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的頂端,安易、臨川還有艾迪莉斯坐在那里,看著對面空間的夕陽被高聳的巨型大廈慢慢遮住。
離開老者何塞的燈塔后,幾人都有些沉默,因為還年輕的他們,不知道當自己真正面對死亡時會有著怎樣的感覺。
此時,艾迪莉斯從口袋中掏出一袋糖豆,和另外兩人傳遞起來。
裹著巧克力外殼的糖豆進入口中后,那層巧克力糖衣立刻融化起來,讓里面更加甜美的味道充斥了口腔。
幾個人都品嘗著這甜美的味道,好似這樣就能沖淡死亡來到的不確定。
這時,他們的目光同時注視到,遠處的樓頂上一個黑色身影像是超人一般漂浮在空中。
那個身影望向了山坡這邊,隨后身軀竟真的如超人一般飛了過來。
他用極快的速度接近了幾人,他們終于看清,那個身影正是這片都市空間的主人,西裝男戴爾。
戴爾身軀依然浮在半空中,俯視著幾人,宛如扎克施耐德版的超人降臨人間。
戴爾對幾人點了點頭后,便緩緩降下。
“在一個空無一人的世界里,當一個救世主是不是很諷刺?”戴爾自嘲般地說完后,坐在了艾迪莉斯的身旁。
“吃顆糖豆嗎?”艾迪莉斯將那包糖豆遞給了戴爾,戴爾沒有拒絕接過糖豆拿了一顆放入口中。
這時,臨川突然起身小步走著,坐在了戴爾身旁。
“問你個事情。”臨川說道。
“什么?”
“這座紐約大概在什么年代?”臨川問道。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但是我按照八十年代的一些東西進行了改造。”戴爾回答道。
“那個...格林威治附近的酒館,包括在里面嗎?”臨川又問。
“并沒有,這里只有部分曼哈頓區域,甚至都不包括中央公園。
因為單單是中央公園的面積就要比整個空間都大。
這里只是曼哈頓的一小段街區罷了。”戴爾解釋道。
聽到戴爾這樣說臨川有些失望,他僅僅是小聲回應了一聲。
“只是沒有那個區域,但并不是說沒有酒館。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早就想那樣了,所以我移植了一些東西過來。
艾倫·金斯堡的詩朗誦、吳迪·艾倫的小品、鮑勃·迪倫的歌曲...
想和我去看看黃金時代嗎?”戴爾說著,臉上盡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而臨川的眼里更是像有了光一樣。
但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安易同樣激動,這也是他曾經幻想過的。
戴爾起身向前走了一步說道“只要進入我的空間區域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飛行。
這是我對我的空間加入的指令,我兌換了一臺可以修改空間某些代碼的電腦。
我用制作游戲的方法,給空間的很多地方都做了一些改變。”
戴爾說完,原地直接沖上了天空。
安易、臨川和艾迪莉斯三人相互對視了一下,屈膝彎腰,然后用力一躍。
他們身后的地平線瞬間就消失了,只有不斷下落的云朵。
他們自由地飛翔著,像是下午三點半請假離開學校的學生那樣喜悅,體驗到了大部分人一輩子不可能體驗到的事情。
跟隨著戴爾,他們飛過帝國大廈的塔尖,然后順勢下降,那條繁華的街道立刻慢慢變大起來。
閃耀的霓虹密密麻麻地立在街道的兩旁——
有的僅僅是霓虹燈組成的文字、有的則是霓虹燈管交織成的圖案。
還有一些霓虹會跟隨燈管的發亮和變暗,讓本來靜態的霓虹突然發出簡單的動態效果。
除此之外,那些安易曾經在各種電影上看到過的場所都一一出現——
有著巨大招牌,滿是燈泡的劇院,劇院的牌子上有著可以手動組合的字母。
今晚的劇目是《出租車司機》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電影。
手繪的海報貼滿著劇院大門內的走廊,爆米花機里的爆米花幾乎要溢出來。
街邊的巨大櫥窗內,是那間在《美國往事》里出現過的餐館。
另一邊,是錄像帶店鋪,緊挨著錄像帶店鋪的便是一件專門賣漫畫書的店鋪。
店鋪的門外貼著巨大的蜘蛛俠,只是那時的蜘蛛俠形象還有些簡陋。
隨后安易看到一家家店鋪,就像是電影里演的那樣,巨大的櫥窗里擺的全是電視機。
電視機在播放著同一個內容,那就是阿波羅登月的直播。
安易的感覺非常奇妙——他一會覺得自己走在《教父》的電影中,一會又覺得自己走在《怪奇物語》的世界里。
街道的盡頭,是一條沿海的道路,道路被柵欄擋住。
柵欄的另一旁,則是延伸向遠處的大海。
安易那被霓虹招牌層層遮住的視線隨著走向大海而慢慢開闊起來。
終于他看到了那個標志性的雕像——自由女神像。
那曾經是多少人對于自由的唯一象征,那些失去了一切的移民,乘坐著破舊、擁擠的客船。
他們在海上經歷了無數的磨難,當最終看到這尊雕像的時候,意味著一個全新的、自由的開始。
然而他們最終沒有想到的是,那曾經的輝煌、自由和所謂夢,如今全部慢慢破碎了。
那些被慢慢建立起來的,正在被他們的后人一點點摧毀。
那些曾經最鼓吹自由的人,卻最終將自由當成了枷鎖套在了自己的手腳之上。
那些曾經最鼓吹包容的和開放的人,卻在世界最需要包容和開放的時候,封閉起自己,試圖挽留住那最后一點點虛榮的面紗。
他們被時代拋棄了,成了世界的笑柄,這一點在安易看到戴爾臉上那面對曾經的輝煌后一閃而過的失望時就可以印證。
然而拋開這些,并不會影響幾人對于藝術的欣賞。
在柵欄前注視了一會兒慢慢沉入海平面的夕陽,自由女神手里的火炬亮起后,臨川轉過身看到了那間酒館。
那是格林威治在六十年代最輝煌的象征、那是鮑勃·迪倫首演的地方,那是開啟一個新時代的地方。
里面突然傳出嘈雜的音樂聲,臨川甚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才慢慢向酒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