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以后,坐在了自家的馬車上面,蘇小松才得以毫無顧忌的說話。
“妹子,你想好了,不嫁給德王嗎?”他徑直問道。
“怎么會這么講?”蘇小雪訝然的道。
這下子蘇小松有些懵了,“難道你是愿意,剛才只是不好意思承認?”
“哪有!”
蘇小松腦袋一片混亂,“不是,妹子,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我聽不懂呢?”
蘇小雪抿嘴笑道:“哥,你別胡亂打聽了!我沒有愿意,也沒有說拒絕和德王殿下接觸……如果他真的很好,我嫁給他又未嘗不可,反正我都要嫁人的嘛!”
“你別勉強自己了。”蘇小松叮囑道:“雖然太后給我們壓力,而且爹娘來的時候,太后肯定還要說!但是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如果勉強了自己,這輩子都會不開心的!”
“你就不怕太后和皇上不高興,把爹板上釘釘的江南總督的位置給擼了,然后派你到更危險艱巨的地方去?”蘇小雪問道。
“這怎么可能?”蘇小松曬然一笑,“你太小看太后和皇上了!不過就算他們心中有點不高興,但朝廷大佬們肯定不會讓他們亂來的……劉總督入京之后,咱們之朝廷上就不是沒有人了!”
劉仁懷是江南一系的首腦,也是浙江巡撫蘇鳳的帶頭人。
如果蘇鳳升任江南總督,必然是劉仁懷進京成為了副相。
劉仁懷入閣成為副相,誰還能欺負他的人?
畢竟誰都知道,劉仁懷一定會當丞相,只不過是時間遠近而已。
只不過說起了這個,漂亮的姑娘又忍不住笑了,“劉總督的運氣可真不好呢!之前因為連續大災、江南的消耗太大,所以導致了他必須在江南坐鎮梳理。結果現在倭寇又入侵江南,把江南打了個稀巴爛,這樣他更是走不開了。”
“是啊!”
蘇小松也忍俊不禁。
劉仁懷是出了名的神童,他蘇小松是二十一歲成為狀元,但人家劉仁懷十五歲就中了狀元,還是景和一年恩科!!
這相當于什么?
皇帝正兒八經的第一門生就是劉仁懷!
根正苗紅的嫡系!
嫡系之中的嫡系!!
況且劉仁懷也沒有讓景和帝失望,一路從翰林院、大理寺、六部歷練十年,外出任職知縣、知府、邊塞將軍、布政使、巡撫……直到現在的江南總督,每一步都走得驚才絕艷,讓人夸贊不已。
也就是這幾年運氣不好,去年朝廷漕糧漕運貪腐大案爆發的時候,本來劉仁懷就該正兒八經的入京,頂替離職的副相南宮忌的位置的。
結果偏偏各地天災不斷,江南這邊支援各地的負擔很重,需要有能臣干將坐鎮,才能確保不出亂子。
這個責任自然是非劉仁懷莫屬,所以他留下來了。
然后今年又爆發了倭寇入侵的兵災,江南破損得非常嚴重,又需要一個有大魄力、大能力的人來主政,才會盡快的讓江南恢復。
這又是舍劉仁懷其誰?
可想而知的是,最少兩年時間里,劉仁懷是不能入京的。
剛才太后大致說了入京的人選,就沒有劉仁懷在內,不是因為他失寵了,單純的就是需要他在江南大力開展災后重建工作,所以沒時間來京城。
而兩年之后,劉仁懷就已經四十九歲了。
滿打滿算,劉仁懷還能在副相、丞相的位置上執政十五年。
雖然這個時間絕對不短,但相對于劉仁懷這樣驚才絕艷、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宰相之才,卻是有點浪費他的時間了。
但又沒有辦法,誰叫劉仁懷這么能干的呢?
