熄島上的炭火余燼。
待洗地的浪頭退去之后,令人觸目驚心的焦土地獄,看起來也沒之前那么凄慘了。
倪昆駕馭水流,將小舟停在島外百丈處。
任浪頭來回鼓蕩,小舟亦只微微搖晃。
待至來回洗地數次的浪頭,終于漸漸平息,倪昆方才帶著黃蓉,踏上了那水洗過后,兀自焦黑,卻已不再滾燙的小島。
踏足島岸,黃蓉舉目四顧,只覺視野一片開闊,再無山峰、綠植蔽目。
“這……”
她嘴唇嚅囁兩下,喃喃道:
“還有人能活下來嗎?”
見識了之前那烈陽墜落、毀滅一切的壯觀景像,她實在難以想象,究竟有什么存在,能在那等恐怖的神通之下幸存下來。
“說不定就有哪個幸運兒,僥幸活了下來。”
倪昆笑了笑,舉步向前:“走吧,一起去找找,瞧瞧幽泉老魔有沒有活下來。”
黃蓉深吸一口氣,快步幾步,跟上倪昆,向小島中心行去。
小島地底深處。
一座幽暗地宮之中。
幽泉老魔只剩一塊焦炭也似的軀干,浸在一汪血池之中,瘋狂吞噬周圍血液。
他雖是邪魔,但平時并不喜歡呆在陰暗地底,反而喜歡在風光宜人的山頭上修煉。
結果就因為這個小小的個人愛好,險些被那恐怖的火球當場蒸發。
幸好自降臨這方天地,奪舍靈智上人以來,曾經只剩下一滴血的他,修為已經恢復不少,及時察覺到生死危機降臨,果斷土遁躲入地宮之中,這才沒有被當場蒸發。
但還是丟掉了四肢,只余軀干。
且軀干、頭顱的皮肉,亦盡成焦炭,連骨頭都炭化不少,五臟六腑都已熟了三分。
幸好血煞魔功首重血液、元神,肉身只是次要。
只要血液不枯、元神不滅,就算肉身徹底損毀,亦能奪舍重生。或者干脆拋棄肉身,身化“血河”,以血為軀。
幽泉老魔仗著血煞魔功的強大生存能力,雖受創極重,但還是存活了下來,躲在這地宮血池之中療傷恢復。
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幽泉老魔只剩兩個血窟窿的眼窩,驀地望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腹中發聲喝問:
“誰?”
小心翼翼的男聲傳來:“師父,是弟子,完顏康。”
完顏康?
他倒是幸運,今日和李莫愁值守地宮,倒是逃過了這一劫。
其他十幾個弟子,就沒那么好運了,已然悉數灰飛煙滅。
“究竟是誰在搞我?”幽泉老魔心中暗恨:“竟將我傷到這等境地,害我數年苦功一朝成空……此仇不報,誓不為魔!”
發狠之時,他空蕩蕩、血淋淋的眼窩,直勾勾瞧著完顏康所在的位置,明明沒有眼珠,卻像是已將那個臉色蒼白、面容俊俏的青年,那耷肩躬背的畏縮模樣看在眼里:
“怎么只有你?李莫愁呢?”
完顏康離血池遠遠的,弓著背,塌著肩膀,一副小心翼翼、畏縮怯懦的模樣:
“莫愁師姐她……她好像是趁機逃跑了……”
“逃跑了?”幽泉老魔冷笑一聲,心說她不是跑了,是被你趁機吞了!
真當老夫傷重,就感知不到你的氣息,與昨日相比,突然增強了七成嗎?
不過無所謂了。
幽泉老魔為培養“血影化身”,刻意放縱乃至鼓勵門下“弟子”同門相殘,只要沒有當著他的面強殺,他便從不追究。
當下淡淡道:
“跑了就跑了吧。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完顏康抬頭瞧了血池中的幽泉老魔一眼,擔憂關切地問道:
“師父,您的傷……”
幽泉老魔秉性多疑,又深知完顏康貌似怯懦,實則心機深沉狠毒,懷疑完顏康見他傷重,正自盤算如何反噬。
不過幽泉老魔也是不懼,完顏康的血煞魔功都是他傳授的,就算他傷到只剩下一滴血,也能輕易占了完顏康的軀殼,奪了他一身修為。
當下淡淡說道:
“老夫此次倒是傷得不輕,至少需要療傷半年,才能略微恢復……”
他這番話,自然是在釣魚。
雖然鉤直餌咸,但結合他現在這副焦炭人棍也似的凄慘模樣,倒也頗有幾分說服力。
倘若完顏康真有心反噬,那就只能現在賭上一把。
一旦錯過,以后就絕無機會。
只要完顏康上鉤,起了反噬的心思,那說不得,他就要反過來把完顏康吞噬了。
然而完顏康的反應,倒頗有些出乎幽泉老魔的預料。
只見他皺著眉頭,眼中擔憂之情更甚:
“師父竟傷得如此之重?這可如何是好!”
