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自投羅網上了賊船,能怪得了誰?
本以為一切盡在帷幄之中,怎知竟沒有猜透結尾……
帶著任征皮相的男子玩世不恭地揖了個禮,不拘禮避諱地拉回相若的皓腕,抽出澹青絲帕包覆猶若凝脂的葇荑,眼底盡是不舍地凝眉,“夫人身份高貴,怎能為他臟了手?這點小事讓小的來就好。”
“交給你,我放心。”相若不避嫌地輕撫了那張雋逸風雅的臉龐,絲毫不隱藏眼里的萬般不喜愛的迷戀。
“就知道夫人疼我。”假任征揚起傲嬌的淺笑,將半截身子偎入相若懷里。
相汯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兩人曖昧繾綣的一幕,入了民風閉塞的雍朝又嫁與侯爵為妻,誰承想竟會養一個面首來取代他人身份!
即便事實擺在眼前,他的心里仍希望姑母能存有最后的一絲良善,甚至期望姑母病了,或者如同她身邊的仆役般受了取魂針控制。
然而假任征眼底綻出驕傲的媚意,綻出見怪不怪地掩著唇瓣的笑意,將他的殘存的光明給徹底碾碎了……
“怎么?難道小的沒有那個資格送相大家主離船?”
任征臉上那抹挑釁令人極其不悅,惹來相汯嗤之以鼻地啐了一口血沫,冷冷說道:“假貨永遠也成不了珍品。”
“你!”假任征不悅嗔聲跺腳,大受委屈的轉身,朝著相若投以淚目,“夫人,您定要幫小的出這口惡氣。”
“別理他,等會交鯊來了,看他還能笑多久。”相若挽著男子的手腕,輕拍了幾下作為安撫。
“征兒都聽夫人的。”
假任征揚著百般討好的淺笑,看得相汯直覺惡心,不承想自己竟會落到這個地步,不甘心地被棹郎們押上船板。
午后日頭正盛,開了血洞的母羊正掛在船旁持續淌血,海船旁已經聚集了幾只交鯊,繞著突出船旁的小木板不停巡游。
被逼站上木板的相汯沒了想掙扎的意念,不再對相若有期望心里也不在發疼了,冷冷聽著假任征不停歇的叫囂,不再對那些無謂的羞辱有任何反應。
“到最后還不是我來給相家主送行?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得不到虐人的快感,假任征不悅地來到相汯面前,殘忍地回頭笑問道,“你看看那些交鯊餓的,把他一截截慢慢放進交鯊嘴里一定很有意思,夫人好不好?”
“當然好,交給你全權處理。”相若對這樣的提議頗為高興,待相汯周身只剩下頭顱送回織云島,想必母親定會后悔當初將李澤送出島!
她要母親陪著一起痛哭!失去企盼的痛苦,怎么可以只有她一人領受?
假任征接過棹郎遞來的紫檀木盒,獻寶般地送到相汯面前,“相家主喜歡嗎?夫人特意為你挑的安身之處。”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相汯撇頭不愿再看。
既然落得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境地,怎樣都要維持身為織云島主的臉面,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令人推崇了半輩子的尊嚴,他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嘖嘖!瞧這張嘴巴硬氣的。”
假任征嘖嘖有聲地搖頭,纖長的指節劃過了相汯的臉龐、頸項、潛藏在衣物里勃發的肌理,來到那雙被捆得死死的長臂,終于惹來不悅的怒吼聲。
“拿開你的臟手。”
假任征根本不理會他的叫囂,自故自地撫過他手上的纏魂魚線,臉上盡是得意地灑笑道:“臟?偏偏你就得在這雙手底下超生呢!”
相汯聞言直覺受辱,滿腦子只想躍下船板了卻一切,偏偏被好幾條繩索給捆綁著而動彈不得,不由得又憤恨地發出一聲怒吼。
“滾——”
“哎呀——”假任征一副擔驚受怕地收回滲出血珠的長指,傷心地折回相若身旁哭訴,“夫人,他傷了我。”
“沒事!沒事啊!”相若心疼地安撫了幾聲,呵哄道,“交鯊來得差不多了,給交鯊啃個幾口他就沒影了。”
雖然姑母拿著他的性命來哄騙面首已成定局,相汯心里仍彌漫滿心的不甘,只能決心不再污了自己的眼,緊緊閉上雙眼等待那一刻到來。
“小的真的能代替夫人把他推下去?”假任征眼底閃著企盼的光芒乞求著。
“說賞你的就賞你。”相若拍了拍那張令人心醉的臉龐,催促著,“去吧!好好收拾他。”
假任征興奮不已地來到木板前,輕推了幾下都沒能成功,使出渾身氣力再做一次推搡時,相汯故意放松了力道使他推了個空,下一瞬假任征已經懸在木板之上,隨時有掉下交鯊嘴里的可能。
不顧棹郎們加諸在身上的攻擊,相汯狠狠的踩在方才摸了他的臟手,快意地說道:“不錯,臨了還能再帶走一個姑母在意之人,侄兒賺了。”
倏地,在相若來不及為假任征討饒前,相汯便一腳將懸在半空男人給踹落滿是交鯊的海里,自個兒也跟著倒入重重危機里。
“阿征——”相若探手想打撈早不見人影的假任征,卻只見海面四處不停竄動的交鯊,還險險被騰身躍上海面的交鯊給咬去藕臂。
無法接受地看著不見人影的海面,相若嘶聲裂肺地不停呼喊著……
那是她一生向往的男人啊!怎么可以將他丟在此處?
此生從未真正受過他的溫柔,還以為終于有機會親近任家人,竟在此時落了個滿盤皆輸?
她根本不稀罕什么忠勇侯夫人,如若當初她忍下了滿腔的執拗,不因為一點齟齬就與他老死不相往來,她又怎會嫁給忠勇侯!
兩人揣著各自的小心思成婚,開始便是貌合神離的相敬如冰,哪有什么幸福可言?好容易找著一個與他身形神態都那么相似的男子,買下時也將名字取得一個模樣,她怎會這么不小心害他丟了性命?
相若不停地捶打著船板,然而除了滿滿的交鯊之外什么也沒看見,她慌忙地割開了綁住母羊的繩索,噪動的交鯊旋即將母羊肢解入腹。
等了許久,相若著急地不停抹著眼淚,不光沒等到假任征浮出水面,連被捆住手腳的相汯也沒見到人……
然而,眼前的失去并沒有讓相若停下原有的打算,在確信等不到人浮出水面時,她迅速地下令修整船只的船帆與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