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會議,羅耀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很可能跟江南地區的“新四軍”有關系。
直覺真的有時候很可怕。
果不其然,今天的會議的議題就是沖著“新四軍”去的,羅耀今天是帶著耳朵來的。
因為是會議是有保密紀律的,除了速記員之外,任何人都不允許記錄的。
本來今天會議的內容就違背現在“國共聯合抗日”的大原則,只是這些人為了“反.共”不惜有些喪心病狂了。
侵略者都還在國土上肆虐,他們卻想著先排除異己,這樣的政黨和政府能走多遠?
就算羅耀沒有兩世為人的記憶,也不禁生出一絲鄙視。
自古得民心者的天下。
國民黨本來就是個七拼八湊的政黨,內部更是貪污腐敗橫流,黨同伐異,而作為領袖的人一點兒自私自利,一點兒格局都沒有,命運已然注定了。
速記,羅耀也是學過的,而且他的記憶力也不差,只不過,平時不需要表現而已。
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改變不了,但要是不去做,自己怕是良心不安,反正就當是求個心安吧。
或許能有奇跡發生呢。
這次會議主要圍繞的就是對八路軍和新四軍所屬部隊的戰力,武器配備,兵力,以及根據地的經濟,軍事能力等各項情報進行一次匯總和報告。
很明顯,老頭子已經在謀劃武力解決八路軍和新四軍的軍事準備,從跟日軍的秘密會談中,判斷出日軍暫時無力發起新一輪的大規模進攻。
這是一個難得的空窗期。
而發展壯大的八路軍和新四軍在戰場上表現出強大的戰力,百團大戰,更是徹底暴露八路軍的真正實力,這才幾年,八路軍就從數萬人發展成了近五十萬人的規模。
新四軍的北上支隊更是在蘇中地區展露出自己鋒利的牙齒……
這太可怕了,老頭子已經到了夙夜難眠的地步了。
羅耀盡量的保持一個傾聽的姿勢,也不讓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不想被拎出來回話。
還好,今天會上大佬眾多,還輪不到他這個小小的軍技室副主任出頭呢。
就算涉及軍技室的業務方面,也是溫玉清出面解釋,畢竟業務方面是他負責的。
老頭子對他在業務上的能力也是認可的,只是過去在跟密譯室的比拼中輸掉,那是因為管理和人才的原因。
羅耀的管理補足了他這塊短板,溫玉清自然在軍技室主任的崗位上做出了匹配他的成績來了。
其實,羅耀也是故意為之,不管是密譯室的時候,還是到了軍技室,他都把自己在密電破譯方面功勞盡量降低,把功勞盡量的都給遲安這些人,而他這個領導者只要做出成績來,不缺那一份功勞。
所以,就連戴雨農估計都不知道,羅耀在密電碼破譯和編纂方面的能力是遠超過遲安等人,很多工作,他起的作用都是關鍵性的。
羅耀這么做,其實也是不想太多暴露自己的能力,至于被發現也不怕,他該做的工作又沒少做,到時候更顯得他格局和心胸寬廣。
其實到軍技室,羅耀的策略就是低調,韜光養晦,他現在其實不需要太多的功績,只要把資歷熬上去了,反正只要他在軍技室的位置上,功勞不會缺的。
而且他也不需要拼功勞,穩住現在的位置,是最好的做法。
會議持續將近兩個小時,這讓羅耀一早就起來的人,肚子早就餓的饑腸轆轆了。
但是老頭子還在認真傾聽匯報,沒有人敢在這時候提出任何不合時宜的問題。
只能強行忍住了。
“目前據我們掌握的情報,新四軍軍部就在云嶺一帶,其部下有三個縱隊,第一縱隊駐地在……”
開始說到具體情報了。
羅耀聽了,不由的心中一震,這情報太詳細了,這簡直就宛如身在新四軍軍部看到的一樣。
從部隊主官,兵力,武器配比,以及駐地范圍,以及番號,都知道的如此清楚。
羅耀腦海中狂震不已,這要不是新四軍內部出現叛徒,那就是軍部機要所在被國民黨特務滲透了。
不然怎么會有如此詳細的情報。
這個情況必須馬上通知老吳,還不能通過姜筱雨傳達,因為以她的聰明,很容易分析出情報的來源,那樣很可能就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會議一直持續到下午一點左右才結束,好在上清寺準備了午飯,不然這多人餓著肚子回去,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吃上飯。
“羅副主任,委座召見!”