沒把他調到西北或者是東北去救火,已經算是皇上夠意思了。
蘇小松不是一個圣人,他還是要考慮自己一家人的利益的。
雖然他也尊敬劉仁懷,愿意奉劉仁懷為派系老大,但自己老爹的升遷,卻也不能停下啊。
老爹蘇鳳比起劉仁懷還要大三歲,是同一科的進士,只不過劉仁懷是狀元,蘇鳳是第二榜的賜進士出身。
劉仁懷最快四十九歲入京,也就意味著老爹要在五十二歲才能擔當江南總督一職,然后最早也要五十六七歲才能入閣成為副相。
這么一來,他擔任副相的時間也就是七八年,然后就得致仕——不用想什么正丞相了,那是劉仁懷的,誰都搶不走。
自己這邊還好一點,畢竟年輕,才三十二歲而已。
這一次又拼命為自己博了一個前程出來,朝廷里又有人,如果能在老爹退下來的時候就入閣,那真是蘇家前所未有的榮耀!
至此蘇家也算是真的站立起來了,成為了名門望族。
憑借著自己和父親的努力,蘇家就能獲得成功,蘇小松根本就沒想過讓自己的妹妹去當什么王妃——別說王妃,皇妃都沒什么稀罕的。
你看看前太子?
他當皇帝本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吧?
結果莫名其妙就死了,而且還是那么的蹊蹺,根本沒有人敢提,這就證明里面有極大的隱情,而且不利于他!
能影響到一個太子的聲譽的問題,那得有多大?
這事兒蘇小松連打聽的心思都沒有。
但他卻很慶幸,慶幸之前爹娘沒有想過把身為“江南第一美人”的妹妹許給太子作為側妃。
否則的話,你看看現在,豈不是忽然間狼狽不堪,什么算計都沒有了?
所以啊,只要靠自己就行,妹妹的婚事,真的是她自己喜歡就行!
不過蘇小松卻有些納悶兒。
按理說哈,德王柳銘淇已經是最好的人選了,就跟妹妹說的那樣,人品、才華、心胸、擔當……等等,無一不是天下頂尖。
自己率兵殺入南詔,率兵在西北死守,那是因為自己知道,立功了之后前途就會遠大。
但德王不一樣啊,他立功越大就越麻煩,就會越多懲罰,獎賞什么的更是沒有。
這一點相信德王不會不知道。
可人家還是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單憑著這個氣魄,就足以讓蘇小松敬佩。
你說這樣的天下一等一的俊才,妹妹都沒有看上,這是什么怪事兒呢?
實際上蘇小雪根本沒有他或者是太后想的那么復雜。
人生漫長,如果只是看外表,或者是外在的東西,就決定了自己的婚事,蘇小雪覺得太草率了。
哪怕這個人是柳銘淇,她還是需要多觀察觀察的。
十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到了九月底的當兒,柳銘淇和柳銘璟終于從宗人府出了來。
結果才站在大門里面,他們就看到了外面站著的密密麻麻的人。
兩兄弟先是一驚,然后看到那些站在前面的熟悉的面孔,不覺是笑了!
站在最前面的便是寧王銘觀、肅王世子銘曦、八姑,然后還有誠郡王世子銘貴、興國侯硯振、鹿云侯昱函等等。
后面的一群年輕的男女,也全是宗室子弟,怕不下三五百人。
都是熟人啊!
看到他們兩個走出來,忽然間外面就響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響。
聲音非常大,而且持續非常久,足足差不多有一壺茶的時間。
宗人府周圍到處都是煙霧繚繞,跟寺廟一樣的。
于是等到爆竹聲音熄滅,門口忽然又竄出來一個小吏,大吼著道:“肅王有令,爾等再膽敢在宗人府面前喧嘩,就全都給我進來住幾天好了!”
聽到這個消息,本來迎接到了兩個堂弟的柳銘觀,趕緊的招呼大家快步離開。
直到走了差不多十幾米,遠離了宗人府區域,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肅王這個脾氣大家都曉得,惹了他發火,他可不管你是誰的。
哪怕是他自己的兒子,他都敢抓起來暴打一頓,扔到宗人府關幾天。
到了安全的地方,柳銘觀在一手拉著一個堂弟,用力的握了握他們的胳膊,然后才放開。
隨即他雙手合攏,做出了一個參拜的姿勢,就這么直生生的鞠躬到底。
在柳銘觀的帶領下,一群人全都給柳銘淇和柳銘璟做出了這樣的致敬表示。
柳銘淇本來想要還禮,但柳銘璟拉了他一把,讓他接受了大家的謝意。
“銘淇,銘璟……”
柳銘觀起來的時候,臉上滿是敬佩:“為兄一個軟弱書生,百無一用。在國家危難的時候不能挺身而出,只能在京里眼巴巴的等著勝利的消息!而你們兩個卻不畏艱險,甚至是不畏死亡,投入了那必死之地……哦,還有銘宥!
