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場的時間里,熊文慶便到了。
熊總督非常的干脆,衛隊一上船,立刻就命令開船。
一點說話的機會都不給這兩兄弟。
柳銘淇和柳銘璟自然不會去和他對著干,這事兒已經成了定局。
他們已經在錦州城干得那么光火了,難道還能再在寧遠城干一次?
別說寧遠城現在遠沒有之前的錦州城危險,就算是如此,現在柳銘淇還在城外呢,誰都不敢把他給放進去。
連方磊都不會讓他登上熱氣球。
所以他們兩人就安穩的坐在船上,順著遼東灣直奔秦皇島口岸。
第二天一早,睡醒了的柳銘淇和李素姬吃了早飯,給小姑娘再唱了一遍《呼喚》之后,就出了船艙透風。
小姑娘對《呼喚》非常的迷戀,也因為這首歌,她覺得自己和柳銘淇有了一種特殊的關系,倒是比前兩天更加的自然了一些。
到了甲板上面,柳銘淇看到熊文慶正站在那兒觀望岸上的崇山峻嶺。
“熊叔,早啊!”少年上前就打招呼道。
平日里他和柳銘璟就是這么稱呼熊文慶的,因為熊大寶是他們的好朋友嘛。
如今又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好戰友,當然關系更不一樣。
熊文慶自然不肯認這個稱呼,他轉身過來就行禮:“殿下您也早!”
“不用這么客氣。”柳銘淇笑著到了他的身邊,“怎么?還在惦記著寧遠城,錦州城?”
“是的。”
熊文慶頜首道:“這么大半年的時間,回頭想一想真是好像做夢一樣!特別是在這遼西走廊上面的連番大戰,現在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心中就想著,難道結束了?真的結束了?會不會還有什么意外啊?錦州城丟了怎么辦啊?……”
熊文慶的想法才是最正常的。
事實上,放棄錦州城這樣的做法,在很多人看起來都不可取。
畢竟只要再撐半個月到二十天,等到開始下雪,進攻越來越困難的時候,錦州城就安全了。
甚至是廖石聰自己都這么想的。
不過柳銘淇忽悠人的本領可不是一般的強,再加上了他之前的神勇表現,以及各種謀略策劃一擺出來,廖石聰和張勤也最后同意了放棄計劃。
也沒有人,包括熊文慶在內,都不可能懷疑柳銘淇是因為貪生怕死才放棄錦州城的。
人家都在錦州城上插旗了,用生命來吸引室韋人來向自己進攻,已經決定和錦州城共存亡,你說什么他怕之類的話,簡直是在侮辱這位德王殿下。
所以現在熊文慶只是在想,這么一座重要的城池丟了,對大康的影響該有多大,該怎么才能彌補過來?
單憑著寧遠城,未來能抵擋得住室韋聯軍的攻擊嗎?
寧遠城的背后可再沒有另一個緩沖了,它身后直接就是山海關。
這才是熊文慶最擔心的地方。
少年點點頭,“有時候勇敢的后退,只不過是為了之后大踏步的向前。別看我們現在丟了錦州城,但只要我們能熬過這一關,以后它一定會重新回到我們的懷抱的!
不,不僅僅是錦州城,我們還要把邊關要塞修到遼東半島去,在奉天城也插上我們大康的旗幟!”
熊文慶聽著笑了,“您的心愿還真大!希望能有這么一天吧!”
“這不是我盲目樂觀。”柳銘淇道,“幾乎所有的中原王朝,滅亡都來自于自身的腐朽。我們大康還遠遠不到那個時候,只要能按照我設想的走,我們不僅僅能向室韋報仇,乞顏、東瀛、回鶻、西羌、南詔,一個也跑不掉。”
“您這么大的計劃,可知道要消耗多少糧草,多少軍備物資,多少士兵的生命?”熊文慶皺眉道:“劃得來嗎?”
“對于大康來說,保家衛國沒有什么劃不來劃得來的問題。這不能用金錢來衡量!”柳銘淇順口就道:“我們大康雖然大,但一寸多余的土地都沒有!誰敢侵占我們一分土地,必然會引來我們狂風暴雨的打擊!”
