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耀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自家的床上,胳膊上纏繞這繃帶,還能看到有鮮血往外滲透。
右手胳膊上打著吊瓶。
伸手拔掉吊針,摁住了針孔,羅耀從床上爬了起來,一看窗外的太色,已經是日落西斜了。
自己起碼睡了有一天了。
鏡子里那張蒼白如紙一樣的臉,明顯就是失血過多引起的。
“唉,你怎么起來了?”門被人推開,宮慧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看到羅耀已經起來了,連忙把湯藥放了下來。
“我睡多久了?”
“從昨天夜里回來,到現在也就不到二十個小時。”宮慧說道。
“還好。”羅耀松了一口氣,“雨宮慕怎么樣了?”
“他沒事,暫時押在‘煜和堂’。”宮慧點了點頭,“還有那個老瓠子,原來這家伙居然是個日本浪人武士。”
“看走眼了,差一點兒就讓這二人跑了。”羅耀感慨一聲,也是他疏忽了,雨宮慕既然選擇這條撤離路線,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以他如此謹慎小心的性格,如果不是能夠絕對信任的人,怎么會讓他來接應自己呢?
“是呀,我們對老瓠子的調查也是疏忽了,沒想到他隱藏的這么深。”宮慧道,“這個雨宮慕估計從潛伏江城那天起,就把后路都安排好了。”
“這樣的人才更可怕。”
“是呀。”宮慧走過去,端起剛熬好的藥湯,“來,補氣血的,特意給你熬的,快趁熱喝了吧。”
羅耀微微一皺眉,他從小就不愛喝中藥,那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但他也知道,良藥苦口,宮慧是一片好心,伸手接過來,猶豫了一下。
“快喝吧。”
羅耀端起碗,一口氣將那一碗藥湯喝了下去。
“學校那邊,這兩天我是去不了了,我得打個電話去請個假。”羅耀站起身來,準備去書房打電話。
“你不用電話去了,我已經給你打過電話請假了。”
“你打過了,你怎么說的?”羅耀問道。
“我還能說什么,自然是說你胳膊摔脫臼了,沒辦法上課,替你跟學校請假了。”宮慧微微一笑,走過去,收了藥碗,準備下樓。
“老爹那邊,情況匯報沒有?”羅耀也點了點頭,只要請假了就好,胳膊脫臼了到也是個不錯的理由。
“我一早上就給老爹發報了,還把你受傷的消息也跟他說了。”
“老爹怎么說?”
“除了在電報里嘉獎了咱們之外,還囑咐我好好照顧你,另外,關于雨宮慕,老爹命令我們暫不對他審訊和用刑。”宮慧道。
“哦,為什么?”
“我哪知道,老爹也沒說原因,我也不敢多問呀。”
“好了,我知道了,既然老爹有命令,那我們就遵照執行好了。”羅耀揮了揮手道,老慕價值大不大?
很大。
老慕操控一個“河童”小組就把江城的軍政要害部門滲透的如同篩子一般,軍事,政治,交通運輸等等各方面的情報,日本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
“對了,雨宮慕的那個箱子呢?”羅耀問道,“打開檢查沒有?”
“還沒有。”
“為什么不打開檢查,咱們不審也就罷了,難道檢查他的隨身物品的權力都沒有了嗎?”羅耀心中有氣。
“雨宮慕說,他箱子里的東西不打開還好,若是打開了,誰看了,誰倒霉,而且死無全尸,所以……”
“話說的還挺惡毒的,所以你們就不敢打開了?”
