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之日苦菜秀
終究,承昀還是妥協在那雙嬌俏明媚的眸子里,親自帶她上了大仙祠尋找答案。
所幸,再次踏進大仙祠,顏娧沒有感到任何異常,如常隨拜結束,隨手撿了幾顆四季白果放進繡袋,兩人走出大仙祠正堂,迤迤然上了迎客橋。
春雨紛飛,兩人同撐著莫紹特地快船送來的油紙傘。
取自她以酒母培飼的瀟湘竹,搭上莊上的玢璘錦,特地請黎承繪上海棠紅君子蘭傘面,更別說隱藏在傘內的數十道制傘工藝。
抬頭仰望傘內設計,她知道為何莫紹要千里送來這把傘。
這不她年前提醒回歸武山時,提醒莫紹。
現在的傘不方便,反著收不是更好?
難怪方才承昀開傘還反應不及的被傘骨歪打一著。
莫叔還真做出了這異世的第一把反向傘了!
承昀被歪打而不情愿說道:“這傘詭異!”
“好看!上頭有承哥哥手筆,還有莫叔的用心。”顏娧勾起淺笑。
這一趟出來也兩個月多了,這群人在提醒她該散了。
散歸啊!
以往她總在京城歸武山兩處跑,這是第一回離開那么久。
“連把雨傘都能作文章。”承昀無奈搖頭。
顏娧了望著細雨紛飛在湄湖上,垂柳因雨水沉重,無法飄逸而落著于湖面上。
她回望了仍在抱怨油紙傘的承昀,揚起自信微笑道:
“我跟貴人打個小賭,三年內這把玢璘傘會供不應求。”
承昀擰起劍眉語氣凝重問道:“喊誰?”
他可沒興趣聽賭了什么,為她執傘的男人,只問她說了甚?
才答應不再喊他貴人,出了趟門又忘了?
顏娧自知自知口誤,偷偷往橋柱輕挪了兩步,勾起無辜淺笑轉移話題,解釋介紹道:
“這可是反向傘,莫叔將玢璘錦給加工了,除了傘面內外精美,昀哥看看傘面都沒有留下水印光潔如初,這傘不需桐油、柿油便能遮雨,昀哥看看是不是輕巧著?”
連叫了兩聲昀哥能行了吧!
她去年抽空回歸武山宅子,試著以酒母與單糖煉出醇化反應,形成荷葉效應的聚乙二醇。
她慶幸自個兒求學時期,也是喜歡火燒實驗室的勤學小伙,這些簡單的化學知識都還能懂。
繅絲時加入溶液,布料便能形成荷葉效應,黎承手繪畫后再覆上猶如蟬翼輕薄泡過溶液的玢璘錦傘面,這傘才算成了三成。
連個傘也要古人搶生意?
非也非也!
這難免三災五難,刮風下雨,沒把好用的傘怎么成?
這一身衣物被雨水浸濕多難干吶!
為了日后減少被雨水浸濕的機會,當然得再磨難磨難莫叔,弄出這把反向傘,看看!才多久莫叔就把傘送來給她了。
來到日前祠前搭棚茶肆,收傘時他終于發現了關竅所在。
原來她是為收傘之人著想,能夠不被雨水浸濕,濕傘面收在傘內,便不會濡濕了他人,因此這玢璘傘內外都得用心勾勒一番景致。
也難怪敢同他打賭這傘會供不應求。
所幸,這份剔透心,他下手快了!
顏娧落坐后,倚肘下頜輕靠在手心里,挑著淺笑看著面前男人,發現到欣賞的神色,有雙銳利眼,又有聰明腦袋,不需要教便懂得如何使用,聰明得不像個古人!
“這傘......”剛才嫌怪,現在想做什么都不太好啊!
“嗯?”顏娧看穿他的別扭,一副生意人精明利索道:“昀哥想要?開個價,我看看行不。”
光黎承手繪兩面栩栩如生的雨落君子蘭彩繪,這傘能有價?
少了桐油與柿油又減輕了不少傘重,閨閣少女也能輕易執傘。
這傘定能大賣!
“何時供貨?”還不如問問何時廣賣。
顏娧咯咯笑了,這聰明客人,干脆放棄典藏版啊!
“這防水玢璘錦還不夠多,我再考慮考慮。”
被吊胃口了?方才不是要打賭?他凝眉問:“賭注是什么?”
“嗯?”這個思維跳太快,她差點來不及接,不可置信看著面前真想同她開賭的男人,差點倒肘了。
“錢你也不看重了,還能賭什么?”承昀學她以肘支撐下頷兩兩相望。
他倆能賭什么?銀子、權利、名望她都有,連他能給的世子妃,將來的攝政王妃都不大看得上,還能賭什么?
掌柜的在此時遞上兩份茶湯與小點,有禮道:“客倌請用!”
顏娧以纖手遮掩,小聲隔桌詢問道:“我們沒點東西,掌柜便送茶食了?”
承昀苦笑問:“會怕?”