你們都是我們宗室的英雄!經過這么一役過后,誰也不敢說我們宗室只是天下的蛀蟲,只是仗著祖輩的榮耀來耀武揚威的窩囊廢!
更重要的是,保全大康,本身就是我們宗室的職責!你們這一次代替了我們所有的人,去證明了宗室對于天下的責任,也完全的扭轉了戰局,這也是我們為你們驕傲的地方!”
頓了頓,柳銘觀道:“雖然你們現在受苦,受到了懷疑和責難,但是我們所有的宗室子弟,都是支持你們的!……大家說對不對?”
“對!”
一群人高喊著道。
“銘淇牛皮!銘璟牛皮!銘宥牛皮!!”
就在這時候,一個女孩子的尖叫特別的突出。
好吧。
她就是八姑。
這種現代話語學自誰,那就是顯而易見了。
幸好柳銘觀這個翩翩君子不知道這話的真正意思,不然柳銘淇轉過頭來就得被訓。
“謝謝大家!”
柳銘璟畢竟是更外向一些,當即上前拱手道:“其實我和銘淇、銘宥也是身在其中,不可能事到臨頭還躲避而已!幸好我們活著回來了,也是祖宗保佑吧!謝謝諸位兄弟姐妹們的贊同和支持,我原本以為你們要罵我們為宗室子弟惹禍了呢!”
“還能怎么惹禍?”旁邊的柳銘貴笑道:“我們都已經是被當成豬來養了,好不容易能當一回人,能被別人看重,這是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你們不知道吧?前幾天我去花樓,姑娘們聽說我和你們一起去的江南,還特意免費招待了我一次!草!什么時候老子睡花樓姑娘都不用花錢了?”
“哈哈哈……”
底下的人一片笑聲。
柳銘觀這種正人君子有點聽不慣這樣的話,但他也不是那種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的人,便笑笑沒有多言。
“銘淇,你倒是說幾句呀!”旁邊的八姑拉著柳銘淇道,“你會不會覺得委屈啊?你現在可都已經降級為親王世子了,皇上也太狠了!……對了,你不知道吧?從決定下來的那一天,銘觀堂哥就去找了皇上,說他也不要這個寧親王的封號了,也要降為親王世子呢!”
“啊?”
柳銘淇驚訝了一下,“銘觀哥,這個和你無關啊!干嘛這樣?”
柳銘觀笑了笑,“為兄這點擔當還是有的……實際上我也不是無緣無故,我告訴皇上,就算銘淇你不被獎賞,那也不該懲罰。如果要懲罰的話,那干脆我也一起好了,反正如果我處在你的那個位置,也是要做一樣的事情的。”
“結果他被大罵了一頓,回家還被關了三天才出來。”柳昱函接過了話頭道。
柳銘璟眼睛光芒微微一閃,旋即的隱藏了去。
這時柳銘淇才道:“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不過我沒有你們想的那么勇敢……不信你們問銘璟,我讓我的侍衛最好一下就結果了我,因為我怕痛,也怕被抓住之后受不了嚴刑苦打,背叛了大康……
倒是那些守衛我們疆土的將士們,他們一次次都是冒著敵人的攻擊,拼命的反抗,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他們才是值得我們敬佩的人!”
“都是!”
柳銘觀頜首道:“你們都是!也幸虧有了你們,天下才能重新歸為太平!大康才能渡過這一劫!”
“所以為了慶祝,我們湊了錢,準備過幾天請你們去柔水閣慶祝一番!”誠郡王世子柳銘貴說道,“正好后天銘宥和方磊他們也都回來了……到時候你們把活著回來的侍衛們都帶來,咱們為你們大家慶功洗塵!”
“好!”
對于宗室子弟的好意,柳銘淇和柳銘璟都爽快的答應了。
這便是大家為我們舉辦的慶功宴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