羅耀吃完午飯,正準備抹嘴離開,沒想到,老頭子的侍從副官跑了過來。
羅耀也不敢多問,趕緊跟隨那侍從副官往上清寺老頭子的辦公室而去。
老頭子也是剛吃過午飯,他已經過了半百年紀了,吃飯比不上年輕人,每餐吃的并不多,也不奢侈,基本上都是家鄉菜為主,不過,能夠給老頭子做飯的廚子那都是精挑細選的,菜肴雖然不昂貴,卻也做的相當精致,并且符合他的胃口。
老頭子是信基督的,偶爾也會吃西餐,但基本上還是中餐吃的多,飯后一杯白開水。
什么咖啡,茶之內的很少喝,喝的最多的就是白開水。
生活方面,老頭子的樸素倒是堪比楷模。
召見的人不只是他一個,他還見到了溫玉清,以及機要主任毛宗襄,以及老頭子的文旦智囊,陳訓恩。
很快,羅耀就明白老頭子召見他們是做什么了,是為了接下來對“共產黨八路軍以及新四軍”的軍事行動。
軍技室要暫時將工作的重心轉向對這兩支軍隊的通訊密電的破譯,以便于國軍隨時掌握這兩支軍隊調動。
這事兒跑不了,本來軍技室的研譯二組就有一個方向的任務,現在不過是對這方面進行加強而已。
軍技室成立這半年來,對日密電碼破譯方面那是頗多建樹,但中文密電方面就弱了許多,不管是汪偽方面,還是國內其他地方軍頭,八路軍和新四軍就更不必說了,那是進展寥寥。
過去軍技室沒成立之前,其實也一樣差不多是這個格局,但現在軍技室成立了,中文密電破譯自然不能瘸腿了。
特別是老頭子決定要對新四軍動手了,對這方面的要求自然要提上來了。
想蒙混過去是不可能了。
這一次被毛宗襄抓住了機會,他雖然無法兼顧軍技室的工作,但是,他把韋大銘推出來了。
韋大銘也是軍技室的顧問組的組長,他建議由韋大銘牽頭,集合軍統,和中統等特務組織的力量集中破譯八路軍以及新四軍的通訊密電,為期三個月。
三個月如果沒有進展,則這個攻關小組解散。
這是在軍技室現有的權力格局上插進來一刀,毛宗襄為了爭權奪利,已經跟韋大銘徹底達成聯合了。
溫玉清自知沒能力阻止,只能答應,羅耀沒有借口阻止,何況他若是反對,那這個事兒他就得攬下來。
這不是什么好事兒,弄不好,會給自己帶來極大的麻煩,韋大銘既然想出這個頭,那就讓他出好了。
只要人在軍技室,他就能掌握大局。
這件事上,戴雨農顯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并沒有對自己說,他是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還是有其他的打算,現在還不得而知。
不過,這事兒,他在老頭子面前肯定不好反對,還得是欣然同意,但在戴雨農面前,他還真的要表明一下自己態度。
從上清寺一出來,羅耀跟溫玉清稍稍交換了一下意見,就驅車去羅家灣十九號了。
“攸寧,我一猜就知道你要來。”戴雨農一見到羅耀,就呵呵一笑,招呼一聲。
“先生,韋處長這么干,是不是事先該跟我打個招呼,我這一點兒沒準備……”
“攸寧,這個事兒韋大銘是跟我講過的,我同意了,我想你就算知道了也會同意的,畢竟這對你,對軍技室都不是壞事兒。”戴雨農解釋道。
“可是,這韋處長做事太不講究,心胸也不開闊,我擔心他在軍技室胡來,到時候,爛攤子還是留給我來給他收拾!”
“韋處長也沒有你說的這么不堪,攸寧,他怎么說也是你的長輩,眼下是什么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這一次他再不行的話,以后還有機會嗎?”
“先生,您這是……”
“看破不說破,你要是不給人家機會,那天天被人惦記,防備也不是個事兒,只有讓他徹底死了心,不是更好?”戴雨農道。
“學生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去吧,不過,不要誤了校長的大事兒,我相信這點兒格局你還是有的。”戴雨農道。
“是,先生。”羅耀點頭答應一聲。
羅耀明白,這不過是戴雨農的說辭,他很清楚戴雨農對軍技室的野心,他是想把軍技室變成軍統的軍技室,但是羅耀并不像這么做,他韜光養晦,跟溫玉清聯手,也有這一層意思在內。
如果他一旦掌握軍技室實權,那么戴雨農一定會逼著他讓軍技室所有人統統加入軍統。
這樣一來,其后果顯而易見,他就無法擺脫戴雨農的掌控了。
他現在支持韋大銘這個野心之輩跟自己打擂臺,也是一種警告,或者說是鞭策,你聽我戴雨農的話,替我辦事兒,不要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
望著羅耀的離開,戴雨農微微瞇起了雙眸,眼神之中似乎閃過一絲極為復雜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