熊文慶曬然一笑。
他不再和柳銘淇爭論這個。
畢竟柳銘淇說的也對,只不過是沒有考慮到實際的問題。
作為一個國家未來的決策者之一,他可不能像是年輕人一樣的沖動。
不然大康雖然大,能支撐得起幾場全面戰爭?
但是柳銘淇作為年輕人的朝氣蓬勃,還是讓熊文慶非常羨慕的。
年輕人就是要敢打敢拼敢想,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
包括自己的兒子熊大寶,在這一次的戰爭之中,表現出來的勇猛、無畏、沉穩、堅韌……等等氣質,也讓熊文慶自己非常欣慰的時候,又對兒子刮目相看。
這樣的兒子,倘若一直這么下去,一定是能成為大康數一數二的大將,一個禁軍九衛的大將軍根本不在話下!
當父親的,不就是希望兒子能有出息嗎?
熊文慶現在對兒子就很滿意,特別是他知道熊文慶是在柳銘淇的指揮下打了那么多場硬仗的,心里就對柳銘淇多了一份敬重。
是的。
這也是為什么熊文慶會和柳銘淇談及這些軍國大事的緣由。
在他的心中,柳銘淇已經不是那個單純的學術上面的圣人,而是一個天生的軍事奇才、策略天才!
別的不提,柳銘淇策劃的這么一場牽扯到整個遼西走廊、總共超過三十萬人參戰的連環戰役,就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策劃得出來的。
熊文慶自己就不行,他相信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想著以后德王殿下至少可以坐鎮天下五十年,熊文慶就心頭感到安穩。
不過這位殿下略顯激進的態度,還是需要慢慢的磨練一下啊!
這么心急火燎的想要擊潰六方勢力,實在是太過草率了!
正在他思緒之間,柳銘淇又對他道:“熊叔,這一趟我回京,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來了。我昨晚跟你講過的,跟百濟之間的做生意,就勞煩你幫忙處理了!記得我答應他們的五萬套軍備物資,可一定不能少了。”
熊文慶頜首道:“殿下放心!雖然這一次錦州城的庫存全部給了寧遠城,但我們在河北和山海關還有大量的軍械物資,供應給他們,也是綽綽有余了。”
“嗯,可以不用一次給,反正他們也不急于造反。五萬套一年之內給完就可以了。”柳銘淇道,“但他們答應我們的東西,一分都不要少!咱們大康也需要更多的生意來賺錢,彌補一下自己的損失啊!”
“殿下此言甚是!我一定會重視和他們的交易的。”
熊文慶也很贊同柳銘淇的話。
身為京畿總督,現在總攬山海關以及河北軍務,他當然知道柴米油鹽的重要。
那些一味只是理想化的人,如果不重視這些基礎的常識,那么一定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后果。
只有糧食充足了,糧餉給夠了,各種物資齊備了,那么大康軍隊才會更加勇猛的保家衛國。
至于和大康交易的,會是一些身份詭異的百濟海商,甚至有可能是海盜,那也完全不是問題。
柳銘淇和熊文慶在船上閑聊的時候,京城里面已經歡聲一片。
城里到處都是帝京府衙役們敲鑼打鼓后的叫喊聲音。
“捷報!大捷報!”
“既錦州城大捷之后,我大康軍隊里應外合,在寧遠城下擊潰室韋軍隊二十萬!殺傷十幾萬,生擒兩萬多人!”
“經此兩仗,室韋在遼西走廊已經死傷超過四十萬人!我大康軍隊萬勝!”
“遼西走廊危險已經完全解除,自此我大康東北邊境再無危險!”
“大家不用再擔心啦!我們京城是安全的!放心好了!”
“噼里啪啦……”
不僅僅是有衙役們的報喜聲音,高興的居民們,嗯,應該是富豪們、貴族們,都紛紛在自家門口點起了鞭炮。
尤其是裕王府和德王府,還有他們的店鋪門口,那叫一個放得響亮爽快啊!
