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祥率領三千騎兵一路狂奔,按照斥候的接引,直接一路登上了最高的一個烽火臺。
“將軍!”
一位衛城的校尉正在此地守候陸正祥,這個附近最大的烽火臺,可以容納百人左右,易守難攻,且輜重齊備,乞顏人不死個三五百人,絕對拿不下這里。
但問題這里的烽火臺屁用都沒有,根本就不妨礙他們進軍,所以只要有腦子的人,都會放過這邊。
“免禮,說情況!”
陸正祥站在了最高處,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千里眼來,就往長城外面看去。
“是。”校尉道:“目前為止,我們一共發現了六個部落的旗號,其中兀魯兀、別速惕、阿魯刺、那牙勤、阿答里急是我們的老朋友,最后一個旗幟是合爾達速部的。”
“合爾達速部?”陸正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是啊,不就是最近來到咱們京里參加新年賜宴的那個部落嘛!”校尉了解得很清楚,“而且還是這幾天在張家口和德王爺做生意的那一個部落。”
陸正祥恍然大悟,又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他們在張家口也有進攻?”
“不可能的。”校尉搖頭,“將軍,倘若在做生意的途中攻擊我們,那這些部落在整個草原上的名聲就臭了,也沒有任何一個大康商人愿意和他們做生意。這是幾百年來形成的鐵律!”
陸正祥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放下了千里眼,轉頭道:“趕緊的發信鴿去張家口問一問,順便把我們的情況說一下,快!”
“是!”
校尉連忙安排人去了。
陸正祥這才又慢悠悠的認真看起了對面的隊伍。
“好家伙,這是有多少人呀!”陸正祥開始數起了那邊的旗幟和隊伍,“總得有八萬……不,十萬人?”
和乞顏族打了這么多年交道,陸正祥的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我們估算了一下,應該是差不多。”校尉不無嫉妒的道,“如果我們也有千里眼,說不定您都不用來,直接就可以給您準確的人數了。”
“去去去!”
陸正祥笑罵了一句,然后從上面下了來,卻還是把千里眼遞給了他,“拿去看看吧!給我打起精神來,這一次如果表現得好,我給你申請一個!”
“真的?”
校尉一邊問著,一邊就爬了上去,迫不及待的用上了千里眼。
“哇哇哇,太清楚了吧?我好像都能看到他們的臉……嘖嘖,他們的隊伍很是整齊啊!但卻沒有進攻的征兆……真奇怪了,為什么?”
校尉從今天一大早便呆在這里,原本以為會迎來一場激烈的廝殺,但沒想到直到現在都沒有戰事發生。
直到他看到了千里眼里面的情況,他還是不覺詫異。
陸正祥看了看天色,“如今已經是快下午了,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天黑下來,他們天黑是不可能作戰的……所以他們多半有可能是今晚要在長城外面駐扎了?”
“但這樣一來,他們就沒辦法做到兵貴神速了。”校尉沉吟道,“將軍您過來了,施將軍和祝將軍馬上也會到,熊總督也會跟著坐鎮太原……他們區區十來萬人,怎么可能攻破我們的太原防線?”
明擺著的。
太原防線的這些敵臺、駐堡、所堡、衛城,就有超過五萬人的駐軍,沒有十萬人來啃,啃都啃不動。
然后還有太原城,太原城本身有兩萬軍士,守衛五萬人的攻擊至少能抵擋半個月以上,甚至更久。
到了那個時候,北方防線邊軍將軍施萬良如果還沒有率領至少五萬人趕來,他就一定會被京畿總督熊文慶斬首示眾。
只要施萬良帶了五萬人過來,哪怕是十萬的乞顏兵,也不敢造次。
而另一位的驍騎衛大將軍祝星駿,雖然很穩重,年齡也大了,但從來不是認慫的人,肯定會第一時間趕到。
想想看。
這些部落本身就只有十萬人,不花費七八萬人,不可能拔掉所有的鐵刺猬。
剩下的兩三萬人,還要和接近十萬大康軍對戰,里面還有至少兩萬五千的禁軍精銳。
以逸待勞之下,這些乞顏人還能回草原嗎?
