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牧再次醒來時,天色變得有些暗了。
他和薛采青依舊漂浮在一望無際的黑色海面上,四周靜悄悄的,如被按下了靜音鍵。
可陳牧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依舊還是軟綿綿的,完全使不上勁。
“怎么回事?”
陳牧心里有了幾分不安。
這種狀況與上次和夏姑娘經歷的完全不同,從未遇到過。
重新戴上面紗的薛采青看到男人醒來后臉色忽然變得極不好看,小聲疑惑問道:“怎么了?”
陳牧沒有應聲,努力嘗試著活動手指。
但除了頭部之外,身體的其他每一處部位都像是被禁錮住了似的,無法支配。
甚至連‘天外之物’,都無法召喚出來。
這種‘癱瘓’般的狀態讓陳牧第一次產生了慌亂的情緒,就好像是被扔在臭泥溝里無力擺尾的魚兒。
“我動不了了。”男人說道。
女人一怔,剛要說什么,忽然美眸瞥見身下的蓮花臺不知何時出現了細微的裂痕,縫隙正慢慢延長交織。
“蓮花臺要裂了!”薛采青連忙說道。
陳牧暗罵了一聲,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通過蘇仙遺留的信件可以得知,這片黑水其實是當年月神為了考驗情郎,而特意凝煉的火海。
別說是普通人,便是修行者只要沾上,便會引火燒身。
現在的他無法動彈,更不能召喚出天外之物。而薛采青也只是普通人,一旦落水必死無疑。
必須在蓮花臺破碎之前找到棲身之地。
形勢變得緊張起來。
先前還安逸的兩人此時竟又面臨危機,真是世事難料。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還未等陳牧思考出退路,薛采青美眸陡然一亮,指著右側一片薄霧興奮道:“那里有一座小島!”
陳牧扭頭望去,果然薄霧之內可看到一座生機盎然的小島。
這無疑是在旱漠中見到了綠洲。
可欣喜過后,難題又來了。
現在他們身下的蓮花臺是無目的的漂游,根本沒有任何木槳之類的東西可以劃動,轉變方向。
他的儲物空間也無法打開,否則還可以讓薛采青拿兵器試一試。
陳牧想了想,對薛采青說道:“把我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裹在手——喂!別把手往水里伸!”男人話剛到一半,竟看到薛采青打算用手去撥黑水,試圖轉動蓮花臺的游動方向,連忙喝止!
可喝阻聲終是慢了半拍。
薛采青的手已經伸入了黑水之中,聽到男人喊叫,又嚇得縮了回來。
然而讓陳牧驚愕的是,對方那纖柔如玉的小手被黑水侵沒過后竟無任何灼傷的痕跡,只是有少許些發紅。
“嗯?難道這水又不灼人了?”
陳牧一頭霧水。
為了探尋真實情況,陳牧讓薛采青抓著他的手臂伸進黑水。
可僅在指尖觸碰到黑水的剎那,便有一股極灼熱的氣息涌來,疼的陳牧直冒冷汗,急忙讓女人把他的手臂拽回來。
“特奶奶的,啥情況啊。”陳牧氣的破口大罵。
望著面前清麗女人,一道電光猛地閃過男人的腦海,隱隱解惑了心中疑團。
難道是磐石修!?
