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二十七號了,還有三天,就是軍技室正式成立大會的日子,咱們現在置辦的那些東西,可都賒著賬呢……”
宮慧的碎碎念已經不止一次了。
羅耀兌現的承諾限期也沒多久了,還有,就算這個月軍技室的開支有遣散費支撐。
下個月的經費呢?
宮慧這個總務組的組長壓力也很大。
多少人等著看她跟羅耀的笑話呢。
要是要不來經費,羅耀就得把財權交出去,到時候,在軍技室的聲望是一落千丈。
這個后果是不可料想的,甚至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信會一下子坍塌下來。
年輕人,還是要腳踏實地,別想著一下子爬的太高,有道是,爬的越高,摔的越慘!
羅耀很快就要成為反面教材了。
錢,羅耀不是沒有,但不合規矩,而且就算這一次應急可以,下一次呢,難道以后都得這樣?
有些事情,決不能開頭,被人抓住把柄,那就是污點,想洗都洗不掉。
羅耀絕不會自己犯傻。
孔家如此不顧體面,非要親自下場對付自己,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蔚公,這是邀請函,軍技室定在四月一日下午在劉家花園的禮堂舉行正式的合并大會,煩請您到時候撥冗出席!”羅耀親自來上清寺,侍從室辦公室找到林蔚文,送上請柬。
“四月一日,這個不是跟軍統四一慶祝大會重合了嗎?”林蔚文驚訝的問道。
“日子是委座定下的,我們也不好擅自更改,只能是這個日子了。”羅耀倒是想跟軍統的四一大會錯開呢,可這個成立的日子是老頭子早就定下來的。
這欽點的日子,能隨便改嗎?
“倒也是,你們選擇在下午,倒也錯開了他們上午的慶祝大會,這個大會,你也是要參加的吧?”林蔚文呵呵一笑問道。
“露個臉,走個過場。”羅耀點了點頭,雖然他現在不隸屬軍統,可還是軍統的人。
再者說,這一次慶祝大會還有一些表彰的活動,羅耀去年這一年立下的功勞不小,給軍統漲了不少臉,可以說他立下的那幾樁功勞是軍統能拿的出手的頭面。
這表彰慶祝大會能少得了他嗎?
“委座好像已經答應戴雨農了,會出席軍統的慶祝大會,你們軍技室就沒想請委座出席一下,給做個訓示?”林蔚文呵呵一笑,問道。
“我們倒是想呀,可是不敢呀,再者說,委座日理萬機,豈敢隨意給他老人家添麻煩。”羅耀道。
“你這樣,寫個正式的邀請函上來,我替你呈交上去,看委座的能不能抽出時間,你覺得如何?”
“那太好了,感謝蔚公!”羅耀嘿嘿一笑,連忙抱拳作揖,然后不慌不忙的從公文包里將早就寫好的邀請函遞了上去,“蔚公,您受累費心了。”
“你這家伙,果然是早有準備。”林蔚文哈哈一笑,伸手接了過來,打開看了一眼,用詞沒問題,合上道,“等消息吧。”
“多謝蔚公。”
“等一下,聽說你最近遇到一點兒事情?”林蔚文忽然把羅耀叫住了問道。
“一點兒小麻煩,我能解決。”
“能解決就好。”林蔚文微微一點頭,他在侍從室,消息靈通,怎么會不知道羅耀跟財政部之間為了經費的撥付的問題起了矛盾,而且,羅耀對財政部的一些人下了狠手,財政部背后那孔家能忍下這口氣,硬是卡著不給軍技室經費。
雙方還較著勁兒呢,都沒有松口服軟的意思。
小小的羅主任,大大的孔部長!
