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趙一錢》各種版本的演繹,都導致了不同形式的群體事件,這讓“勞人黨”本部的一些分管干部,認為可以適當地調整一下演出場次和規模,同時也要進一步約束觀眾們的紀律。
甚至在某些地方代表會議上,甚至有人認為,這樣下去,宣傳的結果,只是在制造情緒化的“暴民”。
針對這個問題,在二月底的一次湖南省“勞人黨”代表大會上,王角和宣傳部的人,都專門強調了問題的嚴肅性。
“我們有的干部同志,認為群眾看一場演出,砸了石塊,甚至還要動刀動槍,這是不好的,是有害的,所以就要‘雙管齊下’。一要減少宣傳演出的場次規模,二要嚴格約束觀眾們的紀律。這聽上去有沒有道理呢?似乎是有那么一點兒道理的。”
“但是!這是很有迷惑性的錯誤言論!群眾有人激憤,這說明什么?這說明演出很成功,我們的演員同志們,也奉獻了自己演技,傳達了故事的精神以及真實。尤其是這個真實,才是激憤的根本原因。”
“為什么群眾會憤怒?我想不搞清楚這個道理,很多干部同志,還是會機械地去處理問題,看似照章辦事,實則照本宣科。”
“如果不是大部分群眾……不對,如果不是最廣大的人民群眾,遭受了最殘酷的壓迫和剝削,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委屈,這么大的憤怒呢?這不是一個人跟另外一個人的仇恨,是一個群體,一個階層,乃至一個階級的仇恨。”
“是被壓迫群眾,被剝削階級,對壓迫者,對剝削者的仇恨。這種仇恨,宣泄一下,我看很有道理嘛。”
“有人說,這世上總有良善的士紳,總有不苛刻的地主,這話是對的,卻是一句正確的廢話。老話說的好,一樣米養百樣人,土匪窩里還能冒個出家人呢,難不成這世上的土匪窩,都是好的了?”
“難不成我們因為有一個兩個良善的士紳,于是就要適當地給予寬容,適當地給予便利?我看這種思想是要不得的。”
“既然是被剝削被壓迫的最廣大人民群眾呼聲,那自然就是表達了一個完完全全的被剝削階級的訴求。一個階級對另外一個階級的反抗,不是因為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哪怕成百上千個‘良善’而降低烈度,減少強度的!”
“反抗,就是要獲得勝利,而勝利,從來都是斗爭出來的!而斗爭,在兩個尖銳矛盾的階級面前,又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的!!”
“這不是江湖上香堂會水的講數,也不是張堂主、李香主過來做和事佬。就是你死我活,就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消滅!”
“沒有什么溫情脈脈,沒有什么和氣生財,想要完全勝利,就要完全消滅!”
“那末,一場電影,亦或是一場戲劇,觀眾們的磚頭、石頭、泥塊,跟成千上萬射向敵人的子彈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
“有些干部同志,居然又要借機‘講原則、立規矩’,不過是徒有其表,是潛在的剝削積極同情者,這樣的思想要不得!”
“我也不怕說一些得罪人的話,‘勞人黨’的干部既然要領導群眾斗倒那些剝削積極,那么,如果我們的干部,自己也成了形式上剝削階級一份子,我看,群眾起來打倒這樣的干部,也是完全可以的!”
“一個階級對另外一個階級的反抗,沒有溫情脈脈,只有暴動;沒有什么矯枉過正,想要矯枉,必須過正!”
這場除岳州、澧州、朗州的湖南省“勞人黨”代表大會,氣氛極為的嚴肅,因為王角不是給群眾的行為定性,而是給群眾的憤怒定性,同時在這個基調上,又成立了“反動糾察委員會”,這個委員會的成員,成分并不復雜,主力就是蛻變的小知識分子、城市工人還有“五槍隊”出身的農民,以及少部分湘南地區的礦工。
王角在干部會議上也直接放話,要是因為“勞人黨”整治思想不堅定的干部同志,就有人想要使壞借機“整治”群眾,那么“反動糾察委員會”隨時可以介入。
介入的一切證據,都來源于當地干部群眾的反映。
并不私設刑堂,但會反復核實。
因為這場會議,軍隊中的戰士代表們,也回到自己的部隊,通過“戰士委員會”跟戰友們傳達精神。
郭威對思想建設并不上心,雖然他是“軍代表”,可他基本上只是王角的傳聲筒,算是個無情的復制黏貼機器。
盡管也有人建議軍事、政治分離,然而不管是王角還是郭威,都是嚴肅嚴厲地否決,在“勞人黨”的治理范圍完成橫跨多個身份之前,依然是政治思想為第一優先級,這是凝聚力量的核心。
軍事力量固然重要,但并非是核心,只是直接表現出來是核心。
郭威固然不太明白王角的很多操作,但是他的政治敏感度極高,雖然不是很懂,卻基本沒有出過任何大的差錯。
