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樓苦笑搖頭。
“直升機已經準備好了,李兄何時啟程?”
“這么快?”
李長清一怔,旋即笑道:
“那就明天吧!”
“需要陳某...”
“免了。”
道人擺手將他打斷。
“只要備好直升機即可,剩下的陳兄無須操心。”
陳玉樓頷首,欲言又止。
“放心!”
李長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胡八一他們三個小子既沒有地圖,又沒有相關線索,兩眼一抹黑,找不到獻王墓的!”
“等他們找到遮龍山,貧道早就得手了!”
陳玉樓聞言松了口氣。
...
翌日。
陳玉樓一早登門。
寒暄一陣,兩人就此告別。
陳玉樓留在京城處理后事,自有專員接引李長清去到云南。
一路顛簸不必提。
轉天,昆明站到了。
李長清下了火車,剛走出站臺,便有兩個青年舉著“歡迎首都代表訪問團”的牌子,熱情地迎了上來。
為首的是個皮膚黝黑的小伙,一笑咧嘴露出一排亮閃閃的白牙。
見到李長清,上來就要來個熊抱。
道人不著痕跡地躲開。
皮膚黝黑的青年收回手臂,毫不尷尬,質樸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俺代表云南遮龍山懷鄉縣地質組,歡迎首都地質調查所來的同志蒞臨指導!”
“大家鼓掌!”
說著,帶頭把巴掌拍得震天響。
身后那個青年也跟著他,興奮地鼓起掌來。
啪啪脆響中,兩個青年的掌心拍得通紅。
惹得車站行人頻頻注目。
李長清露出一個尷尬而矜持的笑容,強行將二人打斷,擺手道:
“多謝同志...蒞臨談不上,互相學習罷了。”
心中卻一陣腹誹:
什么地質調查所,我怎么不知道?
陳玉樓這老東西...
怪不得昨天非逼著我換衣服...
李長清此時已脫下了道袍,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藍布衣卦,修長勻稱的身形看上去氣質上佳。
鐵劍和脫下來的道袍都被他放進了袖里乾坤。
烏黑的長發在腦后扎了個小辮。
鼻梁間架了個黑框平光鏡,以遮掩出塵之氣。
手里提著一個寬大的黑色皮包,裝著元寶。
“哪里,您是首都派來的專家,懂得肯定比俺們多,俺們還要多向您請教!”
黝黑青年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道:
“忘了介紹了,俺叫周有福,是懷鄉縣地質組的組長。”
他指著身后略顯靦腆的青年。
“這是俺的助手阿鵬,他是白族人,漢話講不利落,代表同志不要見怪!”
“李長清,你好。”
李長清和兩人分別握手。
三人客氣一陣。
隨后在兩人的帶領下,從附近的客運站上了一輛大巴車。
懷鄉縣坐落在遮龍山脈腳下,位于云南山脈密集的邊境,位置很偏。
離緬甸國境線不遠。
大巴沿320國道,自昆明出發,足走了小半天。
從哀牢山無量山與大理點蒼山洱海連線之間穿越,途徑瀾滄江畔。
最后一段坡陡路窄,大巴車幾乎是繞崖而行。
從車窗向外望,低頭就是波瀾起伏的瀾滄江水。
路面狀況很差,高低起伏,又有很多碎石和坑洼,一個急彎接著一個急彎。
司機是個老手,開的漫不經心。
任憑山路崎嶇,坎坷不斷,卻能屢屢化險為夷。
車上的乘客看上去平日里都坐慣了這種車,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該笑笑,該睡睡,對險峻的路況絲毫不以為意。
李長清倒是頭一次,但這點小事在他面前自然不值一提。
他一只胳膊胳膊枕著車窗,另一只手伸進皮包里擼著元寶,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瀾滄江。
周有福幾次想張嘴聊些什么,見他情趣懨懨,便識趣地沒敢打擾。
李長清盯著湍急的江水,靜靜出神。
江畔兩岸石壁聳立,恍如天塹。
江面并不算寬。
居高臨下看去,恰如一條暗紅色的血脈,蜿蜒向南奔流而去。
大巴在崎嶇的山路勻速行駛。
半天后。
周有福悄咪咪地湊到李長清跟前,指著窗外天邊的一座蒼山道:
“李同志,那個,就是遮龍山,再過兩站,就到俺們縣了。”
李長清順著他指的方位望去。
只見紫黛色的天邊,一座灰蒙蒙的巨缽形山體聳立在道路的盡頭。
山頂云封霧鎖,恍如天境。
從車里看去,真有一種高山仰止之感。
遮龍山雖已在望,但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這段路程還不算短,估計還得再跑至少兩個小時。
于是李長清打了個哈欠,閉目養神起來。
...
懷鄉縣夷漢混居,說是個縣,其實只有幾百戶人家。
縣中設施簡陋,看建筑道路,比六十年前老熊嶺瓶山附近的山寨好不了多少。
周有福所謂的地質組的基地,不過是個二層土樓,建在縣東頭的小山坡上。
一層是辦公室,二層便是他和助手阿鵬的居所。
樓上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天臺。
按陳玉樓所講,明日直升機便會降落于此,帶他進山。
第二天一早,直升機的轟鳴聲從頭頂傳來。
周有福和助手阿鵬一大早便進山采集植物標本去了,并不在研究所。
正好省了辭別。
李長清站在天臺上,注視著灰褐色的機身緩緩降落,最終懸浮在半空。
猛烈的氣流將他的衣褲吹得獵獵作響。
元寶從李長清懷里露出了頭,好奇地盯著半空中的大鳥。
這時,一個賊眉鼠眼的青年從直升機艙門里伸出了腦袋。
正是之前在陜西古田縣見到的那個自稱“搬山李醉”的青年。
只見他高舉擴音器,朝李長清喊道:
“李道長,事不宜遲,趕快上機吧!”
李長清縱身一躍,把住艙門鉆了進去。
上去后,他看了眼青年。
“老陳派你來的?”
李醉點了點頭,大喊道:
“上頭只批了一個小時的乘機時間,今天天氣晴朗,山里云霧較少,咱們抓緊上路吧!”
說著,朝駕駛員打了個手勢。
直升機螺旋槳加速旋轉,機身緩緩拔升。
“道長,坐穩了!”
路上,李醉從座椅下取出一個降落傘包,親手為李長清扣上。
他并未拒絕。
這架直升機是1972年從法國進口的“羚羊”軍用直升機,按噸級屬于中量型。
這個時間點,國內直升機短缺,陳玉樓能弄到一架,雖然限用時間很短,已十分不易。
直升機在三千米的高空飛行。
李長清低頭俯視著大地。
腳下群山蒼翠,云暮靄靄。
刀子般的狂風劃過他的面頰,映出一對沉凝深邃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