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耀立功了。
盡管這個功勞并不是他想要的,今天救下的這些人當中大多數日后會站在他的對立面,可他總不能眼看著那么多人就這樣喪命在泥石流之下,他良心難安。
未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清楚。
抵抗日寇侵略中,這些人也是立下功勞的。
雖然及時的轉移,物資算是不必說,傷亡也不可避免,慌亂中被踩踏的,跑得慢被泥石流沖走的,還有自己不小心的滑到的……
當統計數字出來的時候,還是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重傷六個,輕傷二十幾個,失蹤十一個!
失蹤的多數是隨行警衛連的士兵,還有一名少尉排長,另外學員隊中也有一人動作稍慢了點兒,被卷入了泥石流中。
這個結果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當然,倘若當時聽了羅耀的話,當機立斷撤離的話,或許損失會減少跟多,但是,已經沒有后悔藥可以吃了。
雨停了。
這對困境中的隊伍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兒。
王樂清派出了三支尋找路的小分隊,有一支天亮回來了,他們發現了一座廢棄的寺廟,雖然已經破敗不堪,但能遮風擋雨。
他們現在這樣,馬上趕路是不可能了,道路都讓泥石流給沖垮了,搞不清楚情況就盲目上路,到時候會出現更大的問題和損失。
給另外兩支小分隊留下記號,所有人全部轉移至廢棄的寺廟。
寺廟不是很大,年久失修了,大殿已經坍塌一小半兒,幾個偏殿也基本上不能用,倒是大殿前的空地可以清理出來,支上備用的帳篷。
拆椽子,生火,熬姜湯!
“沒受傷的,淋過雨的,每人先喝上一碗,然后把濕衣服脫掉,圍繞火堆跑起來,一定跑出汗……”
“老羅,你怎么還懂這個?”
劉金寶很驚訝,羅耀能讀得起大學,家境必然不錯,這種手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兒,怎么會懂這些?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淋了雨,寒邪入侵,最容易生病了,這只要是跑起來,把侵入體內的寒邪驅趕出去,就沒事兒了。”羅耀嘆了一口氣,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就現在這條件,要是不用這個辦法,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倒下一大片!
“大家都照羅耀說的去做,不想生病的,都給我跑起來!”李孚在學員隊里的威望和號召力那可比羅耀強多了。
他這一開口,效果比羅耀強多了。
逃命的時候,很多人都是從睡夢中驚醒的,很多人的背包都沒來得及帶出來,像羅耀這樣的,上半夜有警戒任務的,背包都沒有打開,拎起來就跑,所以,隨身物品倒是沒什么損失,還能把潮濕的衣服換下來。
很多人就未必有這個運氣了,有的,只能里面穿一條褲衩,披著一張毯子或者外套,濕衣服是不能穿在身上的,那樣能把人凍成冰棍。
衣服架在外面一圈,也能遮擋一些寒風,順便還能烘干,里面一圈人圍著火堆跑起來,跑一會兒,喝上幾口紅糖姜湯,驅寒以及補充體力。
場面挺壯觀的。
至于女學員那邊,只有女學員發揚風格了,羅耀把自己的背包里的衣服也貢獻出去了,當然。
誰都不敢跟宮慧搶,然而宮慧自己并不缺……
羅耀已經游過一次長江了,這一次算是跳黃河了,不知道洗不洗得清了,反正顧原凍的像個鵪鶉似的,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羅耀讓劉金寶拿了一條毯子走了過去。
……
大殿的一角被清理出來,作為隊伍臨時指揮所。
“長官,戴老板急電,他已經命人籌備一批物資,以最快的時間起運,最快明天一早運送到益陽,讓我們想辦法去益陽火車站接收這批物資。”王樂清的副官拿著一份電文匯報一聲。
王樂清面露一絲喜色,總算有一個好消息了,他現在最缺的就是物資了,有了物資,就好辦多了。
“沈彧,接收物資的任務就交個你了,你挑選一些人去益陽火車站,務求明天天黑之前將物資運到。”
“樂清兄,咱們現存的糧食和藥物能支撐到明天嗎?”沈彧問道。
“糧食這一次我們本來帶的就不多,轉移又是十分匆忙,估計現在所剩無幾,但是我們可以到附近的鄉民家花錢購買,這里是魚米之鄉,糧食的問題應該不難解決,難得是藥品,這么多人淋雨,雖然采取了一些預防措施,但我還是擔心會有很多人撐不住,所以藥品和御寒的衣物才是我們急需的。”
