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耀吸了一口氣,伸手按在電鍵上。
一串數字碼隨后發了過去。
等待在電臺面前的劉金寶看到指示燈閃了起來,迅速的戴上了耳機,他都不用把電文記錄下來。
都知道這一串數字碼是什么意思。
“釘子”計劃開始!
這個計劃只有他跟羅耀兩個人知道,當然現在還多了一個知情.人,那就是宮慧了,其他人都不知情。
羅耀早就判斷可能會出現今天的情形了,自然準備了許多計劃,“釘子”計劃只是其中之一,至于要不要實行,都是要看具體情況的。
而現在,“釘子”計劃的實施的條件成熟了,他就是那個計劃的執行者。
從今天開始,他就像一個孤獨的旅行者,要在黑暗中前行了,不過,他并不是一個人,身后,還有一個堅強的組織。
他劉金寶也是一個有血性的中國人。
……
“老板,河神發來密電,說‘釘子’計劃啟動了。”山城,羅家灣十九號,毛齊五拿著一份密電向戴雨農匯報道。
“知道了。”戴雨農很平靜,作為一個特工頭子,他當然知道這個計劃的風險,可沒辦法,這是在淪陷區,再有風險,也要有人去做。
毛齊五道:“韓良澤已經投日,還官復原職了,他已經把顧墨笙給拉過去了,這顧墨笙跟李國琛的關系不錯……”
“李國琛還不至于被拉過去,不過還是要提醒一下,凡是在這個時候,想要當漢奸的,殺無赦!”戴雨農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是,老板。”
……
夏口警察局,韓良澤的局長辦公室,布局沒有多大變化,但是掛在局長辦公室那張中山先生的畫像卻換成了日本天皇的戎裝照。
帽徽還沒有換,警服也沒有換,人也沒有換。
可有些人的心已經換了。
韓良澤給日本人當這個局長也不是那么好當的,日本人要恢復江城內的秩序,要征糧,要征稅,還要各種物資……
可江城的老百姓也要吃飯,也要生活,日本人來了,雖說不怎么隨便殺人了,可他們看到好東西就搶呀。
指望這些獸兵們聽話,守軍紀,那可真比教會“母豬上樹”還要難,不過再難也要做,這中國的老百姓是最溫順的,只要有活下去的一點兒希望,沒有人愿意起來反抗。
當然,蛇無頭不行,現在的江城,之所以這么亂,甚至有些人在暗中趁火打劫,還有些幫派分子,過去就作惡多端,沒什么是非觀的,投靠了日本人,為虎作倀,欺壓良善百姓,惡行還超過那些日本獸兵。
對,日本人來說,城中的抗日分子,尤其是留下來潛伏的軍統分子,這才是真正的“禍亂”的根源,這才是需要嚴厲打擊的對象。
恢復城中的秩序,讓老百姓有個稍微安定的生活,韓良澤自問,他可以比任何人做的更好。
畢竟,現階段誰都無法改變江城被日軍占領和統治的事實,他出面,還可以以私人關系給江城爭取到一些權益,換做別人,未必就會做到了。
至少他是這么想的。
至于為了這些權益而必須要做出的某些方面的“犧牲”,在他看來,這也是必然的,必須的。
“韓局,我來了。”顧墨笙想通了,來見韓良澤了,還十分罕見的穿上了一身警察制服。
至少韓良澤以前從未見他穿過,顧墨笙從來都是一身中山裝。
這是表明自己以后甘愿當韓良澤的部下了,不然,就憑他過去在警察局超然的地位,怎么會買韓良澤的帳呢?
“默笙賢弟,你總算來了,愚兄還擔心你會不來呢,那樣,我可就難做了。”韓良澤歡喜萬分,親自走出辦公室,將顧墨笙迎了進去。
“阿誠,泡茶。”韓良澤手挽著顧墨笙,大笑著吩咐秘書董誠。
董誠雖然還是在韓良澤手下伺候,可他不再是只是秘書,他還多了一個局長助理的頭銜,地位等同局里各處的處長。
下一步,若是董誠下放的話,那就是各分局局長的位置了,不過,董誠未必愿意去下面分局當一把手,至少現在還不愿意。
“韓局不嫌默笙來晚了就行。”
“怎么會呢,稍后今天晚上有一個小小的聚會,到時候,我介紹你認識江城特務部部長多門大佐。”韓良澤說道,他把多門二郎抬上來,也是警告顧墨笙不要有二心。
“多謝韓局提攜,默笙今后愿為唯您馬首是瞻。”顧墨笙微微一鞠躬,誠意滿滿的說道。
“坐,坐下說。”韓良澤哈哈一笑,對顧墨笙的態度非常滿意。
“韓局,我約了劉金寶今天上午在我那個羊肉館見面。”顧墨笙坐下來就說道。
“哦,他會來嗎?”
“這個不好說,自從去臨訓班一趟,他的身份和地位就不一樣了,雖然表面上對我客客氣氣的,但很多時候,他已經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顧墨笙說道。
“你想怎么做?”
