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事委員會辦公樓出來,天色已經灰暗了,冬季本來天就黑的早的多。
加上山城天氣緣故,這一天黑的要比往常早一些。
沒有風。
街上行人匆匆。
這是要變天了。
“回彈子石訓練班。”羅耀深呼吸一口氣,跳上吉普車,吩咐蔡小春一聲。
才過了江,天上就開始下雨了,然后是雨夾雪,雖然不是很大,但打在身上,浸濕了棉衣,濕漉漉的穿在身上,人很容易得病。
“羅副主任,這么晚了,您還過來?”李志鋒見到羅耀的車過來,有些驚訝的跑了出來。
“下雪了,我有些不放心這邊。”羅耀從車上下來,半片身子都被雨雪打濕額。
“我在這兒,你還不放心嗎?”
“嗯,咱們物資儲備的怎么樣,米面我不擔心,主要是蔬菜和肉類,這雪一下,很難買到新鮮蔬菜和肉蛋……”
“您放心,蔬菜我們早就存了一批,有白菜,蘿卜,還有一些腌制蔬菜,肉類也有,新鮮的都給凍起來來,還有就是腌制的魚,和肉,今年我們還讓學員們自己動手做了一些臘腸,我估計,咱們一兩個月內應該是生活不缺的,就是綠色蔬菜不太好弄,這玩意他只能現摘現買,不易儲存,沒辦法。”
“行,聽你這么一說我就放心了,那取暖爐子和木炭都備下了嗎?”
“備了,煤炭我們一口氣買下了三萬斤,各種木材,木材也備下了一萬多斤,還有一些草料,差不多加起來有四萬多斤吧。”
“不夠,儲備給我再增加一倍,要保持這個儲備數量,糧食也要給我增家,用新糧騰換舊糧的方法,至少給我存下一百萬斤的糧食。”
“一百萬?”
“對,一百萬斤,我會撥一筆錢,讓你修糧庫,用最高的標準修建,不要怕花錢,明年一開春就進行。”
“羅副主任,您這是要囤積糧食?”李志鋒問道。
“我這是未雨綢繆,照眼下這個局勢發展下去,未來兩三年內,我們的日子都不好過,手里有糧,心中不慌,我的先顧我軍技室幾百人有飯吃,只要他們有飯吃,就能安心工作,其他的,我也就管不了那么多。”
“一百萬斤,我們也吃不了那么多呀?”
“咱們軍技室,拖家帶口的,把所有人都算上,有上千人吧,按照每人一天一斤二兩的口糧,你算算看,一年得吃掉多少糧食?”
李志鋒算起來:“每人一斤二兩,一天就是一千兩百斤,一年下來的話就是差不多五十萬斤……”
“羅副主任,那還有五十萬斤呢?”
李志鋒發現自己這個問題問的有點兒蠢了,多出一倍的糧食,那不是好事嗎?
“燒爐子取暖一定要注意安全,萬不可大意,晚上值班巡邏,兩個小時一次,一定要每一間有人在的房子都要巡到了,出了事兒,軍法處置!”羅耀重重的道。
這些寶貝疙瘩很多都是生活上不太靈光的人,但是卻偏偏都是非常重要的。
任何一個都不能出事兒。
“明白,您放心,我會安排好的,兩個人一組,每晚至少來回巡邏八次!”
“那個你陪我去看一下。”
“好的。”
羅耀必須去看一下,才能放心回家,這雨雪天氣,最容易出事故,防患于未然是最好的。
“叫醫務室多備一些傷風感冒的藥材,以及凍瘡膏,以備不時之需,還有,女學員的褥子太薄了,給她們每個人再增加一個,可以給她們搞一些暖水瓶……”
“羅副主任,您真是太細心了。”李志鋒掏出筆來,將羅耀的話一一記錄下來。
“保證熱水供應,明天晚上不是圣誕節嘛,他們可以搞一些活動,唱歌,跳舞都可以,但是以娛樂為主,不要鋪張浪費。”
“是。”
“班里的思想工作也要加強,不可出現任何跟共產主義有關的言論以及刊物和宣傳用品,你們要定期檢查,發現一個,查處一個,明白嗎?”
“明白,請羅副主任放心。”
雨夾雪慢慢的變成雪了,等羅耀從彈子石訓練班出來的時候,屋脊上已經看到一層白色的雪覆蓋在上面了。
“走吧,回家。”羅耀上了車,讓蔡小春發動汽車返回黃角埡家中。
“小春,一塊兒吃飯吧,你這會兒回去,估計也沒飯了,還的自己做,我這里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羅耀下車,招呼蔡小春一聲,蔡小春跟楊帆不一樣,不跟他們住在一起,這個時候回去,估計食堂早就沒飯了。
“是,耀哥。”
“老師。”羅耀撣了一下身上的雪,再走進屋,跟在屋內的余杰招呼一聲,然后把外套脫下來,掛在衣架上,去燒的爐子上,搓了搓手,烘烤了一下。
“我們也不知道你啥時候回來,我跟老董都吃過了,飯菜給你留著,在廚房鍋里熱著呢。”
“小慧沒回來?”
