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種商品之中,白糖是最新做出來的,事實上龔楚信去西北的時候,實驗室里面的白糖并不多。
可即便是如此,為了大幅度的打開銷路,讓草原上的部落們貪圖享受,柳銘淇還是拿了一百多包給怡王府,讓龔楚信大肆推銷。
在草原這么窮困的地方,白糖是需要推銷的,但在京城這種全國最富饒的城市,白糖根本用不著多費力氣去推銷。
柳銘淇只用放出風去,告訴大家,用白糖做的蛋糕更好吃,用白糖做的奶茶更好吃,饅頭也可以加入白糖,用白糖制作各種糕點,味道更不一樣,便已經足夠。
要說京城里面哪一家商鋪的新鮮玩意兒最多?
肯定除了裕王府便沒有第二家了。
如今他們拿出了白花花的白糖,單純是嘗一口都覺得嘴巴里全是甜味,而且還不粘牙。
以前用甘蔗、小麥、高粱做的飴糖,好吃是好吃,可對于牙口不好的人,特別是老年人,那簡直是太不友好了,吃一點都會粘住牙齒,很是難受。
白糖不一樣,它是小顆粒,而且還非常容易溶于水,當成糖水喝就很好。
京城里面有錢人太多了,雖然一斤白糖賣到了一兩銀子的高價,但還是許多人前來購買。
第一天賣出了七白多斤,第二天賣出了一千九百多斤,第三天直接便賣出了五千四百斤。
從第四天開始,裕王府又開始了喪心病狂的習慣路數——限購!
他們限定每天只賣出三千斤,多了一包都沒有;且每人每次只能買一包。
害得那些聽聞白糖妙處的有錢人家,只能又讓自己的奴仆們深夜開始排隊,以求能多買一點。
甜的食物在所有食物里面,占比不會太大,特別是古代。
但關鍵在于,只要你喜歡上了甜食,很難割舍得掉。
就好比是戒煙戒酒一樣,沾染上了一天到晚嘴巴里面總想吃點甜的。
毫無疑問,景和帝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要不是太醫讓他珍惜身體,不要過度貪戀某樣食物,他每天喝奶茶、每天吃蛋糕都行……哦,對了,現在還每天要吃一顆大白兔奶糖,順帶著豆漿也加白糖,比加蜂蜜要甜得多。
和皇帝一樣的人很多,于是白糖開始盛行起來后,哪個富豪、勛貴、官宦、宗室子弟家里沒有白糖做的東西款待客人,那便是一種失禮的表現。
這么持續了十來天的時間,每天還是限購,許多人就抱怨了起來,弄得皇帝都聽聞到了風聲。
景和帝便把柳銘淇叫到了宮里。
少年非常懂事,來的時候又給景和帝帶了滿滿一大袋的大白兔奶糖。
趙壽樂呵呵的收到了旁邊,心想諸位娘娘總算是不用吵著爭搶那么一點份額了。
“你皇奶奶和長樂那邊,都拿去了?”景和帝滿意之中,又多問了一句。
柳銘淇點點頭:“請千牛衛送過去了。”
會做人的人,考慮當然要周全。
自己最喜愛的小丫頭,還有自己最大的靠山都不送過去,那不是白瞎了嗎?
景和帝道:“大白兔奶糖的消息,也已經傳了出去了,是吧?”
“柳銘璟那小子,到處沾花惹草,早就傳得滿城皆知了。”柳銘淇苦笑道,“但我們現在還在儲備貨源之中,根本沒辦法拿出來賣。不然賣個一兩天就沒有了,豈不是他們還會罵得更厲害?”
柳銘璟有很多好姐姐好妹妹。
花樓有,正經人家的也有,反正這家伙如果放在現代,一定是被套上一百個豬籠,直接再壓上一百顆巨石,沉入海底的敗類。
拿著柳銘淇給他的大白兔奶糖,他最近是出盡了風頭。
等到他的大白兔奶糖用完,才不得已說出這是裕王府的東西,然后那群名媛貴婦們、花樓姑娘們統統都找上了門。
錢不是問題,但趕緊把大白兔奶糖交出來!