看來這行宮陰影還得持續一陣子,連路邊小販都擔心了啊!
顏娧認真頷首。
“姑娘多慮了!客倌日前給了十兩銀子預定,那日客倌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嘗上,小店記下了。”掌柜對這對璧人印象可深了。
更別說那匹有靈性馬為尋主扯壞馬栓,跳壞馬廄柵欄。
還好那日承昀還留下了十兩銀子,修個馬廄還有剩下,那是小店好幾日營收呢!
“掌柜好記性!”承昀投了笑臉,又遞上十兩銀子,掌柜的便識時務退下了。
“要不賭我們倆婚期好了。”承昀骨節分明的長指在鬢上輕點著,眼波流轉間觀望她反應。
她收下手肘,擰著柳眉不明究理等著這男人又做什么妖。
那神色擺明等她開口問賭什么,能這么傻撲上去問?
她才不問!
承昀不露聲色的詢問:“你邀的賭,又不賭了?對傘沒信心?”
“誰說沒信心?”顏娧輕咬著粉唇,說句話都考慮半響,自信她打著安全牌,她畫的設計圖,都沒他話里的彎彎繞繞多!
“又不說話,我作莊啰?”見她小心翼翼,承昀不由得發笑。
這些日子真把她嚇著了?
她身邊多得是寵著的,讓她適應正常人際關系思維而已!
再想想西堯那真狼窩,即便真狼崽子,進了狼窩能不吃點虧?
做生意的話術,她沒話說,與人相處,多少人離了真心話里有話?
何況也只有吃吃嫩豆腐,沒實際讓她遭罪呢!
日子還長著,她得慢慢見識人性呢!
顏娧對他話里的作莊又凝了柳眉,總覺著又有幺蛾子了!
他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詢問道:“如若,這三年內玢璘傘能在這九州島島供不應求,我們三年后成親如何?”
顏娧:“......”
這傘是要她賣,抑是要她不賣?怎么橫豎都她吃虧?
她腦子連轉悠都沒,便直接問道:“昀哥,你還要臉不?”
東西是她的,怎么莊家輪到他頭上了?
“處媳婦,不需要臉。”承昀說得那叫一個堂而皇之。
“客倌這話說得實在!”
雨天來客少,小鋪里就他們倆,掌柜的巡著賬簿也發出贊同之聲。
“居然還有路人贊同?”顏娧對掌柜這橫插一腳哭笑不得。
承昀得意的揚揚眉。
玢璘傘賣與不賣不都在她話下?
積極成了她恨嫁,不積極又似乎有那么些許對不住他。
他這坑挖得挺深啊!
再看回來,這是頂多再陪她逍遙三年的通緝令?
她回望那深幽星眸里醉人的寵溺,他是認真的吶!
這是在早婚配前提下,他能給的最大限度自由?
他長指琢磨著粗陶胚茶盞,挑起唇線問道:“賣不賣都你掌控,小狼崽子還不滿意?”
“呃......”顏娧被他話里的意思問得不知該答與不答。
這是許諾她?
承昀傾身向前,星眸如輝熠熠,語調如魅道:“需要我再好好解釋?”
顏娧被他突如其來靠近,嚇得差點灑了茶湯,那眼里的解釋非常有意思。
完了!她是不是該再進大仙祠拜個拜?趨吉避兇下?
幾番下來,那張雋刻雕琢下的臉一靠近,心跳總緩不下來。
潛意識里似乎還期待著他親近舉動??
難道真著了他的道了?
不若以往的平心靜氣啊!
她怎么真對他動了心思了?
才下了目標要走遍想走遍九州島島,這才幾天心便被哄走了?
“三年就三年。”顏娧一口飲盡茶湯,瀟灑允諾。
市井茶鋪的茶葉能有什么流連?他肯定來磨耗心思而已。
承昀如愿擺正了身段,為她再斟上茶湯,神神秘秘說道:“路經西堯,你會知道這個三年多重要。”
他能耐著性子等她,他皇祖母呢?能有這耐性?
皇祖母倒也是個愿賭服輸的性子,開了這盤賭,她知曉了,指不定會趁機亂一把。
呲!在西堯國賣不了,能不能提前成親?
他琢磨這么多年,也沒成功將她帶回西堯,如今終于有機會讓人瞧瞧了。
思及此,他唇線又抑止不住的上揚了好幾回。
光想到西堯傘能夠賣得不好,承昀忽地覺得手中茶湯甘美,回味無窮,又進了一盞茶。
他那眼眸里喜不自勝怎么回事?
顏娧不解問道:“西堯能有什么事兒?”
又不是決定下一站到西堯,他在開什么心吶?
“西堯最難的是家事,我們有賭約好回話。”承昀手持茶盞仍抑不住笑。
三年有點長,這七年都等了,還差這么點?
至少又如愿的要到了一個日期。
看他淺笑不斷。顏娧已經自我懷疑,是不是又踏了什么坑?
難道真是天道輪回,因果循環?出來混總是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