他皺著眉頭,臉色好一陣變化,眼中亦滿是不舍,最后猛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從懷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古樸銅壺,戀戀不舍地看了銅壺一眼,咬牙道:
“師父,弟子前幾日離島,意外得了一件寶物,頗有幾分靈異,或許可以助師父快速療傷。”
說罷,完顏康雙手捧著那銅壺,躬腰走到血池邊上,將銅壺放下,又躬身退了回去,一副忠心耿耿,絕無異心模樣。
“嗯?”
幽泉老魔神念一掃,就覺那銅壺之中,果然靈力沛然,生機勃勃,就算沒有療傷之能,也能算是一件不錯的寶物了。
“你倒是有幾分孝心。”
幽泉老魔淡淡說道,心中卻是詫異:
完顏康這小子心機陰深地很,比那慕容復都要狡詐奸猾許多,值此老夫落難之際,他怎地不但不反噬,反而獻上寶物,助老夫療傷?
難道老夫真是誤會了他,他真的只是想做人間皇帝?
獻寶予我,只是想討好老夫,好讓老夫扶植他做人間帝王?
想到完顏康從前的種種表現,幽泉老魔一時也有些拿捏不準完顏康的心思。
但無論他打著什么主意,寶物都不是假的。
幽泉老魔神念掃了一遍又一遍,也未從那銅壺上,感知到什么陷阱,就只一絲單薄的精神烙印而已,想來是完顏康得到此寶之后,嘗試煉化留下的精神烙印。
當下老魔意念一動,催動血池之水,將那銅壺卷起,就要抹去銅壺上完顏康的烙印,先將之煉化再說。
就在幽泉老魔以血水卷起銅壺的那一剎,完顏康眼中,閃過一抹詭異的幽光,嘴唇微微翕動,無聲念了個咒。
銅壺嗡地一震,爆出一道焰環,轟地一聲,就把銅壺周圍的血水蒸發。
不僅蒸發盡了血水,還把血水之中,幽泉老魔的神念灼去一縷,痛得幽泉老魔怒吼一聲:
“完顏康,你想弒師?”
話音未落,那嗡嗡震顫著的銅壺壺口,驀地噴出漫天火星,鋪天蓋地一般覆向血池。
“就憑你也敢造反?”
幽泉老魔怒極而笑,催動血池血水,逆卷那漫天火星。
完顏康無聲一笑,身形閃電般后退,同時口中又無聲誦出一咒。
那漫天火星驀地膨脹,轉眼之間,就化成千上萬只拳頭大小的火鴉,嘎嘎怪叫著,張口噴出道道長練也似的焰流。
成千上萬道焰流轟擊之下,轉眼就把幽泉老魔卷起的血浪蒸發一空。
“這是什么?”
幽泉老魔驚呼。
以他修為,催動的血水,便連方圓百里的山火都能瞬間撲滅。
可這成千上萬只拳頭大小的火鴉,居然輕易就蒸發了他卷起的血水,甚至點燃了整個血池,一邊飛快蒸發血池中的血水,一邊化為一張密不透風的火網,將他身軀四面包裹,瘋狂灼燒他焦枯的身軀。
“這究竟是什么?”
幽泉老魔驚怒交加,一邊痛嚎,一邊施法。
他身上飛出上千條血影,四面八方撲擊出去,欲撕開將他團團包裹的火網。
可那成千上萬的火鴉,只是一個噴吐,萬道火練噴射下來,一下就將那千道血影灼成青煙,消失一空。
幽泉老魔血影化身被滅,元神受創,痛得放聲哀嚎:
“完顏康,你這究竟是什么法寶?為何能瞞過我的神念,讓我不曾發現異常?”