這好多人都看著呢,這場較量是誰贏,誰輸呢。
暮色咖啡館。
“羅耀,這兒呢!”羅耀一推門,走進來,就看到18號臺一個年輕人沖他一招手。
顯然是認識的。
“國泰,許久不見了。”約見羅耀的人叫胡國泰,原先就在財政部工作,他也是金陵人,跟羅耀是老相識。
胡國泰的命比他好多了,他當年進的是財政部,而羅耀家里沒有他家有錢有勢。
雖然也是進的財政系統,他進的是金陵財政廳,這就完全不一樣了,一個國家財政部門,一個則是地方財政部門,起點和待遇都是差了很多,雖然金陵的地位要比一般的省會城市級別要高的多。
都在財政系統工作,又都是年輕人,相互接觸之下,自然也就認識并且熟悉了起來。
其實羅耀過去就是個小職員,雖然學歷高,可因為身份的原因,他很少跟同事關系走的太近。
胡國泰不算同事,只能算是同僚,又都是金陵本地人,算是他在政府系統內為數不多的朋友。
羅耀在山城也待了一年多時間了,除了軍統以及相關情報單位有接觸外,不管是政府方面,還是軍隊向,他基本上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他也想過,國府西遷的時候,不管是財政部還是金陵財政廳也好,都有不少認識的同事先是從金陵遷到江城,從江城再到山城。
他想要找的話,肯定是能找到熟人的。
但是,礙于他軍統的身份,他還是沒有去找,直到自己需要跟他們打交道了。
胡國泰差不多跟他同時進的政府部門,算起來快四年了,當年稚嫩的臉龐上都顯露出一絲成熟來。
“羅耀,想不到還能在山城見到你,真是太意外了。”胡國泰有些激動,畢竟能見到許久未曾見面的朋友,而且還是在異鄉,這是有多不容易。
“是呀,從你們西遷算起,這一晃都快三年了。”羅耀點了點頭。
“沒辦法,我其實當初并不想走的,可沒辦法,除非我不要這個工作了,只能跟著走。”說起財政部西遷,胡國泰也唏噓不已。
當時他還談了一個女朋友的,在金陵大飯店上班,兩人雖然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但感情很好。
他這一走,這段感情基本上無疾而終了。
這是很令人傷神的一件事。
“過去的事兒就別提了,一切還得向前看。”羅耀呵呵一笑,打斷了這個傷感的話題。
“對了,你怎么也到了山城,還在那個什么軍技室謀了一個職位?”胡國泰在財政部也就屬于高一等級的打雜辦事員,平時能接觸的層面也就是那樣。
自然不可能知道羅耀今時今日的成就和地位。
按照他的估計,羅耀一個不太善于言辭的人,在單位里屬于老實人,這種是升遷輪不上,干活背鍋是最佳人選的。
最多像他一樣,混一個委任科員就不錯了。
“嗯,金陵城破之后,我僥幸撿了一條命,就到了山城,謀了這么一個職位。”羅耀謙虛的說道,他怕自己說實話,嚇著對方。
“你也是幸運的,伯父呢?”
“我跟我爹失散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身在何處。”羅耀搖頭道。
“哎,這狗日的小鬼子,害了我們這多人,我們家雖然提前撤出來來,可聽說好幾個親戚都遭了毒手。”說起日軍的殘忍,胡國泰也是義憤填膺呢。
“只要人活著,就能再見到,我擔心也沒有用。”羅耀十分看淡的說道。
“也是,我前天在財政部見到你,也是嚇了一跳,差點兒不敢認,怕認錯了。”胡國泰興奮的說道。
“是呀,我也是沒想到,會在山城碰到你。”羅耀也很感慨。
“今天上午,我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關于你們軍技室的,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說的。”胡國泰說道。
“什么消息?”羅耀驚訝問道。
“我聽我們科長說,上頭下令了,要卡你們軍技室的經費,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在財政部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你們軍技室是怎么得罪上頭的人了?”胡國泰悄默聲的說道。
“是嗎,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一個跑腿辦事兒的,上頭有什么矛盾,我們這些人可管不了。”羅耀淡淡的一笑。
“對,咱們好不容易見面,不說那些掃興的事兒了,一會兒,我做東,找個飯店搓一頓?”
“行呀,我也正向跟你好好聊聊呢。”羅耀滿口答應下來。
“對了,小妹一直念叨你呢,她如今也大學畢業了,在報社工作,前些日子還念叨過你呢。”胡國泰說道。
“咳咳……”羅耀干咳兩聲,胡國泰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有婚約,一直想讓他做妹夫,當時胡國泰的妹妹還在國立金陵女子大學讀書呢。
羅耀見過幾次,不算漂亮,但是個挺文秀的女孩子。
不過羅耀一直都胡國泰的妹妹沒有那種感覺,最多把她當做是一個小妹妹看待。
“莫非你已經結婚了?”
“差不多吧。”羅耀點了點頭,這種事兒還是果斷的斷了對方的想法最好。
當然,事實也是如此。
“那嫂子呢,什么時候帶出來讓我見見?”胡國泰比羅耀略小幾個月,所以叫一聲“嫂子”很正常。
“下次,我做東,請你吃飯的時候,帶她過來。”羅耀點了點頭,“對了,你呢,還單著?”
“嘿嘿,我早就結婚了,女兒是一歲多了。”說起女兒來,胡國泰臉上滿滿的父愛和慈祥。
“喲,這么快?”羅耀驚訝一聲。
“財政部西遷江城后,我就在父親的撮合下認識了一個姑娘,民國二十七年結的婚,去年年初有的女兒……”說起女兒來,胡國泰的話匣子就剎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