但店鋪里根本就沒有貨,連店鋪伙計都不知道什么是大白兔奶糖,所以前幾天天天都有女人堵著裕王府商鋪罵。
這么一罵,大家伙兒算是知道了,有一
種美味叫做大白兔奶糖,比任何一種飴糖都要好吃。
接踵而來的各種要求贈送、購買大白兔奶糖的請求,又蔓延到了裕王和裕王妃的身上,讓他們每天出門都得帶上幾十顆,分給人家吃一吃看。
“奶糖的制作很麻煩?”景和帝好奇的道。
“嗯,它需要的材料很多,還有最重要的是需要水牛奶。”柳銘淇道,“這幾個月以來,京城的奶茶之風甚為流行,使得周邊水牛奶非常緊張。我都是要到附近幾個縣府購買水牛奶回來,才可以制作奶糖,但數量仍舊是不夠。”
皇帝趕緊警告他:“不夠的話多想辦法,你可不許高價在京城周邊收購水牛奶,沒有了奶茶喝,我可找你算賬!”
柳銘淇心中直接翻了翻白眼。
我要想做早就這么做了,但靠高價來競爭的辦法,絕對不是長久之道。
他只能耐心的解釋:“其實因為奶茶的緣故,京城周邊飼養水牛的人變得多了許多,根據我的調查,水牛數量比起六月份來,半年時間已經增加了三成。
而且這種效應已經擴展到了京畿地區,大家都積極的去購買水牛、促進水牛的孕育,從而擁有更多的水牛。
雖然遠水解不了近渴,但按照這種狀態發展下去,要不了兩三年,京城的水牛數量增加十倍都沒有問題,那時候的老百姓,可就又增加了收入了呢!”
“我懂。”景和帝點點頭,“這就是你說的經濟效應,靠著一個產業來帶動其它的關聯產業,從而讓這個產業鏈條上的所有人都能賺到錢,從而讓老百姓的日子更好過。”
柳銘淇驚訝了起來,他想不到景和帝反應會這么快。
見到侄兒的這個樣子,景和帝不覺哈哈一笑,心里很是滿足。
笑過之后,景和帝想起了自己今天找他來的目的:“銘淇,你說奶糖的產量不算高也就算了,但制作白糖,主原料是甘蔗,甘蔗你們不缺吧?怎么每天還限購三千斤?
你知不知道許多人都已經向我埋怨了,說你們裕王府一天到晚都搞這種限購限售,吊大家的胃口,簡直是令人發指!”
柳銘淇攤開了手:“原材料是足夠了,可是工人的數量不夠,場地也不夠,所以我們只能先限購的賣著,總比今天賣了明天就沒有的好吧?”
景和帝眼睛一亮,“我聽說你們現在白糖工坊搬到了城外,還雇傭了兩千多工人?最后的規模也會突破上萬人吧?”
“應該是可以的。”柳銘淇正色的答道,“任何一個有前景的民生產業,都可以發展成巨大的規模。廁紙如此,白糖也是如此。”
這一次龔楚信去西北小部落聯盟,帶去的四種新商品之中,廁紙都帶了一千多卷,這就說明廁紙的數量很多。
事實上,裕王府所有的商品之中,連肥皂都是限量出售,可是九月份才開始生產的廁紙,卻是敞開的供應。
一方面在于現在用廁紙的人家不算太多,一錢銀子一卷的價格比較貴,比起廁籌來性價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但是富貴人家幾乎每家每戶都在用,特別是江南地區,第一批運送過去的五十萬卷廁紙,僅僅只是抵達了幾處港口,便被早就知道其功能的商人們給一搶而空。
另一方面在于生產力的極大提高。
當初建立造紙工坊的時候,柳銘淇就給皇帝許下了承諾,必然會雇傭上萬人的規模。
因為廁紙的木漿制作基地在小葛村,所以想要第一輪擴大生產的時候,柳銘淇第一時間就把工廠遷移到了那邊。
這一次造紙工坊沒有再全部用裕王府的人,畢竟需要兩三千人來干活兒,裕王府全部加起來都還不到一半呢。
不過裕王府之前的府中工人們,全都升了級。
要嘛就是工頭,要嘛就是主管,仍舊是牢牢把控著所有的環節。
之前是一百多人,現在光是在工坊干活兒的就有兩三千人,外加小葛村幫忙利用水流壓榨樹木的人手,估摸著一算都超過了三千人的規模。
規模大了,原材料又不缺,當然生產廁紙的速度就數十倍的加快了。
迄今為止裕王府商店里面唯一隨時隨地都能買到的,便是廁紙。
柳銘淇打算著,如果再等到下一次的擴張,廁紙便可以進行第一次降價了。
成本越低,越容易打入中下層的市
雖然他們的錢不多,但如果一卷廁紙下降到了十文,你說他們會不會偶爾買幾卷?