要知道薛采青曾經修習過禪修中的磐石修,雖然這種修行之術并不能讓她成為高手,卻可以鍛造她的體質。
心如磐石,身如磐石……
當初在青玉縣,女人從二樓摔下都只是受了點皮外傷。
他可是親眼所見。
興許是因為女人修習了磐石修的緣故,所以才能抵抗得住這黑水的灼熱。
“你小心一點,試試看能不能劃動。”
陳牧說道。
薛采青點了點玉首,捋起袖子將半截如雪粉臂重新探入黑水中,用力的劃動。
原本平息如鏡的水面泛起波紋,漸漸推動著蓮花臺朝著小島方向而去,見到此狀,陳牧也長舒了口氣。
這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每次遇到絕境時,要么突然開掛,要么貴人相助。
不過陳牧還是高估了薛采青的‘磐石修’,不過半分鐘,女人便收回了手臂,疼的直抽冷氣,潔白的額頭滲出細密的香汗。
陳牧望去,只見女人手臂通紅,如被蒸煮過似的。
可見火海的威力比想象中厲害。
“我沒事。”
為了不讓男人擔心,薛采青遮下衣袖,換了另一只手繼續劃動。
蓮花臺距離小島越來越近,期間薛采青一直在咬牙堅持,手臂實在燙的難以忍受便緩一會兒,待灼痛感退去,繼續伸入黑水中劃動。即便如此,她那雙美麗的手臂也被燙起了一些小泡。
陳牧則努力嘗試召喚‘天外之物’,可惜一直無任何動靜。
有一種系統正在強行升級的錯覺。
進入薄霧,距離小島僅有十來米的距離,而這里的黑水顯得要清澈很多,可以看到水深約一米多點。
不過這里高溫要更為灼人,薛采青也幾乎到了極限。
若非骨子里那股倔強和對生機的渴望支撐著她,恐怕早就放棄了。
看著女人燙傷嚴重的手臂,陳牧亦是心疼不已,提議用衣服包裹,可惜嘗試之后但作用并不大。
不到十米距離時,蓮花臺的裂痕開始擴大。
滲入的黑水有些許沾到了陳牧的身上,立即灼燒出了焦黑色的傷痕。
照這樣的速度,蓮花臺根本堅持不到岸邊。
“陳牧,怎么辦。”
薛采青心急如焚,看著強忍著痛楚的男人不禁掉下了眼淚。
也許是頭腦發熱,也或許是心底藏著的那一抹熾熱情感,緊急之下,她竟直接跳下了蓮花臺,半身嬌軀沒入黑水之內。
雖然這里的水深不過一米,但入水的剎那全身上下好似都燒了起來。
在水中站穩身子,薛采青直接推起了蓮花臺。
“喂,你瘋了嗎!”
陳牧大驚失色,急忙喊道。“快上來!你的磐石修堅持不了多久。”
薛采青恍若未聞,死死咬著唇瓣,拼盡全力將蓮花臺朝著岸邊推動,速度比之前手劃確實快了一些。
但她的磐石修根本無法長久抵抗黑水,灼熱的高溫燙燒著每一寸皮膚。
這短短幾米就如生與死的無限長度,每走一步,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刺刮著她的皮肉,痛苦無比。
平日里嬌弱的女人何曾受過這種折磨,墜入地獄也不過如此。
但她依然苦苦堅持著。
清麗明凈的眸子里滿是堅定之色。
陳牧從未想到這女人為了救他竟如此的拼命,情緒受了極大的震動,急道:“你先上岸別管我,我不會死的!我能復活!你快上岸聽到沒有,你個蠢女人要氣死我啊!”
薛采青只當對方的話是為了安慰她,并不理會。
哪怕最后男人故意辱罵,她也渾不在乎,只想著把陳牧從鬼門關拉出來。
就像之前對方拼死保護她一樣。
八米。
六米。
……距離在一點點靠近。
此時的女人僅憑著最后一縷信念拖動腳步,明顯可以看到她的皮膚被灼得皺起,甚至有些許血肉脫落,悚然可怖。
這番模樣,哪里還有昔日軟香玉人的美麗。
終于,蓮花臺靠到了岸邊。
在如酷刑般的折磨下,薛采青意識已經出現了恍惚,但還是拼著余力,將蓮花臺推上了岸。
陳牧擺脫了危機。
女人卻倒下了。
看到男人安全的她終于松懈了心神,想要爬上岸但再無半點余力,身子緩緩倒下……
“薛采青!”陳牧大吼。
就在女人即將被黑水吞沒的危機時刻,她的身體竟又從水中緩緩浮起。
仔細一看,竟是一只大烏龜馱伏著女人爬到了岸上。
“為情上刀山,為情下火海……難得啊,難得。”
不知何時,岸邊站著一道身影。
是一位道士。
道士頭頂盤旋著一只白鶴……不對,分明是鵝。
而這個老道士陳牧感覺有些眼熟,回想后才記起當初和眾女前來雙魚國乘船時,便遇到了這個神秘的老道。
對方自稱‘無名’,當時還向陳牧討要吃的。
后來又莫名離開了。
“陳小友,我們又見面了。”老道士目光溫和。
“你在跟蹤我?”陳牧皺眉質問。
他看向被烏龜放在地上昏迷著的薛采青,看著女人被燙傷的慘烈模樣,心中刺痛。
這傻女人啊,真是傻的氣人。
“老道可沒那調調。”道士笑著說道。“這里曾是我一位故人居住的地方,老道也不過來看看,不巧卻遇到了陳小友,倒是緣分。”
故人之地?