倘若他們沒有五萬以上的后備軍來支援,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陸正祥和校尉都在疑惑,他們這到底是要干嘛?
但無論怎么懷疑,陸正祥還是將帶來的信鴿一只只的放了出去。
所有的防守人員一定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牢牢守住自己的堡壘陣地,千萬不能讓這些乞顏人輕而易舉就通過了。
因為……
在這些邊軍和駐軍的后面,便是他們的家鄉,便是他們的親人們!
大康從來不曾把軍士們當成奴隸,給予了他們充足的俸祿和待遇,所以他們的親人不像是狗一樣的在生活,反而是活得挺不錯。
為了保住自己父母老婆孩子的幸福生活,他們哪能不拼命?
長城之外,金沉白他們騎在馬背上,云淡風輕的看著四處點燃的烽煙。
“差不多時候到了吧?”旁邊一個族長問道,“要不現在就開始動一下?”
“好!”
金沉白笑了起來。
眾位族長都揮了揮手,只見陣營后面,超過兩萬人的乞顏軍隊便越眾而出。
如果仔細看的話,這群乞顏軍隊身上并沒有盔甲,拿著的刀箭也是很簡陋的,拿著的那些攻城器械也很簡陋,而且居然還沒有馬匹。
唯一還算不錯的是,他們面色有些紅潤,顯然在吃食上面沒有餓著。
但他們的眼神里面卻沒有光芒,甚至望向金沉白等人所在的大纛時,都有著一股刻骨銘心的憤怒和痛恨。
“看到了嗎?”
數百個騎兵站在了他們的跟前,和他們相對而望。
這些騎兵大聲的吼著,爭取讓所有人都聽到,“前面就是大康的防線!仁慈的族長們許諾,只要你們能突破這些堡壘防線,抵達大同城下,那么不但你們會解除奴隸的身份,你們的妻兒也能得到保全,重新生活在一起!
但凡有人敢臨陣退縮的,你們的妻兒全都會被斬殺!記住了!一個隊里面一個人退縮或者叛變,其余的全都要死!家人也全部斬殺!
你們只有一次改變自己和家人命運的機會,去殺那些大康人吧!搶奪他們的財富,搶奪他們的女人,搶奪他們的一切!”
騎兵們說話的速度有快慢,但是差不多同一時間說完了。
所有的人都聽到了這話。
然后騎兵便轉過了頭,拿起了手中的馬刀,齊聲大吼道:“準備,沖擊!!”
“殺啊!”
一群乞顏兵跟著大吼了一聲,由慢及快的沖了出去。
烽火臺上的陸正祥倒吸了一口冷氣,帶著校尉等人就往后面跑。
他們的馬兒就在下面,比起幾里路之外的那些乞顏兵,自然有速度的優勢。
這倒不是他們貪生怕死,而是陸正祥他們必須要回去指揮整體的作戰。
要是他們在第一波的攻擊中就掛了,那才叫一個好笑!
幾里路轉瞬即逝。
烽火臺、敵臺、所堡、駐堡里面的軍士,全都緊張的握緊了手里的弓箭和長槍大刀。
“噌!”
第一支弓箭從烽火臺射向了沖過來的如同螞蟻一樣的人群。
也不知道這一箭到底射中了沒有。
但隨著這一支箭,無數支箭射向了人群。
而那些乞顏人也開始了射箭回擊。
慘叫聲中,第一次的遠程攻擊當然是這些乞顏人損失比較大。
可等到乞顏人開始攀爬到各個敵臺、所堡、駐堡上面時,不可避免的雙方巨大傷亡便出現了。
“殺啊!”
“砸死他!”
“去尼瑪的!”
“哦,老三,過來幫忙!”
“去死吧!”
“快快快……他們要突破了!”
“殺掉這群大康狗!!”