“軍代表”這個身份,或者說“軍方政治代表”這個身份,他可以不上心,但不能不當著。
更不會在現階段讓給誰誰誰,甚至是推薦哪個理論扎實的人都不行。
蓋因王角跟郭威討論過,區區三年時間,工人可以被精神洗滌,農民可以被洗滌,唯獨知識分子不可能。
因為這個皇唐天朝,并沒有經歷過任何“亡國亡種”的危難,只有存在過這樣的大恐怖、大危難,才會創造全階層的“救亡圖存”之心。
所以,這個時代,尤其是貞觀三百零四年的皇唐天朝知識分子們,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失意者,僅僅是因為地位上的缺失,權力場中的失意,而絕非是想要改造舊時代、舊社會的覺醒。
這種人固然有,但最終不過是一地一隅的“人亡政息”,當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掌握到了權力之后,自然而然地,就選擇了妥協,就選擇了“和氣生財”。
被權力“招安”,這是非常輕易的事情,想要依靠純粹的理想來支撐偉大的事業,那是極為罕見的。
唯有遭受過壓迫,以及正在遭受壓迫的階級,才會具備迫切反抗,迫切改變的心情、愿望。
很多“勞人黨”中業務能力很強的黨員,其實都無法理解,但是郭威卻能,因為他體會過最懦弱的時候,渴望擺脫懦弱,迎來勇氣的那種心情。
他曾經以為,李存勖李大哥是他的勇氣,但是此時此刻,毫無保留支持王角的郭威卻知道,王角才是他的勇氣。
不是因為仗義疏財,不是因為寬宏大量,更不是照顧又見亦或是英俊瀟灑,而是王角能夠讓更多的,像過去自己一樣的人,迎來勇氣。
所以,當湖南省“勞人黨”代表大會結束之后,戰士代表在“戰士委員會”各種討論、宣傳,郭威都是大力支持的,甚至還專門表揚那些思想進步的小戰士。
“我這次去衡陽開會呢,其實聽懂的也不是很多,不過王委員長分析的一些人啊事啊,我總結了一下,也琢磨琢磨,今天也跟你們說一說,就當是做個匯報。”
“三班長,衡陽可好?可熱鬧?”
“噫!別打岔,讓三班長說。”
三班長有些靦腆,他是第二師師長牛大雙警衛連的班長,同時也是射擊訓練員,槍法很好,是個多面手。
這光景,師長牛大雙也在,招呼著戰士們一邊吃瓜子花生一邊聽課。
“師長,你在這兒,我不自在……”
三班長見牛大雙也搬著個小凳子在那里聽講的架勢,頓時覺得無比尷尬。
“別管我,今天你是老師,我是學生,我聽你講。”
說罷,牛大雙掏出一支鋼筆,翻開小本子,然后準備記筆記。
他其實原先識字不多,但這兩年已經能夠能寫會算,還能自己畫地形圖,比原先強了太多。
“就是,三班長,你講,我們聽著。”
“三班長,你就講吧!”
三班長一咬牙:“好,那我就講了。從哪兒講起呢……哦,這里。”
“王委員長這次談到了我們的敵人,也談到了群眾,總之呢,就是談人,然后把人劃分成了三種。”
“哪三種?”
“別打岔,聽三班長的!”
“對不起對不起,三班長繼續……”
插嘴的家伙連連道歉,紅著臉低著頭,很是不好意思。
三班長笑了笑,然后道:“王委員長是這么說的,那這人呢,對我們而言,分成了三種,哪三種?進步、中間、落后。”
“什么叫進步呢?就是有著革命精神和革命行動的人,就像湘南的礦工,就像南海一些反抗壓迫的組織,還有我們,我們也是進步的,因為我們主動反抗,通過最激烈的手段去反抗壓迫。”
“什么叫中間呢?就是不支持不反對,遇事高高掛起,跟自己無關,這就是中間的。能夠不幫著壓迫者去迫害被壓迫者,這也算是中間派。”
“什么叫落后呢?就是不僅不支持,還要唱衰,還要說風涼話,還要陰陽怪氣各種阻撓,這種就是落后的。”
“王委員長跟我們說,我們要團結進步的大多數,誰是大多數呢?渴望反抗的最廣大的被壓迫者,也就是咱們經常見到的鄉里鄉親,這些,就是最大多數。然后我們要拉攏中間派,讓他們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變得同情一下被壓迫者,甚至暗中給予一點幫助,這樣,也能壯大我們的力量。”
“而落后者,就要通過各種方法,加以改造,把他們改造成中間派,當然了,變成進步者是最好的,只是比較難。落后者中最落后的,就是徹頭徹尾的反動派,他們以最極端的手段,去殘害被壓迫者,這種反動派,我們是要堅決打倒,堅決消滅,而且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消滅!!”
說到這里,三班長整個人都情緒亢奮起來,整個“戰士委員會”的小會,都是安靜的很,只有唰唰的筆記聲……
PS:如果這章明天沒有了,自己發動主觀能動性去看。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