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來說,九百多萬人,最少按照二百萬個家庭計算,哪怕只有一百萬人來做工,他們每個月最少需要的糧食都是一石。
依照一升米四十文來計算,一石米便是四千文,合計四兩白銀。
一百萬人一個月便是四百萬兩銀子,兩個月便是八百萬兩,三個月更是高達一千二百萬兩。
真當朝廷能憑空變出銀子來嗎?
是。
戶部現在賬上還有一千五百萬兩白銀,足夠這一次的用度了。
可那跟三千五百多萬石糧食一樣,都是動不得的。
別說是一千二百萬兩了,就是四百萬兩,戶部肯定都不愿意給。
而且他們的吝嗇是理直氣壯的。
諾大一個國家,哪里不用錢?
你要是一下全部花光了,等到急需用錢的時候,又該怎么辦?
特別是為了保障京中官員們的用度,以及十幾萬禁軍及其家庭的用度,戶部是必須要留有老底子的。
苗炎同樣也知道,內務府肯定也有錢,但出于同樣的原因,不可能拿出好幾百萬來。
尤其是昨天晚上內務府才和戶部一道,各出了三百萬兩銀子賑災。
戶部出錢賑災,那是朝廷的職責。
可內務府乃是皇帝的小金庫,是他的私人財產,根本沒有理由一次次的承擔賑災職責。
不然哪怕內務府有一座金山銀山,也完全不夠用的。
皇帝這些年各種礦山、皇莊等等地方的收益,已經大部分的貼了出來。
這也多虧景和一年到二十年的風調雨順,這才讓皇帝在理清先帝的一堆爛賬之余,還能存點錢。
不然這些年如此多的災難禍害接踵而至,他每年再多的收益都頂不住啊。
反正苗炎是沒辦法變出一千二百萬兩銀子的,他只能看看柳銘淇能不能再創造一個奇跡了。
結果,苗大人聽到了一個最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回答。
“可以得到錢的方法多了去了,就看陛下您愿不愿意用而已。”少年這么說道。
苗炎頭都暈了,我想了那么久沒想出來,你卻有很多種方法?
景和帝也差不多的表情,“你倒是說說看。”
柳銘淇道:“戶部和內務府的庫房里還有布匹綾羅綢緞吧?全部賣了,至少也能得到幾百萬兩銀子吧?”
“呵呵!”
景和帝想也不想,揮手道:“下一條。”
布匹綾羅綢緞那是比糧食還要緊要的物資,主要是準備跟周邊國家做生意的重要物品。
如果沒有這么一大塊的收入,朝廷的各種開支怎么來?俸祿怎么來?
光靠每年田賦得來的糧食嗎?
“我聽說甘肅那邊新找到一個鐵礦,已經開始開采了,好像規模不小的樣子。”柳銘淇道:“現在這么缺錢,不妨把這個鐵礦山給賣了,分成一百份,一份五萬兩銀子,保證幾天之內五百萬兩銀子就到手。”
景和帝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柳銘淇,“我大康朝還從來沒有賣過礦山的先例,你一上來就叫朕賣礦,是拿朕當亡國之君嗎?”
您這表情,是玩不起,要一拍兩散了嗎?
好吧。
你皇帝你老大。
柳銘淇無可奈何的又說起了第三點:“那么最實際的便是賣臨時鹽引和茶引,只要肯給錢,我們就賣,這樣便同樣可以短時間內獲得大量銀子。”
景和帝這次沒有馬上反駁了。
可苗炎卻道:“殿下,如果超發鹽引和茶引,恐怕迎來大規模的混亂啊。”
“這個我知道,也僅僅是應急的罷了。”柳銘淇道:“反正也是臨時的,最多混亂一兩年,便可以恢復正常了。”
“您說得輕巧。”苗炎道:“糧商比起鹽商來,什么都不是。觸動鹽商的利益,那可是引發的風波大了去了!還有茶引也是,歷來各大邊茶商人都是財力雄厚,要是他們鬧起來,朝廷也不好做啊!”
鹽商不用說了,天下的其余所有商人加在一起,可能也就是跟鹽商們差不多有錢而已。
茶商,這里主要說的是銷往邊疆茶葉的商人們。
他們從內地買了茶葉,去西北和東北的邊疆銷售,外族人是非常需要茶葉的,這是他們的生活必需品,所以這些茶只要去到草原上,跟鹽一樣,絕對賺得盆滿缽滿。
兩種商業都是大型的買賣,都有極大的勢力,都不好惹。
“這些困難我都明白。”柳銘淇頜首道:“但是想要做什么事情,又豈能不得罪人?和光同塵,便可以悠悠閑閑的做官,但這樣好嗎?”