“快射箭支援旁邊……”
殺戮的聲音不絕于耳。
人間最兇狠丑陋的場面,都在戰場上顯現了出來。
不是你殺死我,就是我殺死你,沒有半點的妥協。
他們雙方都有必須要守護的人,所以都是拼了命一樣的想要置對方于死地。
有兵器就砍殺,沒有兵器就抱著撕咬,總之不可能有半點溫情。
整個戰場迅速的蔓延開來,如同螞蟻一樣的乞顏人,仗著人數上的優勢,淹沒了一個個的敵臺、所堡。
帶著數千精銳的六部首領,慢悠悠的進入了戰場。
此時除了十幾個地勢險要的烽火臺,這邊已經沒有了任何一個大康軍士。
即便是烽火臺上的軍士們,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來,可他們也沒有半點逃避的心思。
如若敵人要攻上來,唯有一死而已。
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那么多弟兄都犧牲了,他們也能為自己的家人們犧牲。
要是讓這群禽獸一樣的乞顏人沖進去,天知道自己的父母妻兒還能不能活下來。
但他們有沒有主動去挑釁。
因為烽火臺最重要的任務是發送消息,以及監控情況。
如果能支持得久一點,發現更多有利的情報,他們最后的犧牲也會更加有意義一些。
出乎意料的是,下面的那些精銳乞顏軍隊,也沒有半點理會這些烽火臺的意思,他們甚至不在乎烽火臺源源不斷的在傳遞信息。
他們只是慢慢的向前,卻不是為了增援自己人,好像是在戰場上散步一樣。
“這些鐵刺猬實在是太討厭了!”一個族長又是驚駭,又是惱怒的道:“如果是我們的兒郎來填,天知道要犧牲多少人,才能填平這些鐵刺猬!”
看著一個個敵臺、所堡上面各種各樣的尸首,金沉白也是微微點頭:“太難了!沒有犧牲三五萬人的覺悟,連這些小的堡壘都攻克不了,更別說還在險要地勢上的那么幾個大的衛城了。
之前有人對我說,如果只是用蠻力的話,要有死傷二十萬人的決心,才能攻下大同城,我還有點不相信……現在我算是相信了!”
“是啊!”
絡腮胡子的族長用馬鞭指了指前面激戰正酣的戰局,“這些家伙已經死傷大半了,卻連第一個衛城都沒有攻上去!”
“要是有精良的攻城器械,應該這個衛城可以攻下。”禿頭的族長道,“如果我們下一次要進攻這里,必須提前準備好各種各樣的攻城器械,萬萬不能在這里陷入絞殺戰,否則來再多的人也不行。”
“嗯!”
耳朵帶著大金環的族長道:“沒打之前,我總覺得大康也就是那樣,因為安逸富足的生活就很軟弱,我們一個騎士能比得上他們三個人,甚至是五個人!
但是看著打的這場仗,我才發現我們太高估自己了!換成是我們的軍隊進去,如同金大王所說,恐怕還沒到大同城下,便已經傷亡殆盡了!”
“所以說這也是好事兒。”年齡稍大的那位族長道:“讓這群叛徒們去幫我們試探,讓我們看到了敵人的堅韌,又能讓我們有經驗和準備心理,下一次肯定不會打得這么慘了!”
“對!”
金沉白認真的點頭,“我們好好的發展自己的實力。等到以后有了機會,我們能殺進去的話,那整個大康就會成為我們的牧場,到時候我們想要搶多少就搶多少,女人!絲綢!銀子!糧食……什么都有!”
“哈哈哈……”
禿頭族長興奮的道,“金大王,我期待著我們還能再次合作,一起攻陷大同城的那一天!”
“算上我!”
“還有我!”
“我們一起進退!”
看著大家又興奮起來,金沉白表面上熱情的笑著,心中卻是驚嘆于風先生的智慧。
風先生一個月之前,便已經預測好了今天的戰果會怎么樣。
而且他還算準了大康死戰不退的心思,算準了這些族長們會興奮的踩入陷阱。
別看你們現在這么志得意滿,等到以后大康恢復過來了,你們還想什么再次打進來?
恐怕大康禁軍就該掃蕩你們的部落了!
根據風先生所說,大康只要派出五千羽林衛,便可以把這五個部落橫掃。
到了那個時候,被打怕了的你們,不來投奔我,還有誰值得你們投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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