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不久,兩位身著玄青短鎧健碩男子,帶著踩著悠然步履的大貓緩緩而來,貓背上駝著隨著腳步顫動僅剩一口氣的墨衣刺客。
濃重腥氣溢散在清冷寅夜,看得承昀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搖頭嘆息道:“清當家還真只留了一口氣吶!”
“我盡了最大努力了,楚風再來得晚些,真真一個不剩,這可是好不容易從虎口扒下來的。”清諄尷尬不已地搔搔頭,不懂為何特意留人問話。
承昀輕點屋脊落地緩步大貓身畔,原有銳利嗜血的雙眼瞬即化為溫和,不停蹭著直綴撒嬌。
清諄:……
怎么著?大貓臣服在他腳下?
前兩日見著專屬于他的猛虎,像貓兒般追逐著承昀身后躍動在山林老樹,最后還一同落坐在枝枒間遙望天際日落。
本以為是他老眼昏花錯認了大貓,如今看來竟是真臣服?
“王...王爺饒命。”暗衛認清了來人,僅存一口氣也沒忘討饒。
梁王懷疑靖王得了扶家青睞,特意派遣了幾批暗衛前來探看,未曾想派遣多人潛入圍場竟無任何消息回返。
他是唯一見得靖王之人,卻不知有沒有命能將消息帶回京城......
興致闌珊的清冷眸光,不著痕跡審視墨色也掩不去的血污,承昀不冷不熱地問道:“本王不知你帶來的消息是否足以保下一命。”
大刀闊斧計劃更動曉夷大澤,終究引來了兩王懷疑了?
或者該說這場斗智斗勇從未停歇?
人人都想獲得扶家依持,卻以怠慢忽視想等來扶家示弱,真是令人哭笑不得,誰曾想錚錚傲骨如扶家會沾上博奕?
可惜一番琢磨最后落在鄭愷之手。
承昀負手于后閉眼思忖良久,佯裝不經意地淡淡問道:“這次是梁王?”
瞧著暗衛渙散眼眸猛然一縮,想也知道正如所料。
來得愈久便愈覺著梁王于這場權利斗爭里,世人眼中的耿直做派愈發不簡單,甚至已開始擔憂顏娧的上京之路并不穩妥。
更別說厲煊素行不良在前,叫他如何放心?
“真有必要確認本王參與多少扶家事兒?”承昀瞟了屋脊上的虛影一眼,不由得又是一聲無奈嘆息。
如若連父親都能一同算計,派幾個人前來圍場受死也無須太過訝異。
暗衛自知此行難返而久久不語,倏地,絕然嗓音遠遠傳來。
“既然命不久矣,那就祭紅吧!”
扶誠緩步來到承昀面前見禮,瞅了眼只剩半條命的暗衛,不帶情感冷然說道,“如若王爺想要綏吉鎮一騎絕塵,此人更不該留下。”
原先他想著人命關天,不該隨意輕賤人命,豈知這些身居高位的輔政王爺根本不在意人命,只想著如何探得綏吉鎮瑣碎之事。
實話說,在尊上計劃里原本就沒打算叫窯場覆上神秘面紗,僅僅在清家獸軍與軍師安排的幾千戍守軍士安頓前,不打算透露究竟安至何處。
未曾想這些祖宗們這么沒耐性,不停安排人手前來送死,瞧瞧這一只只大貓都被養得肥碩了!
“既然兩王都如此關心窯場,我們送上霽紅茶盞作為回禮吧!”
“莫不是我們在龍窯議事,你也時刻想燒出霽紅?”承昀再冷情也無法忽視面前男人的思維。
想起幾次在龍窯里商議綏吉鎮事物時,他眼里的那抹詭異神色,難不成想的都是如何利用窯里的人燒出更好的瓷器?
“古籍所載,非我本意。”扶誠難掩羞臊而訕訕笑道,“古人以美人祭窯始得美人醉,兩王多方關心未有任何消息想來也扎心了,相信男兒淚送達時,能夠叫兩位王爺消停消停。”
“你連名字都取好了......”清諄雖為真實見識燒窯,美人祭倒是耳熟能詳啊!
扶誠雙手交握袖內,要笑不笑地看著承昀不置可否的冷然神情,遲遲不敢有所表達,深怕惹了來人不悅。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已知曉,此人心性與兩王大不相同,即便這些落入圍場糟了虎口的暗衛們,哪個人身后事不是安排得妥妥貼貼?
祭了窯可就什么都沒有了,也不能說他狠心吶!
而是這一波波來人總是埋了又埋,如若本就沒打算留活口回去,還不如想個更好的法子震攝兩王。
世人皆知美人醉最有可能從何而來,幾番現世皆是以人殉之吶!
“你該清楚,軍師不希望此處與三王有任何牽系。”承昀語重心長提醒著。
顏娧耗費心思規劃此處作為將來可能的避難之所,怎能因此毀于一旦?
唇際勾勒了抹了然悉心,扶誠意味深遠地笑道:“王爺非王爺,軍師也非軍師,那么牽系何在?”
這么長時間相處之下,如若還沒發現其中關竅,那么他不也算白活了一場?
懦弱偏安一方的靖王,怎么可能突然返回曉夷大澤擔起救助百姓之責?
雖不知面容底下尊駕何人,只要真正為了百姓著想,他扶誠也不過捧著扶家虛名在外罷了,何必在意世人眼色?
既然成為東越金科狀元六載無法如愿仕官,擇主另侍又如何?
更何況尊上要的不過是一方安寧,從未要求過侍心!
“你倒是看得十分透徹。”承昀此刻終于知曉扶家真積弱式微,而是不得志而避世,錚錚傲骨底下避世不厭世。
除去以往閃爍著淚光的荏弱,那雙透著聰慧的眼眸,能不意外竟是第一個看清他身份之人?
“扶家只做對的事,是不是君,是不是臣,于我無所謂。”扶誠也不想清楚面容底下究竟何人。
想尋得一份退路,他又正好給得,有何不可?
“接下來,扶家要面對的只會更多,家主可存了同榮共辱的決心?”抹去了原本對扶誠軟弱的印象,承昀楊起了抹贊賞淺笑。
原本沒打算這么快揭了底牌,未料竟先被延世術法揭了底,他們也無選可選了!
“尊上既然擇了您來帷幄綏吉鎮,扶家同死又何妨?”扶誠可沒忘記尊上那淡然無畏的模樣啊!
“既是如此,那么此人贈你了。”
扶誠聞言眉眼挑了挑,吶吶無言地回望說出虎狼之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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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隨玉乖乖上工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