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結束后的三天。
太虛道宮先天大宗師現身與渤海侯交手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江北,并迅速向四周擴散,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相信之后很長的一段時日,當日壽宴席中發生的一切,都會被當作人們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話題。
不論中原、江南、東海還是西疆,整個大梁武林都即將沸騰。
就在外界風起云涌之際。
素商峰洞玄殿外,李長清面色凝重地走了出來。
石階前沒頭蒼蠅一般打轉的師父秋堇真人見到他,急忙迎了上來,期待的目光中隱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擔憂。
“乖徒弟,怎么樣?”
“芊兒她好了沒有?”
“唉...”
李長清重重嘆了口氣,而后緩緩搖了搖頭。
“啊?!”
老頭眼神瞬間黯淡下去,身子晃了晃,無力地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竟“哇”地一聲哭嚎了出來。
李長清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失笑道:
“師父莫哭!”
“芊兒已經好了!”
“真的?”
“真的。”
李長清點了點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哇!”
卻沒想到,老頭聽了他的話哭得更大聲了:
“我的芊兒,你的命好苦啊,剛出生就被生母拋棄!”
“元始天尊老爺顯靈吶,助你大病得愈!”
說完,便哭喊著沖進了殿中。
“真是個老頑童...”
李長清望著師父的背影,一臉無奈。
不過,自出生以來困擾芊兒十幾年的頑疾終于被拔除,真是萬幸!
一想到小姑娘喜極而泣,梨花帶雨的模樣,壓在他心頭多年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心中不由一陣舒暢。
正午的陽光灑在道人的身上,渾身由外到內都暖洋洋的。
“吱吱吱!”
忽然,一陣熟悉的叫聲傳來。
李長清抬頭,一團金燦燦的影子撲進了他的懷里。
“元寶?”
道人看清懷里小東西的模樣,狠狠擼了兩把,笑道:
“你這小家伙,許久不見影,這些日子跑去哪里了?”
不知是否是錯覺,小猢猻似乎比之前小了一圈。
“吱吱吱!”
元寶也很是興奮,聞言伸出毛茸茸的小手指了指天空。
“唳!”
云間傳來一聲空靈的長鳴。
銀子灰白色的身形盤旋著掠過頭頂,跟他打了個招呼,而后又鉆入青冥,消失不見。
“吱吱!”
元寶揮手和它告別。
這小鬼頭!
李長清輕輕敲了敲它的小腦袋。
“這幾天通背拳練的怎么樣了?”
“吱吱...”
元寶扭過了頭。
“讀書練字呢?”
小猴子左顧右盼,裝傻充愣。
李長清沉默片刻,忽然展顏一笑。
“怎么樣?嵯峨山七十二峰的云海竹林好玩嗎?”
“嗬...嗬嗬...”
元寶情不自禁地點頭。
烏黑的大眼睛里滿是回憶,咧開大嘴憨笑個不停。
看那模樣,就差一句“此間樂,不思蜀”了。
“呵呵呵。”
李長清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領著小猴開了一場“憶苦思甜”大會。
順便監督它練了一下午的書法。
直到晚上,小猴終于將最后一張字帖摹完,感動的哭了出來。
淚如泉涌。
用過晚飯,師父秋堇真人找了個借口,拉著李長清尋了個犄角旮旯。
握著他的手,笑得很是猥瑣。
“師父,你沒事吧?”
李長清看得心里直發毛。
“嘿嘿...”
秋堇真人沒說話,只是笑個不停。
“沒事我走了!”
李長清實在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掙脫老頭的手,便準備開溜。
“哎哎哎,別介!”
秋堇真人陪著笑把他拉了回來,搓著手道:
“為師剛才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您老有話直說吧!”
李長清嘆了口氣,對自己這個活寶師父無可奈何。
“嘿嘿,那咱們先說好了,為師待會說完,你可一定要答應啊!”
“別,我可沒說!”
李長清一見這老頭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沒好事。
上一次,老頭露出這種表情時,是教唆他去一個無名山頭上去掏鳥蛋。
結果他掏完才知道,那山上的鳥是他的一個師叔的。
被他老人家追著打了整整兩天!
“哎呀,乖徒弟放心,這次絕對是正經事!”
老頭將李長清按在石頭上,又是捏肩又是敲背,表情諂媚。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您老再不說我就走了!”