陳牧環顧小島,雖然島嶼不大,但種滿了桃樹。
芬芳的桃花香氣讓這個地方多了幾分仙氣,再加上那原處精致的小屋,料想應該是女子居住。
“難道是……”
想起蘇仙的那幾份信件,陳牧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這里是月神居住的地方?”
根據信件里講述的內容,月神在誤以為遭到情郎背叛后,便進入夜妖世界隱居起來。還制造了‘火海’,不讓蘇仙靠近,對其進行考驗。
如此看來,這座小島便是曾經月神居住之地。
老道笑而不答,看著薛采青感慨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所為患難見真情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這女子難得可貴,陳小友可別辜負了佳人。”
“不用你來操心。”
陳牧對這個神秘老道很不爽。
可能是對方境界實在太深,高到他莫名有些畏懼。
望著昏迷著的薛采青,陳牧又提醒對方:“我警告你,你最好別碰她,哪怕治傷也不行,我有能力給她醫治。”
陳牧相信自己會恢復正常的,他可不愿意其他男人對薛采青療傷。
老道笑了笑,轉而問道:“不知陳小友可否給自己的孩子取好了名字?”
“什么?”
陳牧一愣,想起當初在船上他和眾女為給五彩蘿肚里的孩子取名而討論,正好老道前來拜訪,估計對方偷聽到了討論內容,便沒好氣道。“我孩子取什么名字,關你屁事。”
“哈哈哈……陳小友所言極是。”
面對陳牧的冷臉,老道并不生惱,大笑了起來。“本是無緣,卻也有緣。陳小友,咱們就此別過了。”
說罷,踩著大烏龜進入黑水之中。
見對方真離開,陳牧有點懵:“喂,能不能先救救我啊。大哥,給點面子行不行?我承認我剛才聲音有點大,下次我小點聲行不?”
然而老道已經遠去,須臾便距離數十米之遠。
“奇怪,這家伙究竟是誰?”
陳牧心中萬分疑惑,赫然間一個名字砸在他的腦中,盡管很迷幻,卻又顯得十分真實。
他瞪大眼睛,沖著遠去的背影大喊:“你是不是蘇仙!”
觀山院老祖——蘇仙!
老道也不知有沒有聽到,高聲吟唱起來:“昔來南柯一夢,閑云野鶴悠悠,天地不屠狗輩人,誰在畫中游……”
漸漸的,老道已徹底消失在了陳牧的視野里。
而在老道離開后,天空忽然飛來一坨黑影,直接糊在陳牧的臉上。
“臥泥馬——”
被砸的有點暈的陳牧剛要開罵,那坨黑影擴散而開,竟是一團黑色的粘液,鉆入了陳牧的皮膚毛孔之中。
天外之物!?
陳牧徹底傻眼了。
什么情況,怎么突然冒出了天外之物?
難不成哥剛才無法動彈,也召喚不出‘天外之物’,是因為這王八蛋先前偷偷脫離了?
可很快陳牧就意識到,這團飛來的‘天外之物’,并不是他之前身體內的那部分,帶著一股陌生的氣息。
‘天外之物’進入男人身體,便快速與先前的同伴融合起來。
與曾經融合時的極致痛苦不同,這一次陳牧卻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爽感,好似處于棉花云層之內肆意徜徉。
約莫半個時辰后,陳牧終于恢復了行動。
而他的修為,極顯著的比以前提升了十倍左右,估計可以和曼迦葉大戰三天三夜都沒問題。
再加上紅竹兒。
一槍挑兩。
不過這一刻陳牧并沒有太多欣喜,只有滿腹的怨言和罵娘心態。
特么就不能早點來融合嗎?
