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易坐在“禁止吸煙”咖啡館的吧臺,眼睛緊盯著吧臺后面的打酒設備。
“我...接酒了?”朱曉迪一只手舉著杯子,一只手放在打酒的把手上說道。
“接吧。”安易爽快地答道。
“接了?”
“嗯。”
“真接了?”
“接吧。”
“接出來不好怎么辦?”
“不可能的。”
“那我接了?”
“好的。”
“我還是有點擔心...”
“相信我。”
“好吧...”朱曉迪說完剛想要輕輕推動把手,卻停下了。
“我說你到底接不接啊。”安易有些不耐煩了。
“要不還是你來吧,萬一你手氣好呢?”朱曉迪說道。
“這酒都在桶里了,和手氣什么關系?”安易說著,走到朱曉迪身旁,一把拿過她手里的酒杯。
“我來!”安易說道。
朱曉迪坐在了吧臺前,眼睛緊盯著打酒的酒頭。
“我...接了?”安易問道。
“快接吧!”朱曉迪不耐煩地說。
“拉一下就行了是吧?”
“是的。”
“需要用力嗎?”
“不用。”
“不會影響口感吧?”
“不會。”
“好的...”眼看安易就要拉動打酒的把手,他卻停住了。
“我記得好像接不好,會產生很多泡沫...”
安易還沒說完,悠菜一把奪過杯子,放在酒頭下方,就拉動了打酒的把手。
“啰里啰嗦的,聽得我心煩!”悠菜抱怨道。
只見酒液混合著泡沫,快速地流入酒杯中。
隨著啤酒在杯中慢慢聚集,金棕色的酒體緩緩呈現出來。
酒體清澈、鮮亮,上層的泡沫細膩、綿密讓人想要入口。
十幾秒鐘的時間,一杯冒著氣泡,杯子上凝結著水汽的冰涼啤酒被擺在了兩人面前。
“你先來...”朱曉迪說道。
“還是你先吧...”安易說。
“好吧!我先!”朱曉迪說著,將酒杯拉到自己面前,深吸一口氣。
啤酒花的香氣瞬間涌入她的鼻腔,那新鮮的啤酒花香氣,與剛剛摘下來的啤酒花無異。
這杯啤酒就像是被松脂封住的昆蟲一般,鎖住了啤酒花最好的時光。
濃烈的啤酒花異香,夾雜著熱帶水果的甜味和麥芽的淡淡氣息,混合成一種復雜的氣味。
啤酒花經過發酵的香味更加沉穩,但沒有一絲陳舊之氣。
仔細分辨,還可以嗅到淡淡的芒果、覆盆子和西潘蓮的果香。
朱曉迪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們釀的酒竟然有著如此干凈的香氣。
“怎么了?不好嗎?”安易看到朱曉迪的表情問道。
朱曉迪沒有說話,將啤酒推到安易面前。
安易也深吸了一口氣,他的嗅覺瞬間被打開。
朱曉迪釀出的啤酒香氣,比安易自己釀的那桶要高級許多。
如果把自己所釀的啤酒比作手工香水的話,那朱曉迪的啤酒香氣簡直就是香奈兒的高端貨。
“這...算是好的香氣嗎?”安易雖然已經覺得很好,但比起嘗酒無數的朱曉迪來說,他不敢確定。
“得嘗過才能知道。”朱曉迪說完,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小口。
朱曉迪品嘗過無數啤酒花的味道——
西楚酒花、卡斯卡特酒花、哈拉道、摩西、亞麻黃、薩茲、馬格努門、勇士、哥倫布、奇努克...
但安易所提供的這種酒花,絕對是一個嶄新的品種。
啤酒進入到口中,只有淡淡的苦味,并且回甘很快就會到達舌根。
于是,苦味與回甘可以同時出現,兩者中和后產生了一種品嘗上好的茉莉花茶時才有的“甘甜”之味。
啤酒花主體的味道,只能用“水果炸彈”來形容——
入口便有著芒果汁一般的濃稠香甜,很快又轉到甜橙的清爽甜美。
麥芽的味道很好地融合進混合果汁的口感中,像是咬了一口夾著高檔果醬的吐司面包。
將酒喝下去后,有淡淡的刺喉感和淡淡的酒精溫熱感,若兩者分開,都不是好的體驗。
但這款酒的精妙之處就在于將這兩種體驗同時帶給喉嚨,竟出現了一種奇特的刺激錯覺。
朱曉迪形容,就如同吸了一口果味的電子煙那般的擊喉感。
安易拿過酒杯也喝了一口,他不由得搖了搖頭。
不是因為酒,而是因為他終于認識到自己的釀酒技術有多么的初級。
他雖然無法像朱曉迪那樣,分辨一些近乎玄學的細微味道。
但直觀的口感上來講,這酒像是自己所釀那款酒的“鉆石珍藏特別版”。
嘗過了朱曉迪所釀的酒,安易才知道自己酒里有太多多余的味道。
這款酒口感干凈、主次分明,前、中、后調平衡清晰。
同樣的原料、幾乎同樣的釀造過程、同樣的設備。
安易所釀的啤酒與朱曉迪所釀的啤酒,簡直像是同樣的一首歌——
在手機喇叭外放播放,與臨川錄音室那臺價值百萬的監聽音箱播放之間的區別。
當然安易也明白,他自己對于啤酒的了解還不夠多,對于一個入門者來說,很容易就會放大自己的感官。
安易無法想象,如果朱曉迪用上專業的大型設備,到底能釀出怎樣的啤酒。
也許,任何一個專業的釀酒者,都能達到這樣的水平,只是因為安易自己見識短罷了。
“你覺得怎么樣?”安易問朱曉迪道。
“很奇怪。”朱曉迪用很奇怪的回答說道。
“奇怪?”