大康朝有兩千多萬戶人家,一家一個月買一卷,那也是兩千多萬卷了,還不賺錢么?
白糖工坊同樣也是搬到城外后,雇傭了兩三千人,不過那也是剛剛才起步,還沒有形成什么生產規模,暫時做不得數。
景和帝本來以為,柳銘淇答應的招募工人會一年半載之后才能見效。
結果才一個月的時間,人家便已經擴展了好幾倍規模,白糖工坊和造紙工坊已經解決了幾千戶人家的生活,這就是大好事兒!
如今又聽說,白糖也能雇傭上萬人,他當然喜上眉梢。
“但是你雇傭的不是災民,而是附近的老百姓,會不會引發一些矛盾?”皇帝又問道:“畢竟災民們才是最需要干活兒的。”
柳銘淇回答道:“災民始終會離開,如果他們不離開,對京城又是一個嚴重的負擔。所以我把固定的活兒給了帝京城外的老百姓,但是比如砍伐運送木材、搬運甘蔗卸貨等等活兒,都交給了他們,干一天得一天的錢,他們也干得熱火朝天。”
仔細的一想,景和帝只能是贊同柳銘淇的說法。
京城的負擔的確是不能再加重了。
嘆了一口氣,皇帝又換了個高興的話題:“如果你這白糖生意做得好,是不是也能帶動四川、湖北、江南甚至福建、兩廣的甘蔗農戶,收入也跟著增加?”
“當然如此!”
柳銘淇頜首道,“做生意只有讓這條產業鏈上的人都得利,大家都好,生意才能做得好。如若只有你賺錢,人家都虧錢,遲早有一天連本帶利都要吐出來!”
“嗯,你能這么想就太好了。”景和帝欣慰的笑道:“銘淇,我們皇室有著天生的好條件,所以賺錢很容易。你能多考慮到那些辛苦的老百姓,給他們多讓利一點,從而讓大家都跟著你這么學,那我就很放心了。”
皇帝是一個好皇帝。
他眼中絕對不僅僅只有宗室、勛貴和士大夫們,還有那些缺少文化的底層老百姓。
否則他也不會在自己繼位以后,每一次遇到災難都是拼命救災,哪怕弄得現在國庫和內庫同樣的空虛,也要爭取盡可能的少損失、少死人。
柳銘淇是他很喜歡很看重的皇室下一代。
如若柳銘淇能心口如一的去做生意,皇帝相信他就是一個很好的榜樣,會帶動宗室子弟們向他看齊,從而名聲和財富都能雙豐收,豈不妙哉?
殊不知,少年心中卻在搖頭。
資本的本性就是貪婪的,絕對不存在任何的憐憫,它們的目的就是賺取每一分銅板。
連一向標榜自己的粑粑都在金融上面栽了一個狠狠的大跟頭,其他人怎么能免俗?
柳銘淇之所以能控制得住,還是因為他來自于現代,和這個時代的民眾有著本質的區別。
他是故意要這么來讓利的,而不是順著本能去做。
要是別人來做這個生意,肯定不會像是他這樣的“傻”。
宗室子弟們或許能在道德和仁義上面學習柳銘淇,但絕對不會在做生意方面學習他。
說到底,你自己做圣人還是可以的。
但你如果要求所有人都跟著你一起做圣人,那你絕對是一個傻子。
皇帝嘛……
還的確是一個天真的皇帝啊!
注:李開周《古代中國購物指南》所講,清康熙年間一斤白糖價格為0.05兩白銀,約為50文一斤,但那已經是白糖出現幾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意大利旅行家額多里克曾經在13221328年在元朝旅游,他在游記中寫到,“用不著花半個銀幣就能買到三磅八盎司的糖”,我沒有找到意大利銀元的數據,按照14世紀西方荷蘭銀元和西班牙銀元折算,差不多一個銀元是30克上下,不到半個銀幣的話,折算下來大概是每斤白糖80文。
故而設定為剛剛發明白糖時,再加甘蔗運輸費用,京城一斤批發價格為1兩白銀,稍微貴一些,待到日后產量提升后再下調,這也符合經濟規律。而賣到草原翻了20倍,也是參考了鹽茶鐵銷往邊疆的價格,如有考慮不周全之處,還望各位大大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