孩子餓死了才喂奶,丈夫沒根了才想起洞房,作者太監了才曉得訂閱打賞。
陳牧活動了幾下筋骨,來到薛采青面前。
女人已經清醒了,對男人的第一句話便是:“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陳牧點了點頭,很誠實的回答:“臉上有沒有毀容不清楚,畢竟你那面紗比豬皮還牢實,永遠掉不下來。不過你的身子確實很慘,即便脫了衣服,我都沒啥興趣。”
薛采青莞爾:“那就再好不過了,至少不會擔心你饞我的身子了。”
“饞肯定是要饞的。”
陳牧將手掌放在女人的腹部,釋放出‘天外之物’。“我可是神醫,你這點小傷沒什么,一會兒就讓你變得更美麗,更饞人。”
聞言,女人松了口氣。
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故作鎮定也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恐懼,生怕自己成為一個丑陋的女人。
升級后的‘天外之物’在修復功能上也比以前厲害了很多,不僅僅將女人燙傷的皮肉恢復正常,而且多了幾分潤養后的光澤,完全應了一句‘女人是水做的’,讓陳牧贊嘆不已。
“說真的,當我小老婆吧。”陳牧忍不住又說道。
對于薛采青這種女人,任何情話都是無用的,直接求愛即可,對方有情便不會拒絕。
在經歷了這些事,陳牧感覺兩人關系進步巨大。
不是情侶也像情侶。
正驚喜觸摸著自己手臂皮膚的薛采青聽到男人的話,沉默片刻后輕輕搖頭:“我們不適合。”
“行。”
陳牧雖失望,但也不強求對方。
收拾好心情,男人便帶著薛采青在小島上查看。
除了半片島嶼的桃花樹,只有那座小屋值得探究。與陳牧猜測的沒錯,這小屋確實是女人居住的,里面的裝飾以及衣物,足以說明其主人身前是一位身份尊貴且性情高傲之人。
除了月神之外,陳牧猜不到其他身份。
事實也如他所想,從床下木箱內找到的遺物和一些被拆開后的信件來看,這地方確實是月神所居。
“當年月神負氣來到夜妖空間世界,將自己藏起。”
陳牧看完信件,神色黯然。“她其實是希望蘇仙來找她的,可惜兩個人都太驕傲了。我原本以為是蘇仙死了,月神沒能等到。現在看來,其實是月神先去世了,等蘇仙找來時,唯剩枯骨。”
“確實是一個驕傲的女人。”薛采青也是惋惜不已。
世間有多少誤會,有多少遺憾,有多少錯過的愛情……都是因為驕傲才釀成了悲傷。
若是稍稍放下一些矜持,興許就不一樣了。
除了信件之外,陳牧還發現了一本神秘的古籍,里面很多內容已經被撕去,剩下的字跡已經殘缺不全,但陳牧還是大概能猜懂。
“除了月神之外,這地方還有人住過。”
陳牧面色凝重。“記得信件里說,月神當初領養了一個小女孩,發如白雪,為落塵靈體,天性善良。”
“白雪兒!”薛采青驚詫道。
陳牧低頭看著殘缺的古籍,過了良久,緩緩說道:“看來我之前的判斷錯了很多,被那些流言給干擾,這個白雪兒年紀其實很大了。所謂的被王后驅趕追殺,也不過是她制造的傳聞。”
“什么意思?”薛采青不解。
陳牧吐了口濁氣,淡淡道:“白雪非白,雙魚非魚……現在我才真正搞懂這句話,這個白雪兒不簡單啊。”
“那她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薛采青好奇問道。
陳牧苦笑:“她是這個世上最善良的人,這一點我是百分之百相信的。至于她是不是好人……留給其他人說去吧。”
將島嶼仔細搜查了一遍后,陳牧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艘船!
一艘可以離開這片黑水區域的小船!