人們走過那些店鋪時,都差點耳朵沒有被震聾掉。
但大家卻沒有半點怨言,反而是興高采烈的跟著歡呼。
他們壓抑了這么久,眼看著國家的四面八方都被敵人攻擊,這種憋屈和難受,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特別是京城民眾,他們向來覺得自己是天子腳下的人,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主人翁”感覺。
大康如果滅亡,他們會感覺非常傷心。
現在短短的五天之內,一口氣來了兩個特大喜訊,大康最強大的對手室韋,丟下了四十萬條人命,灰溜溜的跑了,這真是很讓人揚眉吐氣!
這樣的快樂,比起一個月之前江南傳來的喜訊,更加讓人感到歡喜鼓舞。
畢竟大家都曉得,倭寇即便是能橫行一時,卻又不可能長久的霸占江南。
唯有室韋這樣的超級惡虎,才有著鯨吞整個天下的野心和實力。
如今室韋損失慘重的敗退,邊疆又能安穩五年、十年了。
意味著大家又能過上安穩的日子。
當然了,現在他們還不算完全的安全。
因為就在隔了一個陜西的甘肅,回鶻和西羌的三十萬大軍,仍舊在和大康軍隊僵持著,不斷進行著小規模的戰爭呢!
雖然因為有眾多名臣武將在把守著關卡,他們兩軍沒有打進來的可能,但那么多的人就在旁邊,還是讓人有些膈應。
說西羌和回鶻不能打進來,倒不是說京城老百姓太過盲目自信了。
而是除了甘肅之外,陜西已經陸陸續續入駐了二十萬的大軍,把守著每一個城池和交通要道。
西羌和回鶻就是再怎么的厲害,他們打通這些關卡需要花費的時間都在一個月左右。
一個月后是什么日子了?
都十月份了!
京城差不多都要開始下雪了!
他們在這個時候來攻打帝京城,打不下不說,還更容易被大康軍隊死死的困在京畿地區。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想要逃跑撤退都沒有辦法!
所以就憑借著這個,大家都明白,實際上西羌和回鶻的撤軍就在最近十天半個月了。
既然如此,那還擔心什么?
也就是室韋如果占據了寧遠城和錦州城,便會在那里扎根下去,把這些地方變成自己的地盤,從而更加威脅到大康的腹部。
這才是最讓人害怕的。
不過現在這樣的擔心沒有啦!
在德王殿下,哦,不,在臨時太子殿下的堅守下,在廖總督、熊總督、完顏大將軍、方大將軍、李大將軍等等名臣武將的齊心協力下,室韋這頭惡虎被狠揍之后逃跑了!
說起了這么兩場戰役,不知道怎么的,哪怕是今天才發布出來的寧遠城之戰結果,就已經在茶樓、在花樓、在書坊里面被談論得眉飛色舞了。
各種小道消息和猜測到處亂飛,反正失去了壓力后,京城人嘴皮子碎,喜歡吹牛的毛病就又上來了。
甭管自己聽到的是什么,經過了一番藝術加工,那就成為自己的東西,我就是這條街最靚的仔!我就是消息之王!!
“嘿,你們不知道吧?德王殿下當初可真是豁出去了啊!”
“那可不是?眼看著敵人就要繞過錦州城,去聯手攻下寧遠城了!他也不能什么事兒都不做呀!只能把皇上秘密給他的那些依仗、天子節、假黃鉞等等拿出來,這才逼得室韋的皇子拼命進攻錦州城,想要俘獲我大康的太子呢!”
“嗯,但是勇氣不是最重要的,還是要靠廖總督、張大人們。”
“還有最重要的方大將軍!他可真是夠拼命啊!敢率領兩萬人走十萬大山!!沒有了他的奇兵,廖大人怎么敢孤投一擲突襲室韋軍隊呢?”
“嘿嘿,你這就不懂了吧?隨著德王殿下上戰場的,可有方大將軍的獨生子呢!為了自己的兒子,他有什么不敢拼的?”
“這說得也是!”
“不過這一戰還是不如寧遠城精彩呀!你們想想看!兩位總督,三個禁軍九衛大將軍……十萬大軍都參戰,那可是多么雄偉壯觀的場面呀!”
“瞧你這樣,好像你真的知道什么似的?”
“那可不是?!我叔叔的阿姨的侄子的二外甥的妹夫就在宮里當侍衛!我告訴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