“既然老爹都不讓我們對他用刑,那必然是有不想讓我們知道的東西,若是冒然打開那箱子的話,真有什么駭人聽聞的東西的話,我們可兜不住。”宮慧解釋道。
羅耀想了一下,點了點頭:“算了,既然這樣,那就封存起來,等老爹來了再說吧。”
“嗯,你知道的,我不太會做飯,所以就從外面叫了些吃的,一會兒就送過來,你要是餓的話,我哪兒還有些小餅干……”
“那剛才那藥?”羅耀猛然想起來。
“我熬的,熬了兩個多小時呢。”
“啊?”羅耀聞言,臉一下子黑了,剛才心急了。
……
又休息了一個晚上,一早,羅耀來到了“煜和堂”。
“還是組長厲害,早就算到這老慕會偷偷的溜走,還在他溜走的路上等著他。”劉金寶見到羅耀,一記馬屁拍了過來。
“行了吧,差點兒就沒命回來了。”羅耀淡淡一聲,“帶去去見這個雨宮慕,我還有一些問題向他請教。”
劉金寶點了點頭,帶著羅耀去關押雨宮慕的房間。
鑒于雨宮慕這種危險人物,除了搜身,換上特制的囚服之外,還上了沉重的腳鐐和手銬。
再一次見到雨宮慕,已經不是那個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老慕老板了,亂糟糟的頭發,腥紅的眼珠子,都顯示著他此刻的內心并不平靜。
這也讓羅耀稍微低看了他不少。
他以為會見到一個波瀾不驚的雨宮慕呢,可實際上,真正成了階下囚之后,他跟普通人也沒什么樣。
可能不想在羅耀面前失分吧,雨宮慕見到羅耀的時候,迅速的調整了一下心態,眼神也逐漸恢復了平靜。
切換的相當自如。
“秦組長,抱歉了,那一刀其實我并不想傷害你。”雨宮慕對羅耀微微一鞠躬,首先開口道。
羅耀心說道,你是不想傷害我,你是想殺了我。
“我還是叫你老慕,這樣叫的順口。”羅耀很清楚,日本這個國家和民族的特性,他們對“禮儀”注重,那是把形式做到了極致,這種極致就是一種殘忍,對自己,也對別人。
當然,你可以說,這是對對手的一種尊重,因為他已經贏得了這種尊重。
日本人骨子里服從強者,崇拜強者,這已經成了流淌在他們的血液里的基因。
“當然。”
“老慕,我知道你在江城這五年積攢了許多的人脈,手里也掌握了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我說的可對?”羅耀微微一笑。
雨宮慕愣了一下,點了點頭:“作為一個潛伏他國的密諜,有的時候,也要為自己安全考慮,掌握一些他國政要秘密,也是一種保護手段。”
“你的這個做法很高明,但是也很危險,如果讓這些人知道,你手里有這些東西,他們一定會想辦法弄死你的。”
“是,這是一個瘋狂的做法,可我也可以用這些東西做交易。”
“可你人和東西都落在我們的手中了?”
“箱子有密碼,如果你們暴力打開的話,你知道后果的。”雨宮慕微微一笑。
羅耀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他明白了。
雨宮慕在箱子里安裝了炸彈,如果強行打開,炸彈必定爆炸,那打開箱子的人定然尸骨無存。
“你還真是處心積慮。”
“秦組長的手下人很聰明,不過,我一開始就提醒過他們,他們還算聽話。”雨宮慕微微一笑。
“對于箱子里的秘密,我們其實不感興趣……”
“你們不想知道他們當中有多少跟大日本帝國暗中來往嗎?”雨宮慕淡淡的一笑,“這些人對你們來說,都算是定時炸彈,而且,我已經把這些人的名單發回去了。”
“你說的也許是真的,但我還也相信他們只是一時行差踏錯,有一條腿邁向了錯誤的道路,但只要沒有實質性的賣國求榮,那就還有挽救的可能,甚至還可以將功贖罪,我們也不會就此把人一棍子打死。”羅耀緩緩道。
“秦組長能做得了主嗎?”
“連我這樣的小人物都明白的道理,你覺得,我們國府的高層會不明白嗎?”羅耀頓了一下,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一千多年前,朝廷發生了一起巨大的貪污舞弊大案,牽連朝中官員數以百計,證據確鑿,按照當時的律法,抄家殺頭不計取數,可若是真這么干的話,那朝堂就要空掉三分之一,很多位置就沒有人干活了,朝政必定難以為繼,皇帝怎么辦呢?”
雨宮慕一呆。
“當時的皇帝和宰相就商量了一下,把查獲的證據一把火當著眾大臣的面前一把火燒了,并且約定,這事兒到此為止,以后不再犯事兒,好好為朝廷做事,既往不咎。”羅耀道。
“就這么放過這些犯錯的大臣了?”雨宮慕瞠目結舌的問道。
羅耀嘿嘿一笑:“當然不是,雖然燒掉了證據,可皇帝和宰相把這些人名字記下來,在今后的數年內,將這些人從朝堂上替換的替換,貶官的貶官,這些人雖然沒有得到該有的懲處,可朝廷為了避免動蕩,國家政體平穩,這就是兩項相害取其輕的道理,你懂嗎?”
“你是說,即便我把這些證據交上去,也會跟這位皇帝一樣,燒掉,而不予追究這些人,對嗎?”
“你自以為抓了他們的把柄,就可以令他們成為你的保護傘,甚至可以作為條件跟我們談判,其實,這根本沒有用。”羅耀道,“東西已經在我們手中,怎么處置我們都占據主動,現在打不打開無所謂,總有一天會打開的,到時候這些人情況不一樣了,這些人一樣逃脫不了懲罰,所以,你的這些籌碼在我這里沒有任何作用。而你傳回去的名單,對你的帝國來說,可能有用,但對你來說,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可我還想賭一把,畢竟我下面的談判對象不是你,秦組長,對嗎?”雨宮慕很快反應過來,他是差點兒中了羅耀的語言陷阱了。
“那就隨你了。”羅耀知道,想要在打開雨宮慕的心理防線,非常難了,這家伙真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不再猶豫,轉身就往外走,“對了,那個老瓠子嘴很硬,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我讓人拔光了他所有的牙齒。”
“什么?”
羅耀這是在警告他,他不是什么婦人之仁之輩,該狠辣的時候,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