完顏康緩緩挺直腰桿,再不復之前那畏縮怯懦模樣,神采飛揚哈哈大笑道:
“便讓你這老魔死個明白!
“此寶乃是封神法寶‘萬鴉壺’!內藏萬只火鴉,皆是火焰之中誕生的精靈,可焚天煮海,煉化元神,正是你的克星!
“以此寶的品階,恐怕就算你全盛之時,都無法察覺出它的異樣,再是神念探查,亦只會將之當成尋常寶物!”
“封神法寶萬鴉壺?不可能!那不是這方天地的寶物,完顏康你何德何能,怎么可能得到這種法定!”
幽泉老魔一邊咆哮,一邊將焦枯身軀化為一條迷你血河,在火網之中左沖右突。
血河之上,時而飛出數百上千道刀罡,斬向火網。時而飛出一只只血色手爪,撕扯火網。時而又飛出幾百道血影,糾纏成一團,在火網前轟然自爆,試圖炸開火網。
但一切都是無用功。
那上萬只拳頭大小的熾亮火鴉,在血池上空盤旋飛舞著,不停噴吐火焰,加持火網,封鎖血河。
血煞刀罡也好,血煞搜神手也罷,乃至血影自爆,皆無法撕破火網,反而被火鴉噴吐的焰流灼燒一空。
完顏康背負雙手,得意洋洋:
“我完顏康身負天命,乃是此方天地天定的主角,自有大運傍身。這萬鴉壺的來歷,我也并未騙你,確實是某次外出游歷時,在某個古董攤上隨手淘到!
“呵,隨手淘買一件古物,竟然便是封神法寶,這就是我的天命氣運!
“幽泉老魔,你也別再作無謂的掙扎了。
“萬鴉壺能焚天煮海,亦能焚盡你的血河、血影。便連你的元神,都休想逃出火網!
“其實就算你未曾受傷,也未必是這萬鴉壺的對手,更何況你現在身受重傷,實力大降?”
幽泉老魔怪叫:“完顏康,你若殺我,我主公不會放過你的!”
“哈,哈哈哈……”
完顏康仰天大笑,長笑聲中,發髻啪地一聲炸散開來,滿頭長發無風自動,獵獵飛揚,身上氣息節節爆漲,轉眼之間,就又增強了兩倍有余。
雖然仍然遠遠不及幽泉受傷之前,但比起完顏康此前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然有著天壤之別。
氣息爆漲之下,完顏康眼角浮現兩道濃郁的血色眼影,嘴唇也紅得發紫,瞳孔之中,更閃爍出灼目的猩紅血光:
“幽泉老魔,你以為我不知道主公的存在嗎?”
“什么?”幽泉老魔失聲驚呼:“你,你居然知道主公?怎會如此?”
完顏康大笑:
“只要血煞魔功修為臻至某個境界,自然能感知到主公存在。我的修為,早已是諸真傳預備中的第一,連慕容復都遠遠不是我的對手!
“早在半年之前,我就已經感知到了主公存在,得主公傳授了真正的血煞大法,彌補了你刻意留在功法中的破綻!只是為了麻痹你,我才一直隱藏實力,未曾展示!
“幽泉,就像你所謂的‘真傳唯一’一樣,在這方天地,主公亦只需要一個代行者!而我完顏康,就是取代你的那個人!”
幽泉所化的迷你血河,發出難以置信的呢喃:
“不可能,主公答應過我……”
完顏康冷笑:
“呵,主公是答應過你,只要你完成任務,就許你恢復曾經的真身,正式將你納入血煞宗門墻。
“但主公也答應過我,只要我能將你取而代之,代你完成任務,那拜入血煞宗門墻,超脫這方天地,長生不死、權勢無邊的,便是我完顏康!
“你在養蠱,用唯一真傳,激我們這些真傳預備互相殘殺,彼此吞噬。卻不知道,你在主公心目中,也不過是一只小小的蠱蟲,沒有什么特殊的。
“我完顏康當然也只是一只蠱蟲,我們兩只蠱蟲之間,只有一只能存活下來,至于誰能存活,主公并不在意,也不會插手你我之爭。
“但這已經足夠了。主公不會偏袒你,也不會偏袒我。可我比你更聰明,更有氣運!你終究只是外來者,如何能與我這土生土長的天地主角相爭?
“幽泉老魔,你已經完了,認命吧,我完顏康,才是這方天地,脫穎而出的‘唯一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