“劉金寶若是今天來,那就把他扣下,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跟他時間并不長,這些都是土生土長的江城人,只要稍微給他們把利害關系說透了,那跟我們走,問題不大,就是臨訓班空降過來的那兩個人,他們未必會聽我們的了。”顧墨笙道。
“既然不聽話,那就索性除掉。”韓良澤道。
“韓局,如果這么做的話,那可就徹底惹怒了戴雨農了,我們沒有必要這么做吧?”顧墨笙猶豫了一下。
“默笙老弟,這墻頭草是做不得的,咱們想要在日本人這邊立得住,就得有拿的出手的功績,就算你對他們手下留情,那戴雨農是什么人,心狠手辣,他會對你手下留情嗎?”韓良澤反問道。
“這……”顧墨笙把心一橫道,“行,就照韓局你說的辦,如果他們不從的話,那就別怪我顧某人心狠手辣了。”
“如果這個劉金寶不來呢?”
“那好辦呀,把他丟給日本人,就說他是‘炮擊’案的主謀,讓特高了和憲兵隊去搜捕。”韓良澤陰森森一笑。
“韓局,其實我知道這些日子躲在什么地方,如果他不來,我們可以找上門去,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顧墨笙提議道。
“這樣也好,我對這個劉金寶印象也不錯,若是能爭取過來,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韓良澤點了點頭。
“那我現在就回去等他?”
“等一下。”韓良澤叫住了顧墨笙,走過去,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牛皮紙袋,遞過去,“里面是特務部和憲兵特高課聯合簽發的特別通行證,以及偵緝處的派司,有了這個,除了軍事禁.區之外,你們在江城可以暢行無阻,不過,碰到日本人,得停下來鞠躬行禮,不然,就算有這個,挨了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這日本人的規矩也忒多了點兒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習慣了就好。”韓良澤呵呵一笑,以前的自己,在長官面前,不也得裝孫子嗎?
只要有權力和金錢,當孫子又有什么?
多少人相當還沒得當呢。
“韓局說的是。”顧墨笙訕訕一笑,如今他跟韓良澤都落水了,想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
“顧原,劉金寶來了沒有?”顧墨笙一回到“湯”記,就命手下把顧原給叫了過來,詢問道。
“處座,好像沒見到。”顧原豈能不知道顧墨笙叫劉金寶過來做什么,顧墨笙已經暗中投靠了韓良澤,一起當了漢奸。
只是沒有公開講而已。
督察處上下就那么點兒人,瞞得過誰呢,何況顧原一直都在盯著顧墨笙,對他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怎么,我這個軍統江城區的督察想見他一個特務大隊的大隊長,就這么難嗎?”顧墨笙十分不滿的道,“顧原,你跟他是一塊兒從臨訓班出來的,你比我要了解他,他這是什么意思?”
“我跟劉大隊不是很熟,參加特訓的時候,又沒有分在一起,所以處座,您問我真是問錯人了。”顧原道。
顧墨笙之所以還在督察處內部宣布“反水”這件事,就是怕消息泄露了,到時候,他想騙劉金寶過來就難了。
當然,也還有穩住督察處的意思,尤其是顧原這樣的跟他不是一條心的,他就是想利用自己把劉金寶騙過來,然后一起拿下。
顧原想跑,可他已經被顧墨笙的人看住了,當然,他真想跑,顧墨笙的人還真看不住他,他有些想法,只是沒跟任何人說。
“這么說,他是不想來見我嘍?”顧墨笙冷笑一聲。
“處座,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幫忙轉達的……”
“放肆,我在軍統江城區還是他劉金寶的上級,我請他過來是商量如何破壞日軍運輸軍列的,他這樣避而不見,什么意思?”顧墨笙盛怒道,“還是你們早就串通好了,想要把我架空,不認我這個上級了?”
“處座,您誤會了,我們絕沒有這個意思。”顧原忙解釋,明明是打算把人騙來,脅迫一起落水當漢奸,卻說得義正辭嚴似的?
真把別人都當傻瓜了?
“顧原,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你可別跟劉金寶一樣犯糊涂呀?”顧墨笙突然頗有深意的說道。
“處座,您有話直說?”
“你覺得這個國民政府還能撐幾天呀?”顧墨笙忽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問道。
顧原心中“咯噔”一下,劉金寶沒來,顧墨笙這是要逼著自己跟他攤牌了。
“處座是想改換門庭?”
“聰明。”顧墨笙點了點頭,“顧原,你的身上有我年輕時候的影子,其實,你一來督察處,我就喜歡上你了,但是,看你似乎不愿意跟我多走動,我呢,也知道,你被派過來是有任務的,而現在不同了,說是潛伏下來,其實就是被拋棄了,成了棄子,我不想為了一個毫無希望的目標活著,這就是我的選擇。“
“處座,給日本人做事就一定能夠有好下場嗎?”
“秦檜死了,可他該享受的都享受了,至于死之后,又如何,他又看不見,聽不到了?”
“可他的后世子孫到現在都抬不起頭來。”
“后世子孫的事情誰說的清楚呢?”顧墨笙道,“顧原,你是愿意跟我一起干呢,還是要與我為敵呢?”
“處座,我不想與你為敵,但也不想你一錯再錯,現在收手還來得及。”顧原深呼吸一口氣道。
“看來,你是要跟我為敵了。”顧墨笙臉陰了下來,露出冷酷的面孔,“那就對不住了。”
顧原被押了下去,關了起來。
“處座,為什么不殺了他?”一名心腹手下小聲的問顧墨笙道。
“顧原有句話說的沒錯,一旦沾了軍統袍澤的血,那就是真的不死不休了。”顧墨笙道,“殺人這種事兒,我們是不能做的,得交給別人去做。”
“那劉金寶?”
“查到那女人的住處了嗎?”顧墨笙眼中寒光一閃。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