船體呈翡翠色調,布著一道道回旋的紋路,放置的兩支船槳如蜻蜓的翅膀,鑲嵌著靈石。
通過上面的玉簡可得知,乘坐這艘小船便可離開火海之域。
“長得帥的人運氣一向不差。”
陳牧伸了個懶腰,先前壓抑著的心情此刻終于得到了釋放,格外的舒暢。
他跳進小船艙,朝著女人伸出手:“來,咱們繼續同船共渡。”
然而女人卻沒有任何動作。
陳牧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住,皺眉道:“你不會真打算留在這里吧。”
薛采青素手捋過額前被風兒吹散的發絲,眉眼一片嫻靜溫柔,聲音飄忽如雨:
“陳牧,每個人所向往的生活都是不一樣的。和你在一起這段時間,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可開心,不代表喜歡。我想了很多,你的生活里并不缺我,就當這是一段很快便會遺忘的回憶吧。”
她張開雙臂,深呼吸著桃花清香,喃喃道:
“這里有樹,有花,有水,有山……你曾經跟我說的世外桃源,便是如此吧。我喜歡這里,非常喜歡。
陳牧……去找她們吧,你和我也該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女人坦誠的心緒和情感讓陳牧陷入了沉默。
或許他也早該猜到會如此。
性格決定命運。
盡管男人很不甘心,但又能如何。強行帶女人走,后果也依舊是悲劇。
陳牧走到女人面前,注視著對方干凈的眸子,輕聲說道:“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你說的不對,我的生活里并不缺你,可如果擁有了你,我的生活會更鮮艷多彩。”
“謝謝。”薛采青眼眸兒彎起。“這是我聽過最好的情話,我會永遠記住的。”
陳牧心情難言,想了想說道:“那我再陪你一會兒吧。”
“好。”
女人輕點螓首。
‘一會兒’很短,但也很長。
陳牧并沒有借此機會重新跟女人表白,也沒有跟對方做一些曖昧的舉動,盡管他知道女人可能不會拒絕。
陳牧只是一個人趴在桌上,寫著他能想到的一些故事。
無論是神話、或是童話,或是現代言情故事……只是想給女人平日里枯燥的生活增添幾分樂趣。
他也會哼唱一些現代歌曲,讓女人譜寫成曲記下來。
閑了用來排解寂寞。
也不曉得時間流逝了多少,當陳牧覺得已經沒有什么可留的時候,薛采青已不再身邊。
陳牧在島上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
他似乎明白了女人舉動。
離別終究是傷感的,縱然對方釋然了一切情感,可終究難免有些悲傷,選擇不見而別,亦是最好的選擇。
陳牧嘆了口氣,也就沒繼續尋找,坐上小船。
隨著船漿緩緩劃動,小小的船兒載著難言的情感朝著火海另一頭而去,與薄霧中的小島愈離愈遠。
當陳牧離開一長段距離后,看到了女人的身影。
女人俏生生的站在高峭的岸邊,如一株獨自綻放在風中的清梅,出塵如仙子,隨時羽化登仙而去。
兩人彼此眺望。
一島,一人。
一船,一人。
直到倩影徹底模糊在視線里,陳牧才收回了目光,空落落的心情難以表述。
他長嘆著氣,躺在了船艙里看著天空。
“怎么就不行呢?”
看著被一點一點撕開的流云,就像是他和薛采青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情感,無形間慢慢撕開。
“真是驕傲的女人啊。”男人苦笑著搖頭。
這句話很熟悉。
薛采青對月神的評價亦是如此。
沒想到她也一樣。
恍惚間,陳牧似是聞到了一股極淡的清香——這香味有些熟悉。
他皺了皺眉,側頭一看,竟發現船艙所坐的一角塞著一團白布,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取出一看,竟是一片面紗。
望著這無比熟悉的面紗,陳牧愣住了。
這不是薛采青的嗎?
這面紗就像是她的第二條生命,無論遇到任何事,都不曾摘下過。
這面紗也是她的驕傲,代表著她的矜持。
可如今這面紗卻——
剎那之間,陳牧忽然明白過來了,眼睛緩緩繃大,盯著手里的面紗,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罵道:“艸!我是煞比!”
男人連忙揮動船槳,轉變了方向。
很快,他又回到了小島。
岸旁的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薛采青!”
“薛采青!”
欣喜而急的陳牧幾乎以踉蹌的姿態奔出船艙,拿著面紗一邊大聲喊叫,一邊朝著小屋沖去。
可屋內依然沒人。
陳牧繼續在其他地方尋找……
直到一處山崖前。
青衣如仙的女人靜靜的站在崖前,背對著男人,眺望著原處空寂而清明的天際,仿佛融于云光之內。
陳牧喘著氣,望著女人的背影想要說什么,卻說不出口。
“為什么又回來了?”