“我明白了。”沈彧點了點頭。
實在不行,就只有殺那些馱馬了,人總比馬金貴吧,沒有了人,再多的馱馬也改變不了。
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一場暴雨加泥石流,不光是將羅耀他們這支隊伍困在了半路上,整個益陽以西的山區道路多處被沖毀,堵塞甚至改道。
原來在地圖上的路,現在可能變成一條河,或者根本看不見了……
沈彧從警衛連挑了一個排,又從學員隊叫上羅耀這組人,組織了一個臨時運輸隊,將幾個重傷員馱上。
臨時營地的治療條件有限,軍醫的醫術不行,還缺藥品,重傷員如果不及時轉移到醫療條件更好的縣城進行治療的話。
恐怕他們撐不了多久,就算沒有救援物資過來,他們都要派人將重傷員護送去縣城。
沒有公路,鄉村的泥路,山路,下過暴雨后,那是泥濘不堪,一腳踩進去,直接沒過腳脖子。
路不但難走,而且非常耗力氣。
一個上午,七繞八繞的,只行進了二三十里路,羅耀估算了一下,地圖上的直線距離也就四五里左右。
按照地圖所示,此去益陽城距離至少有二十公里,這才走了四分之一。
途中經過好幾個山村,都不同程度的遭了災,有一個存在在山坳里,幾乎全部被山洪給沖沒了。
至于那慘狀,真是有些看不下去。
羅耀的堅持下,還附近搜尋了一下,除了找到七八具尸體,幾乎沒有一個活物,掩埋尸體后,所有人懷著沉重的心情繼續上路。
羅耀也不知道歷史上是否發生這樣一次暴雨之后的泥石流災害,也許這就是一個局部地區的小災難,除了當地縣志有所記載之外,外界只怕知道的不多,甚至幾十年后也只有當地人或有印象,外人早已不知情了。
歷史有很多事情就是這樣被時間給磨滅的。
會是他這只小蝴蝶煽動動了一下翅膀帶來的嗎?
羅耀不得而知。
他現在只希望能夠盡快的接到救援的物資,然后把物資拉回去,再然后,平安的趕到臨澧。
越靠近縣城,路況變得好起來。
天黑之前,他們居然趕到了益陽縣城,沈彧的級別和權限不低,很快就聯系上特務處在益陽的一個消息組。
他們在益陽組的安排下,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大車店住了下來。
終于吃上了一頓飽飯。
沈彧去縣城的電話局,給在湘城的余杰打了一個電話,將隊伍的情況大致匯報了一下,還重點提到了“羅耀”示警的經過。
這其中對羅耀是大加贊賞,若無羅耀直接闖入指揮軍帳示警,這一次只怕不是物資損失了,恐怕隊伍中大半人都沒辦法活下來。
余杰自然也接到了電文和軍調二處總機的通報,但具體情況并不清楚,沈彧的這個電話打過來。
也算是令他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
而且,這一天,他也沒處理別的事情,就在看這第一批學員寫的自傳了,尤其是宮慧寫到這一次任務考驗。
其中多次提到羅耀在這次考驗任務中表現,因為是最近發生的事情,敘述的很詳細,幾乎占據了宮慧所寫的自傳中四分之一的篇幅,其中更多吃驚和溢美之詞。
當然,對照羅耀自己所寫有關考驗任務部分,很多經過,都是一筆代過,并無詳細過程。
也不能說羅耀故意隱瞞,畢竟自傳這東西,主觀的東西還是很多的,怎么寫,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只要沒胡編亂造就行。
很多事情自己可能沒覺得什么,但在別人眼里,也許就不一樣了,無可指摘。
余杰自問對羅耀已經足夠重視了,派人詳細調查了有關羅耀的情況,發現羅耀除了獲得特訓班名額上面有些瑕疵,但那似乎也不是他自己的問題,也是有人私心,故意的將他塞進來的。
在余杰看來,這個私心是不對的,但結果卻是好的。
現在招募一個大學生有多難,而且還是一名已經畢業的大學生,這跟那些沒完成學業的是不一樣的。
而且,羅耀還有在財政部半年小公務員的經歷。
這是人才。
就算不被人走后門塞進來,這樣的人,只要有機會,自己碰上了,想辦法也要給弄進來。
人才嘛,總有些小性子的,只要到了這里,接受錘煉和調.教之后,自然會有變成自己想要的人。
“藍衣社”就是能把頑鐵煉成精鋼的地方。
但是從宮慧所寫的“自傳”中,他發現羅耀所表現出來的細致入微的觀察能力以及情報分析和偵察方面的天賦出人意料。
這不這次舉辦特訓班想要找的人才嗎?
而且這小子為人謙厚,性格不張揚,做事情循序漸進,若不是這一次突發泥石流,只怕他是不會做出怒闖總隊部示警的行為。
撿到寶了!
這是一枚璞玉,只要稍加雕琢,就能綻放出不一樣的光彩。
況且,這一次要不是他,很多人都會倒霉的,他這個副班主任絕對是首當其沖,戴雨農用他,可也防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