“她來電話了,說所里有點兒事兒,可能會晚點兒回來,不回來吃飯了。”
“哦,我知道了。”羅耀點了點頭。
叫上蔡小春,兩人直接就去了廚房,也沒把飯菜再拿到餐廳,直接就在廚房把晚飯解決了。
這樣也省事兒。
刷碗的活兒蔡小春搶著給干了,羅耀也沒攔著:“這外面雪挺大的,要不你今晚就住這兒了,睡老虎那屋,他反正也不在,你不嫌棄的話。”
“不好吧,虎哥不在,我這回去也沒多遠,幾步路而已。”蔡小春忙道。
“隨你。”
羅耀也沒堅持,蔡小春住的確實不遠,直線距離也就四十五米的樣子,但要走回去的話,也得兩三百米。
這么一段路,確實不能算遠。
回到堂屋大廳,余杰坐在沙發上看著書,見到羅耀進來,放下了手中的書,摘下眼鏡兒,捏了一下兩眼中間的部位。
“溫玉清跑了?”
“老師,您都知道了。”羅耀點點頭,嘿嘿一笑。
“小慧告訴我的,雖然她沒明說,但我一猜就知道。”余杰道,“你們這個溫博士,好權,卻沒有擔當,膽子還小,根本成不了大事兒,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走的夫人路線。”
“取個有關系的老婆也不是壞事兒。”羅耀笑了笑。
“那你干嘛不去明天晚上的圣誕舞會呢?”
“我沒有攀附權貴的想法,再者說,吃軟飯也不是我的性格,一輩子活在一個女人的陰影下,無論你做什么,都不會被人認為是你能力出眾,這種活法太難受。”羅耀道。
“你就是去了,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你?”余杰笑了,若是用投機取巧的手段上位,那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羅耀,骨子里的傲是天生的,這種人是不會向權貴低頭的。
問題是,他很擔心羅耀的未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事實,羅耀很可能會跟戴雨農反目。
戴雨農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而羅耀身上有那種強烈的反抗精神,在他弱小的時候,他可能會選擇妥協,隱忍,可當他羽翼漸豐的時候,恐怕就不會再隱忍和妥協了。
這兩人的反目是可以預見的,除非羅耀甘愿給戴雨農當一個聽話的木偶人。
這不太可能。
“我去見了何耀祖,把事情跟他做了匯報,這事兒估計委座現在已經知道了。”
“溫玉清不是一般人,他可是軍技室的主任,是機密要害部門的負責人,他這么一走,等同于叛逃,若是被日本人知曉,將他直接擄走的話,那麻煩就大了。”余杰道,“攸寧,到時候,你也有連帶責任。”
“老師,我總不能派人監視他吧,他是我正主任,我只是副的,我這么做,他若是向上面告我一狀,我可吃不了兜著走,再者說,腿長在他身上,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跑帶來的后果嗎,既然他都想清楚了,還要不辭而別,還能怎么辦?”羅耀道。
“話雖這么說,可有時候,追究責任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余杰說道。
“追究就追究吧,人都走了,我也沒辦法。”
“溫玉清這一跑,軍技室主任可能會在你跟毛宗襄兩個人之間產生,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論親疏關系,我遠不如毛宗襄,而且我資歷遠遠不夠擔任軍技室主任,這個主任是不會落到我的頭上來的。”
“不錯,老頭子用人,向來親疏有別,你雖然令下不少功勞,但在老頭子眼里,還很年輕,資歷尚淺,壓不住局面,他斷然不會吧軍技室直接交給你,所以,毛宗襄的贏面要大得多,但也不排除,從其他部門調一個人過來。”
“所以,老師,我跟毛宗襄來了一個君子協定。”羅耀嘿嘿一笑,直接對余杰坦白道。
“君子協定?”
“我跟毛宗襄說好了,不論我跟他誰當這個主任,那么空出的副主任的提名由那個落選之人提名,且必須予以支持。”羅耀解釋道。
余杰聞言,眼睛驟然一亮:“攸寧,你這個君子協定訂的好呀,這樣一來,軍技室內部穩定,沒有亂掉,若是從外面調人進來,勢必會破壞何種穩定,如果能夠平穩過渡,這個時候,他是絕不會自找麻煩,但是這樣一來,你的贏面就更小了。”
“毛上去對我未必就是壞事兒,何況,他上去了,我可以提名一名副主任,那我其實也不吃虧,到時候軍技室可以效仿軍統的模式,有何不可呢?”
余杰點了點頭,毛宗襄擔任名義上的主任,實際負責的人是羅耀,這是個理想的局面。
跟過去溫玉清在的時候一樣,當然,毛會不會認命,那還肯定不會,但韋大銘很可能提前出局了。
他在二組干的再好,破譯再多的電文,很可能成了毛宗襄和羅耀的嫁衣。
這一招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