李長清冷眼相觀。
“是這樣,為師這有一封信,麻煩徒弟替我送過去,嘿嘿...”
秋堇真人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封信箋,塞到了他手里。
“送給誰...”
李長清一愣,接過信封半信半疑地瞟了一眼,一抬頭,卻發現老道已經跑了個沒影。
“拜托了,乖徒弟!”
這老棒槌!
這是要送給誰啊?
李長清嘆了口氣,將信翻過來,只看了一眼,便僵在了當場。
信封上赫然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師妹冬堇親啟。
“我囸,老家伙你玩我!”
看到名字的一瞬間,道人心中猶如萬馬奔騰。
冬堇真人,這個名字,是他今生童年的噩夢。
這件事情,還要從他的師祖講起。
他的師祖道陵真人,一生共收了四個弟子,以四季為名,分別是春堇、夏堇、秋堇和冬堇。
五十年前,太虛道宮式微。
當時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太虛道宮一眾師祖,包括道陵真人在內都在那一年先后仙逝。
擺在道宮面前的,是后繼無人的窘境。
值此危難之際,四堇真人挺身而出,救道宮于水火,力挽狂瀾,將師門從破滅的邊緣生生拽了回來。
一時間,太虛四季之名威震天下!
但他們四個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幾年后,春堇真人和夏堇真人在一場大戰中雙雙殞命。
師父秋堇真人也身受重傷,丹田永久受損,從凝罡境界跌落,從此一蹶不振。
唯有師妹冬堇真人保全下來,但也因為兩位師兄的去世而備受打擊,自封于玄陰峰,不許任何人靠近。
這一封,就是五十年。
時至今日,關于冬堇真人是否在世,弟子們眾說紛紜,誰也沒有準確的說法。
但李長清知道。
冬堇真人不僅活得好好的,還早于三十年前便踏入了先天境界。
比當今世上流傳的四大先天之中,年紀最大的云陽老道,還早了整整十九年!
二十年前,秋堇真人悄然離開了道宮。
離別前,將五歲的李長清和兩歲的陸芊兒托付給了師妹冬堇真人。
其后三年,在冬堇真人的手下,李長清度過了人生中最難熬的一段日子。
觀劍、熬骨、背誦繁奧晦澀的道家典籍...
每天天不亮便起,直到深夜才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入夢。
其中滋味,唯有他自己知曉。
以至于后來很長一段時間,他每次睡覺,都會夢到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和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可以說,冬堇真人才是他武道之路真正的老師。
后來,李長清憑借三年中打下的基礎,勤學苦練,年僅二十三歲便踏入先天,驚掉了太虛道宮眾真人一地眼球。
稱其天縱之姿,千古無二。
成為天人的第二天,他便分別登門,拜訪了云陽老道和冬堇真人。
與云陽老道的切磋,最終以平局告終。
而在玄陰峰上,李長清拼盡全力,也未曾在冬堇真人手下走過十招。
其中差距,可見一斑。
關于天人之上,從古至今只有古籍上零星的記載,且語述不詳。
先天之后的路該怎么走,自古無人知曉。
饒是以李長清的才智,短時間內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同為先天,差距卻可能猶如天壤之別。
舉個例子,初入先天者,有很大幾率不是踏入先天一年之人的一合之敵!
但其中也有個例。
如之前壽宴上的渤海侯王守仁,他成為先天大宗師的日子已經不短了,卻在與李長清的試探中吃了暗虧,說明二人的實力相差不大。
道人越想,越覺得冬堇真人武功深不可測。
就算世人口中的四大先天聯手,恐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真不知冬堇師叔到底修煉到了何種境界...”
想著,李長清竟有些走神。
直到元寶晃了晃他的胳膊,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著手里的信,嘆了口氣。
“算了,好久沒見到師叔了,這次便趁著送信的機會找她老人家聊聊天吧!”
玄陰峰位于嵯峨山最北。
在七十二峰中海拔最高,形如一柄利劍,直插云霄。
山頂積雪常年不化。
此時,姹妘殿外。
李長清一身素袍,正躇躊地站在白玉階下,面容有些忐忑。
整個太虛道宮,也只有冬堇真人才能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吱吱吱!”