“按理說,那樣的設備不應該釀出這樣的啤酒。”朱曉迪握著酒杯說。
“哎!”安易假裝嘆了口氣“我就實話給你說了吧!”
“怎么?”朱曉迪看向安易。
“設備確實不一般”安易說道“我有個朋友是搞設備的,那款設備雖然看上去很簡單,但其實很高級。”
朱曉迪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沒有很驚訝。
“原來是這樣,不愧是專門產啤酒設備的城市。”朱曉迪說道。
“什么專門產啤酒設備的城市?”安易問。
“嗯?你不知道嗎?你以前住的那個城市是非常有名的啤酒設備生產城市。
全國幾乎一半以上的啤酒設備,都是你那里產的。”朱曉迪說道。
“哦...”安易還真不知道,他只是恍惚記得,自己城市里有很多歷史悠久的酒廠。
“那...我們的酒廠,能不能也找你的朋友弄點新研發的設備?”朱曉迪問道。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的設備應該不會有任何人可以用到,絕對定制款。”
安易微笑著說道,心里想的是鹿眠幫他掙來的字數點和兌換手冊里那些看起來就很高端的釀酒設備。
“那這款酒可以參展嗎?”安易又問道。
“雖然口味還不錯,但只能作為一個點綴,這次參展還是主要宣傳我們的酒館和酒廠吧。
因為小設備與大設備不一樣,加上我們的原料也沒有固定,口感和味道肯定不是最終穩定的版本。”
朱曉迪看著酒杯說道,然后轉頭看向安易“啤酒花你還能弄到嗎?”
“能!要多少有多少,還有以后的原料都交給我吧,絕對都是最好的。”安易說道。
“這個啤酒花,到底是哪的?品質這么好的啤酒花,肯定不是國內的,你從哪弄得?”朱曉迪問。
“我朋友路子廣,具體哪我也沒問,說是還沒開始推廣的一個新品種,應該是國外的。
我和他關系很好,以后這個酒花我就讓他只供給咱們。”安易笑著說道。
“這么好的酒花應該推向市場,你想想啊,會有更多的人用更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去用它釀酒。
那樣才更有意思是不是?不過既然現在我們先用了,就爭取用我們的這款IPA啤酒,將它推廣開來。”
朱曉迪說著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給這款啤酒起個名字吧,等酒廠建好,我再改進一下配方,
我們把它做出來,推廣到全國!這款酒絕對有這個潛力。”朱曉迪放下杯子說道。
“我?這可是你的酒啊。”安易有些驚訝地說道。
“這是我們的酒”朱曉迪說著笑了起來“你看我的文化水平也不高,你看著像是經常看書的那種...”
“你,知名音樂學院高材生...我,三流大學本科函授,
你從哪看出來我的文化水平比你高了?”安易自嘲著說道。
“你錯了,我在音樂學院沒有畢業,我的文化水平只能說是專業技術學校結業生。
按照含金量來說的話,你的本科畢業證可比我這個結業證書高多了。”朱曉迪笑著說。
“不過...我確實想到了一個名字,你說起名的時候,它一瞬間就出現在了我腦子里。”安易說道。
“快說說看!”朱曉迪湊到安易身邊,安易稍微移開了一下身子,畢竟悠菜就站在不遠處。
“我想到的就是落夕兩個字,就叫落夕IPA,怎么樣?。”安易感受著這座小鎮說道。
隨后,他向窗外看去,此時的他想不到比這兩個字更能表達他心情的詞匯了。
“好!就讓我們的落夕IPA像草葉巧克力一樣,成為這個鎮的另一張名片吧!”
朱曉迪斗志昂揚地說道,隨即拿起酒杯一口氣干了整杯。
安易坐在一旁看著她喝完啤酒爽快地神情,兩手空空地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