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別怪王角慫,他穿越前就是個小保安,當然了,固然處于社會的最底層,可也沒有到需要革命的地步。
好歹也是考上了大學不是?
好歹也是本科四年不是?
好歹對外漢語專業出來……也能當保安不是?
衣食住行上,可以說差,但不能說沒有。
跟穿越后的那些知識分子、有為青年搞什么同心共情,說實在的,他要真是這么個人,他穿越前早他媽牛逼沖天了,還至于穿越后才找著老婆?
再有就是錢老漢自己也不樂意看見王角去繼承什么傳承什么,只希望王角這個弟子,能夠保全自身,同時又把一份念想傳遞下去,也就行了。
用錢老漢的話來說,這人性上的事情,不是做微積分,總有分無可分的時候,要不了幾代人,社會總得爆炸,他錢鏢存一點私心,希望自己的弟子不被炸死,那自然肯定是要更好一些。
所以,在王角看來,這些個跟他穿越回去,指定就是各地高考狀元的大佬,只要不把內心的各種想法全部交代出來,他是半個字都不信。
全當放屁。
跟這些心頭長滿了窟窿的家伙打交道,斗心眼他就是找死,玩計策也別想了,根本不可能玩得過。
他就是一保安,最多就是對某個領域有所耳聞,也只是耳聞,連上手都沒有上手過,還敢出去跟人胡咧咧?
被摩擦是百分之一百的事情啊。
所以,王角現在就是學王八,咬住了就不松口,愛咋咋,管他鳥事……
酒足飯飽,發現王角就是個沒主見的殺魚仔之后,毛戈那是相當的感慨,他也不是傻子,看得出來王角對他的戒心直接拉滿,也只得暫時放棄。
之所以說是暫時放棄,那畢竟還是心存想法的,只要王角去中央讀大學,總有機會接觸新思想新文化,到了那個時候,這不是就有機會了?
想要在南海地區搞點東西,沒招牌是真的不行。
靠四大家族,沒戲。
還得自己手里有東西。
目送王角蹬著自行車離開,攥著酒杯的毛戈略微感慨:“明天還是去紀天霞那里看看……”
殺龍港這里群雄云集,哪怕警察局打殺了一通,但思潮翻涌只有變強沒有變弱的趨勢。
錢老漢對外說得少,但對王角這個學生,那是真的把道理掰碎了給他看,從歷史脈絡到當今局勢,王角以后踩雷的次數肯定不會少了,但是踩的雷,不會是大雷。
反正從錢老漢那里,王角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帝國的高層,會進一步妥協或者說收買。
收買投機者、軟弱者;同時又向呲牙咧嘴的新生“強權”進行妥協。
這個游戲,玩到某個內閣大佬下臺,可能就是一個契機,有人會把這個契機弄成導火索。
野心家借機生事,可能會跟“亂黨”們攪合在一起,而“亂黨”們為了政治目的,哪怕明知道會做炮灰,也會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毛戈在游說王角,希望他跟著搞什么歌劇的時候,王角整個人都是緊張的。
歌劇,其本身并沒有什么問題,但它是新的娛樂形式,新的文化載體,新的表達工具,那么在帝國的統治者眼中,這就是需要盯著的。
被不被人接受,會不會成為流行文化……不重要。
成功很重要,優秀也很重要,但是帝國統治者們的存在,尤為重要。
明白了這一點,王角便不會涉足其中。
至少現在,他寧肯寫小黃文。
因為小黃文上不得臺面,在廣大人民群眾眼中,那也是猥瑣的,至少是不值得提倡的。
這種在大眾之中毫無基礎,精英知識分子群體中更是被鄙視的存在,帝國是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只要民不舉,我就官不究。
很簡單的存在邏輯。
蹬著自行車又去了一趟“沙縣大酒店”,王角把毛戈的事兒,一股腦兒都說了一通,然后等著錢老漢定奪。
“阿角,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我就覺得這貨沒安好心。”王角直截了當,“我是本地狀頭,將來他搞什么演出,姑且有這些演出,宣傳單上弄上‘狀頭參與創作’這幾個字,那不就是綁死了我?我名氣越大,他越能搞事。”
“也算是正常手段,做生意,多少都會這么干。”
錢老漢眼神平靜,如是說道。
“不是吧先生,這是歌劇啊,能有什么生意?除了衣食無憂的,誰會去看?當然了,讀了點書的窮酸,可能也會為了混入上流社會而瞄兩眼,但總的觀眾、看客,絕對不會多啊。”
“很多生意,都是賺盤外的錢,這你應該清楚啊。”
錢老漢不動聲色,一句話就駁了王角的理由。
這話說得其實不錯,報紙本身不賺錢,但是報紙之外的東西,都是賺錢的。
王角愣了一下,細細地琢磨起來,顯然,錢老漢不是為了做“國家一級抬杠運動員”而來抬杠的。
這是要讓王角要自己思考問題。
明白錢老漢的態度之后,王角眉頭微皺,認真地思考起來,半晌,他好奇地問錢老漢:“先生,這貨就是想先做個精英文化層的小眾文化?”
“精英文化層?小眾文化?”
愣了一下的錢老漢旋即高興地點著頭,“阿角,你這個用詞,真是精準啊!”
“呃……我都是在‘狀頭樓’聽來的。”
“哈哈哈哈哈哈……”
錢老漢大笑之后,對王角道,“現在分管文化教育諸事的內閣大臣,是凌煙閣閣老張濬,他原是河北省行署專員及邊地鎮撫使,后來進京成為凌煙閣秘書處首席、中央進奏院辦公廳主任。他的主張,一直都是在基礎教育上加大投入。”
話說到這里,王角也沒有基礎教育之外咋回事,因為不用想,這位閣老擺明了就是沒打算搞什么其它亂七八糟的。
所有會消耗基礎教育人才的文化載體,應該都會被人為地抽空。
中央核心區的娛樂業是發達的,但這樣的發達,是靠吸血存在的,小眾文化在那里可以生存。
但問題關鍵不在生存上,而是誰生存。
“難怪……”
王角看著錢鏢,“難怪那家伙想要在本地搞什么歌劇,他在中央核心區,肯定是拿不到資源,或者有資源,也不會傾斜給他,是這樣嗎,先生?”
“他只要像陸龜蒙一樣有錢就行了,每年陸龜蒙都會推幾個知名女郎出唱片。”
如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讓王角頓時無語。
什么叫像陸龜蒙一樣有錢就行了?
那老嫖客直接富可敵國好嗎?
“那……先生,是不是張濬這個內閣大臣要下臺啊?”
“誰知道呢。”
錢鏢將一疊信件,隨意地扔到床頭柜上,淡然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