元寶見狀,毫不留情地發出一陣嘲笑。
李長清狠狠瞪了它一眼。
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殿中傳來:
“清兒,既然到了,為何不進來?”
李長清深吸了一口氣,緩步走上臺階,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殿中,正中是一個香案,上面擺著兩個靈位。
牌位前的蒲團上,盤坐著一位面容極美的年輕女子。
冰肌如玉,體態豐盈。
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女子身穿一身潔白如雪的道袍,三千青絲用一根木簪束起,清冷如神女仙妃。
若非親眼目睹,很難相信世間竟有如此傾城之容貌。
“長清拜見冬堇師叔。”
李長清見了將元寶按進懷里,走到殿中,俯身恭謹地行了一禮,恭維道:
“許久未見,師叔的風姿更勝以往。”
“坐。”
冬堇真人不為所動。
“是。”
李長清拘謹地坐在一旁的蒲團上。
雙手規矩地放在放于腿間。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大殿中的氣氛有些詭異。
“清兒,你的氣息變了。”
忽然,冬堇真人清淡的聲音傳來。
李長清一愣。
“少了幾分中正平和,多了幾分殺氣。”
冬堇真人皺眉,紅唇微啟。
“還有一絲絲陰煞之氣。”
李長清心里咯噔一下,當即便醒悟過來,心道禍事!
好久沒見,竟差點忘了冬堇師叔精通望氣之術!
這萬一讓師叔看出自己是因為倒斗染上的墓中陰煞之氣,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他心中念頭急轉,面上卻不動聲色。
打了個稽首,笑道:
“興許是長清此次外出歷練,染上的世俗紅塵之氣。”
他說完,殿內一片沉默。
就在李長清心頭逐漸捏緊之際,只聽冬堇真人平淡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這次來,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的...”
李長清頓時松了口氣。
將師父秋堇真人的信拿出在手上,起身走過去,雙手將信封遞到冬堇真人面前。
冬堇真人打開看了一眼,將信封收好,點了點頭。
“好,我知道了。”
“師叔,還有一件事。”
李長清順便把自己將師妹陸芊兒先天貧血治好的事說了出來。
并從袖子里取出一塊寶相花瓣,輕輕放在了冬堇真人手掌之中。
冬堇真人仔細看了半晌,忽然唇角微微上翹,緩緩吐出一句:
“有趣。”
“清兒,此物你從何處得來?”
“奧...啊!”
片刻,李長清猛地回過了神,稍微有些尷尬。
咳嗽了兩聲,胡謅道:
“是長清于寧州大涼山時,從山里的一處無名洞府中偶然得到的。”
“這種花瓣不僅可以拔出頑疾,還能使白骨生肉,瀕死回生,可謂神物!”
他看了眼冬堇真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師叔,您老人家不留下點兒?”
“不必。”
“好嘞。”
李長清乖巧地點頭,又坐了回去。
接著,他又問了一些關于先天境界修行的問題,冬堇真人都為其一一解答。
半個時辰之后。
李長清滿面春風地走出了姹妘殿。
收獲頗豐。
回到素商峰后,先和師父秋堇真人交了差,又和師妹陸芊兒聊了一會。
小姑娘看上去心情甚佳,一直纏著李長清帶她下山游玩,被他以即將閉關為由拒絕了。
據下一次任務開始僅剩最后兩天,實在抽不出工夫。
為了不讓師妹傷心,李長清答應她,一個月后一定要陪她去大梁最繁華的京都府好好玩上一玩!
時光如梭,兩天時間轉眼已過。
五月初一。
李長清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扶劍峰,將元寶留在了素商峰陪陸芊兒和銀子玩耍。
沒錯,這一次傳送,他準備自己一個人。
因為這一次,他心里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靜靜等了一會兒。
“叮。”
系統的提示音久違的響起:
“目標世界:鬼吹燈。”
“據傳送開始還有十秒。”
“開始倒計時。”
“十。”
“一。”
李長清的身形突兀消失在山頂。
再睜眼時,面前是茫茫的大草原。
天空晴朗,萬里無云。
陣陣清風徐來,吹皺了他的衣擺。
“還是鬼吹燈世界嗎...”
道人嘴角一勾,心中默念:
“系統,使用《盜墓筆記之秦嶺神樹》一日游體驗卡。”
“是否確定。”
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
“確定。”
“使用成功。”
“傳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