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過來一看，臉都黑了幾分。
“小劉呢，”他惡狠狠地盯著旁邊的下屬，“他人呢？這小獅子才出生一個月，怎么不單獨和母獅隔在一起？放到這里小心被其他大獅子踩到。”
“園長。”那下屬尷尬地瞧了蘇武三人一眼，“小劉上周就辭職走人了。”
園長一愣。
當著蘇武投過來探究的目光，他聲音低了下來，臉色訕訕道：“說走就走啊。怎么沒人跟我提起過這事？”
和下屬抱怨了幾句，他問道：“那現在是誰在飼養這些獅子？”
那下屬小聲說了幾句，把手頭的資料往園長手里一放，匆匆忙忙地快步離開。
兩人以為說得私密，然而耳聰目明的蘇武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不禁暗暗地搖了搖頭。
看來這座動物園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就連專門的獅子飼養員都找不到。剛才那下屬準備找人角色扮演去。
“園長，”蘇武親了親朝柵欄里招著手的蘇晚。
他走了過去，指了指里面的小獅子，直截了當道：“你手頭上有這頭幼獅的資料吧，給我看看。”
或許是蘇武說得太理直氣壯，又或許是園長心虛得不行。在他反應過來前，手里的資料本已經莫名到了對面男人的手里。
蘇武翻閱著上面的數據，很快找到獅子一欄。他瞧了瞧幼獅的數據，問道：“這小獅子是排序幾的？”
到底你是園長，還是我是園長？
園長心里很不是滋味，然而還是認命地湊了過來，仔細地對比著上面的數據。
之前他接到蘇武要捐款的電話，差點沒給樂壞。這會可不敢違逆這位不知是真還是假的財神爺。
“應該是四號，重量最輕的那只。””園長指了指上面最后一排數據，解釋道：“上周飼養員小劉告訴我，說有只小獅子被母獅蹬了一腳，腿有點問題。”
蘇武和文藍聽了，兩人俱是一臉愕然，連忙扭頭望去。
他們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那只小家伙確實左后腿受不了力，只能虛拖在地上。怪不得走路三步一跌的。
“這小獅子還那么小，大多時候應該和它的親生母獅呆在一起吧。母獅怎么會蹬它？”
園長嘴里有些發苦。
都說虎毒不食子，獅子也一樣。
正常母獅當然不會隨便蹬踢自己的孩子，然而有種情況例外。那就是母獅奶水不足。
一旦它感覺無法養活那么多孩子，為了保證獅群未來，它會就選擇留下最強健的孩子。因為在艱難的環境下，只有最強健的孩子才有最大的概率存活下來。
同時母獅還會把最弱小的孩子排除在外。既不給它奶喝，也不理會它，活由它自生自滅。
這是最基本的物競天擇。
當然那是殘酷的野外自然界，眼下是有人守護的動物園，情況略有不同。
母獅不肯喂它奶，工作人員只好自己配奶來喂這頭小獅子，以保證它能活下去。
盡管如此，前些天這頭小獅子想過來和哥哥姐姐們搶奶喝。然而它剛挨到母獅身邊，正乖乖地等著兄弟們吃飽喝足，好留給它一個奶嘴，就被母獅重重地踹了一腳，當場就折了后腿。
園長這么說了說，文藍眼都紅了。她趴在柵欄上心疼地扯著脖子朝里面張望，“這是什么母獅，它怎能這樣？”
園長卻不以為然。他淡淡地開口：“很正常。野生動物都是這樣才能把種群保留下來的。”
“可這是動物園，不是野外！母獅居然會營養不良奶水不足？”文藍怒道，“你就不怕動保組織指責你們虐待動物嗎？”
“我當然怕，但又有什么辦法。”園長臉色黯淡。他哈哈一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蘇夫人你以為動保沒有過來嗎？相反他們還來了不少次，但那又能怎么樣？”
園長攤了攤手，“如果他們過來指責一下，能解決問題的話，我個人是不介意的。”
“怎么回事？”文藍疑惑。
園長點點頭，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個可以訴苦的人，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這城市窮人少，動物園還多。自從我們園子開門營業，一直就是這樣門可羅雀。”
“四年內這東郊動物園已經換了四任園長，那又怎樣？這里還是一樣的毫無起色。動物們通常連肉都吃不飽。”
他頓了頓，長長嘆了口氣。
“你們不知道，當初剛當上園長的那會，我也想努力把園里所有的動物都照顧好。只是理想很美好，然而現實很骨感。每年上面派過來的資金不多，甚至可以說捉襟見肘，我也無能為力。”
文藍這才沉默不語。
她之前也有過身無分文的時候，最是能理解園長這種感受了。
園長拍了拍手。
“蘇夫人想必你也注意到了這里的各個園子都很大。事實上它們的面積也確實很大，但更重要的是我實在沒辦法，只好把一些動物移送給其他兄弟動物園。所以才更顯得空況。”
“要不這樣作，別說只是幼獅沒奶喝，全園的動物恐怕都得沒奶喝。”
就這會，小獅子終于到了柵欄邊，隔著鐵絲網嗷嗷地朝蘇晚叫著。
小姑娘興奮地蹲了下來。她使勁地伸著小手，想從小小的網格中伸手過去，摸上一摸里面的小家伙。
蘇武連忙攔著，他指了指里面小小的獅子，“晚晚，你喜歡它嗎？”
“喜歡喜歡……”蘇晚嚷嚷著。小姑娘一下子從父親的大長腿中鉆了過去，矢志不移地往里面伸著手，非摸到它才甘心。
里面的小獅子也嗷嗷嗷叫著，小腦袋使勁地頂著網格，兩只前爪努力地扒著鐵絲網，迫不及待想鉆出來的模樣。
然而這東郊動物園是新建的動物園，各種設施齊全，特別是保護措施作得極其到位。
無論外面的蘇晚還是里面的小獅子怎么努力，也是不可能相互觸碰得到的。
“爸爸……”蘇晚很快認清了現實。
她站起來緊緊地摟著蘇武的小腿，指著里面嗷嗷直叫的小獅子，昂著腦袋兩眼淚汪汪地望著他。
蘇武一陣心疼，趕緊把女兒抱起來，抹了抹她的眼淚，“別急啊。爸爸知道你的意思。等一會。”
園長臉色古怪，“蘇先生，你女兒看上去和這只小獅子很合得來啊。”
說完，他又疑惑地看了看資料上的數據，自言自語道：“或許這頭幼獅不是上面寫著的四號。”
“怎么？”蘇武疑惑。
他看了看上面地數據，別的沒注意，就只記得體重一行：四周，2348克。
他無語搖了搖頭。
市動物園最輕的幼獅，三周時體重都有2513克。這頭四周的幼獅居然比那邊三周的還要輕。
園長遲疑了下。
“我記得很清楚。之前小劉沒離職前他專門描述過四號。”
“他說這頭四號幼獅那怕我們用奶喂也很可能活不下去。因為它太沉默寡言，而且一直安安分分趴著不動。”
“一般說來小獅子過于安份不是好事，這樣一來它既沒有朋友也沒有足夠的運動，很容易被其他兄弟姐妹排斥。母獅也會更不喜歡它。”
“你們看看眼下的它，”園長指了指柵欄根上的小獅子，“它分明像個話嘮一樣，一直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