苗炎聞言一愣,旋即再次站起來,對著柳銘淇又是一鞠躬:“世子殿下所言發人深省,下官受教!”
柳銘淇微微一笑。
這人挺有意思的,雖然看起來嚴肅冷酷,可是卻有錯就改,善于虛心求教,是個能臣啊!
“同時得罪兩個群體,還是不夠慎重。”景和帝此時開口了,“銘淇,你選一個,一個就可以了。”
“那就鹽商吧!”
少年毫不猶豫的道。
景和帝和苗炎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想來也是,最有錢的群體,一般都是最容易被盯上的。
“那么發多少鹽引合適?又需要具體籌集多少銀子?”景和帝問道,“你有數嗎?”
“這個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鹽政大臣。”柳銘淇趕緊搖頭。
“好,那我就找白恒望來具體詢問。”景和帝轉頭對趙壽道:“傳旨,讓白恒望即刻入宮。”
“遵旨!”
趙公公又是一陣奔跑。
苗炎果然是一個黑子,他當即就道:“陛下,白卓儀在江南多年,恐怕他會不忍心向他的老朋友們下手啊!”
瞧瞧這話。
連柳銘淇這種官場小白都聽出來了,這是苗炎在提醒皇帝,白恒望恐怕屁股要坐歪,不一定會很配合。
景和帝曬然一笑,“每年卓儀的鹽政衙門稅賦都繳納得很好,而且遇到事情都有貢獻。哪怕是他有一些小毛病,都還是可以的……好了,太升,你不用多說,我就問你,如果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有幾個能比卓儀做得好呢?”
苗炎下面的話就被皇帝堵上了。
其實景和帝說的也很有道理。
大家上去都是要吃點喝點拿點的,只要能把該做的工作做得漂亮,而且還能積極響應朝廷,那就很好了。
想了想,少年輕咳了一聲:“陛下,我這里有個想法……但是出去之后,我可絕對不會承認是我說的,您也千萬別提及我。”
景和帝一聽便曉得,這憊賴小子又有什么上不得臺面的計謀了。
可他還是忍不住,“好吧,你說說看。”
“您待會兒見到白大人之后,先不要說什么發行臨時鹽引,就說朝廷決定派出吏部、刑部、大理寺的官員,由金吾衛大軍協助,分路詳查鹽政衙門和鹽商們相互勾結,私自超發鹽引,從而大獲其利的重大案件。”
“啊!?”
景和帝瞠目結舌。
旁邊的苗炎也是反應了過來,一張黑臉居然有了一絲笑容:“妙!世子殿下您這個計謀真的……真的太好了!!”
向鹽政要求多發鹽引,這是在和現有的制度作對,是朝廷的不對。
但現在是要嚴查鹽政和鹽商們勾結,利用超發鹽引來大獲其利的案件,卻是化被動為主動了。
只要占據了主動,難道那群鹽商和鹽政官吏們,還敢嘮叨什么不成?
至于說有沒有這回事兒,那是用屁腚子想都能清楚的事兒。
歷朝歷代,誰不是這么做的?
區別只在于多少罷了。
景和帝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而且他是最早明白的,因為他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事兒,就跟他知道漕運總督和自己兒子的手下們,走得比較近一樣。
可這些人做得都不過分,同時對他也是忠心耿耿,所以景和帝并不想追究。
保持著這么賓主一場,老百姓們又可以過安穩日子,那也就足夠了,不用想著做什么圣君。
但是現在不同了,涉及到了京畿地區九百萬人的生計,沒有什么比這更重要的了。
柳銘淇一提這個,景和帝驚訝之后,馬上就定了主意。
對不起了,卓儀,朕也是逼不得已啊!
……
注:大康朝制曰:稅賦之物,分為四類:谷、帛、金鐵、物產。谷之品七、帛之品十、金鐵之品四、物產之品六。
古代繳納稅賦的方式多種多樣,其中物產六種里面的第五種是果、藥、油、紙、薪、炭、漆、蠟……果類也是可以作為稅賦繳納的,比如干棗就是很值錢的稅賦。
……
下周五中午上架,果奔的。為了給自己爭口氣,正拼命碼字存稿,恨不得穿尿不濕奮戰,如此精神,太值得贊賞鼓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