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氣又急又不能像門主夫人那樣,強勢的拉住他們幾人的耳朵,只怕她沒來得及走出家門就被口水給淹死了……
「姑娘,我們還不走嗎?」看著天色越來越敞亮,春分當真慌了一批。
顏娧認真地眺望了下天色,澹定說道:「再一會兒,天不夠亮。」
「什么?還要天亮?」春分不由得顫顫發抖,心里涌上不好的預感。
「當然,天沒亮,相夫人怎么好認人?」
「姑…姑娘?這…是?」顏娧說得十分認真,春分聽得十分心驚,連話都說不清了,不禁納悶什么叫好認人,不是說好不讓人發現的嗎?認人作甚?
「嗯?」顏娧不解地偏頭回望。
主子眼底那一派清澈的眸光,絲毫沒有任何不對勁兒的澄澈,也令春分不由得懷疑,難道有問題的是她?
「為什么…要讓相夫人認出來?」春分實在接不住主子的招啊!
「不讓她看清楚我們,她怎么可能覺得計謀成功了?」顏娧煞有其事地看著平靜無波的江面,隨手將拆下了發上的絨花簪丟進水里,噙著寓意未明的冷笑道,「水面不泛起漣漪,要怎么吸引他人的注意?」
按著相若在各處留下的探子,不會不知道任征與她交換了去處,尤其她養了多年的小倌被相汯扔進交鯊群里,心里怎么可能放得下?
加上她口中的外人斷壞好事,怎么可能放棄致她于死地的機會?讓相若義無反顧地下手,才能真正幫上這個林場一個大忙,都已經費盡心思走到這里了,絕對要讓她出口氣不可。
雖然知道她真正的意圖之后,指定會氣得七竅生煙,不過誰讓她算計采風城?將來采風城可是她要落腳的地兒,真被她一把火給燒了,雖然她對于顏面也不是挺在意,這種不將人放在眼里的得寸進尺還是得上心啊!
「姑娘,你可不能拿命去玩……」春分扯著主子的衣袖不放,不敢再摧著離船了,心里那叫一個忐忑不安啊!
「不會。」顏娧掬起那張不敢怒也不敢言小臉蛋,篤定道,「有春分在,絕對沒有玩命的機會。」
春分:……平白無故天上掉下一個大黑鍋啊?
主仆兩人換上了一身藍灰的短褐,來到西愿寺山腳下,隨著大家伙兒整理要上山的祭祀物資。
果然不出任征所料,西愿寺早被相若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了所有僧人,眼前的僧人除了頭上新點的戒疤之外,腳上連僧鞋也不是。
西愿寺長年主持旭旸山上的所有祭祀,此次的即將到來的端陽節,也備好了大量的祭品酬神,準備送離五瘟神來驅趕瘟疫。
寺里的僧人在城里雇用了數輛馬車,準備將供品送上山,主仆兩人也就這么混跡于趕車的小廝里。
再見到原本裝有廢油的巨型木桶,特意在木板以風刃刻下的印記仍在,上頭的封條沒有被撕毀,只是被重新漆上了朱紅。
堅持走這一趟,正是想確認任劭辛苦一夜的成果是否仍在,嗅著原本廢油的焦臭味不再,顏娧不由得松了口氣。
還好一切盡如她猜測那般,相若并未真正見過勐火油,尤其攝政王在從她這兒得知如何粹煉勐火油后,早已提純了勐火油的質地。
對外透露的訊息,更故意將說得不甚詳細,模湖大多數人的視聽,除了負責提取勐火油的管事之外,根本無人知曉現在勐火油長得什么樣子。
與承昀一家在畫坊度過新年之時,就曾聽于纓提及千年桐的長勢一年不如一年,用上了許多老匠人的秘寶也未見改善,特地送去梅綺城的酵液也無法改善。
顏娧詳細問了葉脈狀況,排除了最糟糕的簇葉病,推測應該是當初不清楚那些千年
桐是否能平安生長而大量密集種植,然而太過密集的生長已無法維系樹冠羞避效應,也造成土壤缺乏大量營養。
因此在年后,攝政王府便擴大了種植范圍,移植過度密集的千年桐,原本她也還在想要如何為土壤補充大量的鉀肥,又不影響土壤健康。
豈料,相若在這時候撞上來,不好好利用怎么可以?
為此被當成傻瓜也無所謂,花了大量時間往煙城附近的莊上尋找,幾乎是買斷了周遭郡縣所有的草木灰,才順利將所有的廢油轉變成含鉀又不凝固的皂液。
眼前還有這么多小廝可以驅使,只要在梅雨季結束前,將這些皂液傾倒在山上,待到下雨之時,皂液隨著雨水沖刷順利流往千年桐的林場,待到雪白嬌艷的桐花灑滿林場時,她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因此,能夠為千年桐帶來生機,現在處境雖然危險了點又有什么可在意?
兩主仆賣力的將巨型木桶搬上馬車,絲毫不在意相若有意無意的打量眸光,被認出也不擔心那芒刺在背與涼颼颼的冷意,堅決地將每桶鉀皂液平安穩當地送上馬車。
春分則憂心仲仲地看著相若不知交代了一旁的禿驢什么事兒,只見那禿驢不懷好意的眸光瞟了她們一眼,唇際勾著一抹冷笑,不知又上山拿了什么物什,裝在包袱里慎重地交給相若。
春分不由地抖了抖,差點就將木桶給摔在地上,好在眼捷手快的顏娧接的迅速,否則真的沒上山就被揭了老底啊!
兩主仆受了一路隱晦不睦的注目禮,偏偏主子半點也不在意地一路走馬看花,連車隊遞來的飲食用水也全都半點不設防的吞下肚,看得春分又是心里慌了一批,掛在額際的冷汗就沒消失過……
春分根本無心觀看采風海的美景,半山腰上盤旋的雪白鷹隼時刻發出警告般的鳴叫聲,更是把她嚇得整路不安,哪有主子那般的愉快心情?
半日后,諸多馬車的貨物已全數在卸載在一處斑駁蒼老的長亭前,亭柱上凋琢著栩栩如生的龍鳳亭柱,居中的男性神像凋琢得猶若真人般的細致,雅致得令人一見就有仰望之感。
凋像腳下的栩栩如生的翱翔盤龍,令人不自主地心生敬畏,衣袂刻劃得恰似真有清風吹拂般的飄然,仿佛這不是一尊石凋,而是一尊活生生的仙人佇立于此,眼中盡是慈悲地懷望蒼生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