女人問道。
陳牧不知怎么回答,扇了自己一耳光,苦笑道:“我曾經以為可以拿捏任何女人的心思,以為這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是不會被套路,以為自己做到了花間浪子,可現在我才明白……人一旦入情,就沒有所謂的套路,沒有所謂的誰征服誰。采青,我想接你回去。”
“所以,你愛我嗎?”女人幽幽開口。
陳牧搖頭:“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反正我覺得……如果有了你,我會很開心。”
“其他男人得到我,也會很開心。”
“對,沒錯。”陳牧平復下心情,認真凝視著女人剪影,說道。“你是仙女,任何男人得到你都會好好的寵你,愛你,呵護你。
可他們卻做不到,當你老了之后,依然會寵你,愛你,呵護你。”
“你能做到嗎?”薛采青又問。
“能!”
“如何證明?”
“無法證明,所以就看你愿不愿去賭。”
“如果賭輸了呢?”
“那就是輸了。”
“對我來說,會不會太過殘忍了。”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男人的回答完全稱不上是情話,也不是什么良言,甚至帶著幾分不負責任的‘渣’氣。
但女人卻笑了起來……盡管陳牧看不到。
“陳牧啊,你的生活里可以缺少我。但我的生活里,似乎……不能缺了你啊。”
薛采青語氣透著無盡的茫然與苦澀。“你真是個厲害的男人,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把我的心給摘走了,太渣了……太無恥了……”
聽著女人不算是情話的情話,陳牧唇角的弧度漸漸彎起了起來。
他明白……這女人已拿下!
見薛采青要轉身,陳牧忙別過頭拿起面紗:“把面紗戴上。”
“怎么?怕見了我的丑容,會失望?”薛采青笑道。
陳牧柔聲道:“我想在新婚之夜親自摘下你的面紗,這對我來說是最有意義的事情。”
女人沉默了少許,接過面紗戴上。
她凝望著那片桃花林,那座昔日另一位孤苦女人所居住的小屋,輕聲道:“其實,我真喜歡這里。”
“有時間,我帶你來,就我們兩個人。”陳牧道。
薛采青開心道:“好,一言為定。”
陳牧目光火熱而又深情的望著面前女人窈窕柔妙的身段,想要上前擁入懷中,女人卻后退了一步。
“對不起,妾身……妾身還不習慣。”
薛采青垂目。
陳牧尷尬的撓了撓,哈哈道:“沒事,慢慢來。”
帶著絕世佳人回到小船,陳牧心情無比暢快,說道:“等回到京城,我們就完婚,我定會風風光光的迎娶你進門。”
“需要入洞房嗎?”
“呃……這個應該是需要吧。”陳牧干咳了一聲。
薛采青雙目眺向漸漸遠離的小島,似蒙著一層世外的鐘靈仙氣,喃喃道。“可惜了,我們的洞房注定不完美。”
“石女也沒什么可怕的嘛。”
陳牧知道女人話語里的含義,有些自戀道。“對我而言,都不是問題。”
薛采青莞爾:“妾身很期待。”
陳牧笑了笑,想起之前女人戲耍他的種種,有些無奈道:“其實你大可不必這么矜持,直接就說愿意跟我好了。倘若不是我看到了那面紗,這輩子我們恐怕……”
“如果你沒有回來找我,說明我們真的無緣無份。”
薛采青緩緩說道。
見男人似乎藏著一些小氣惱,她又戲謔道:“當然,能戲耍一下您這位花間浪子,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回想起陳牧想得卻得不到的憋屈表情,女人心情格外愉悅。
陳牧無言可對。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被女人如此戲耍,也怪自己太作。
薛采青忽然起身,依偎在男人身邊,彎如排扇的濃睫眨了幾眨,清冷純凈里似多了幾分小女兒般的活潑調皮。
“夫君莫要生氣了,小女子給您賠罪好不好。”
她一只清涼的柔荑輕輕抓住男人的手,然后放進了自己的衣襟里……
陳牧驚呆了。
這……這還是那個薛采青嗎?剛才不是還說不習慣嗎?
果然,女人都隱藏著另一面。
陳牧感慨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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