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澈方才那句師兄們有危險,滅了東越的心思已經在心里生了根,如果身為帝王,可以為一己之私對一個襁褓中的孩子下毒手,她當真不知道為什么要留下一個這樣的帝王。
“今天之事,想來也是瞞不住昀哥,解決了南楚皇室暗衛之后,會再入越一趟,屆時留守在冀州城的獸軍會與鱷軍聯合。”
心里有了決斷的顏娧說得澹然,承澈聽得心驚,訊息量非常大的幾句話啊!
小媳婦不曾講過與清家的糾葛從何而來,連兒子對此事也是神神秘秘的,單憑她的師姐生下清家的女兒?
他又不可能忘記在暮春城做下的傻事,如何害得謎離老人灰飛煙滅,這是他們虧欠剪憂山的,兩口子從東越回來之后,所發生的事兒一個字都不肯提,就單單帶了一口水晶棺送進皇宮。
偏偏誰都不說,篤定撓死他們幾個長輩似的,其實這么多蛛絲馬跡,他們幾人心里都有個底了啊!
娧丫頭不認,他們也不會逼著認,既是她要做的事兒,她需要什么自當配合什么,只是她似乎一點兒也不愿意擔上那個名頭。
從東越回來到現在,她不著痕跡地收拾了北雍那亂得可以的后宮,再騰出手來料理忠勇侯府之事,哪件事不是息事寧人等天譴的做派?
哪有像現在這般決絕的直言要陳兵國界,可見厲煊動了絔兒當真是觸到了她的底線。
“世子要是知道今天這事兒,鐵定會拆了煊和帝的皇座。”向凌從外頭搖著頭走進正院,對自個兒教養多年得徒兒,竟會對稚兒下手頗為失望。
“這倒不需要他動手,厲耀已經自個兒拆了。”
承澈與向凌怔怔地互望了下,看著顏娧似笑非笑的眸光閃過了一絲狡黠,不敢確定心中所想。
手持利刃之人,本該以護佑弱小為優先,厲煊不光是背棄了武者之道,也背棄了愛民如子的為君之道。
“人性本善在貪婪前,本來就格外難維持,他一向喜歡守株待兔,等待他認為的時機,期望能當一只黃雀不是?”承澈能理解向凌言語中表露的失望,他也是厲煊的師者之一啊!
“這世上哪那么多黃雀好當?”顏娧騰出手為小崽子搧涼,入夏的天氣兩母子偎在一起熱得他直冒汗,小手仍抓著她的衣襟不放,看得她的堅強又碎散了一地,根本拼湊不起來了……
縱觀她入越一年的觀察結果,東越皇室本就已經失了帝王血脈,厲煊會有這樣的表現也不意外,只是事關厲耀的臉面著實不能表露太多。
畢竟他也為東越的興衰努力了那么久,身體不行,子嗣也沒有,不算他的錯啊,錯只錯在他的一片冰心在玉壺,心里記掛著那人,把能給的一切全給了。
然而,癡心又有什么錯呢?
“雀?呵——”閆茵惋惜的搖頭笑道,“可惜了,我家小師妹是個人,管你老鷹都能馴服得了,何況是只小小的麻雀。”
“師姐,妳今天灌的迷湯夠多了。”顏娧非常認真的眸光,朝著閆茵肯定頷首,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打從她把清茴訓得服服帖帖之后,對她的贊許一天比一天多,多到在岸上都暈船了都……
不過還是感謝她的插話,順利的轉移了這個話題。
閆茵尷尬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氛圍不對,趕緊滿臉堆笑地低頭繼續玩女兒,她可沒敢壞了小師妹的事兒。
顏娧不舍地緩緩拉開衣襟上的小手,輕緩地將孩子交與承澈,依足了禮地恭謹福身道:“此事,由昀哥出面即可,還請王爺以絔兒與茴兒的安危為上。”
錯失第一時間想扶人,又怕吵著孩子,承澈想拉人卻怎么也拉不起來,不由得心急說道,“娧丫頭,不需要這樣啊!”
“妾任性自負,造成王府的聲譽有損,理當賠罪。”這一跪顏娧是真心的認錯,畢竟她曾入梁王府的事實擺在眼前,孩子也來得蹊蹺,任誰都會質疑。
這世代又不能做親子鑒定,滴血認親又不靠譜,既已錯了又能如何?她也不是養不起孩子,當真也是秉持著嫁也好,不嫁也好的心態來面對了。
“人言可畏這句話用不上本王的攝政王府,放眼四國誰不知道王府里是本王穿著襦裙?將來進了王府一切也是由妳來作主,誰敢詆毀主母不是?”
承澈一時心急能說的不能說的全說了,聽得閆茵偏頭一愣,吶吶問道:“王爺喜歡在王府里穿襦裙?”
“我怎么都說出來了?”承澈一愣,尷尬地趕緊解釋,“比方!那是本王打個比方。”
顏娧垂眸一笑,隨著承澈的攙扶起身,“王爺可有想好如何處置趙太后?”
“今天的事兒已經飛鴿回京,本王想想,熙兒應該會告訴妳。”承澈勾著一抹飽含苦澀的笑容,似乎越不想發生的事兒越容易發生。
承熙自小全是承昀照應,之后又承了顏娧的恩惠一直留在歸武山求學,趙太后當真只有一個生身之恩,真想承熙對她有感情著實難了。
尤其好容易盼來一個堂弟,就差點死在母親的謀劃下,他能不傷心?
本以為厲耀已經去除去所有的尾巴,才放心來到此處,他們離京到此處才多久時間,隨車的馬夫就能被換成東越的死士,誰曾想會是這樣的結果……
生在帝王家的遺憾便是如此,親情澹薄可憐,也是在看清了裴太后的處境后,承澈毅然決然不愿成為帝王的原因。
若不是肩負著與裴家三代結親的擔子,他也想成為仗劍江湖的一代豪俠啊!
“熙兒會難過的。”顏娧想起了多年前兩母子相見后,承熙哭得淚眼婆娑的模樣,又是一陣陣的不舍,果真為人母容易心軟啊!
“要不……”承澈眸光里盡是試探,凝著眉宇不知該不該開口。
“如果能讓熙兒心里好過些,妾能辦到的話,定當盡力而為。”
顏娧話里的義無反顧令承澈愉快地笑了。
“本王聽說北雍已經圈禁幾個人,要不西堯這個帶回去一起圈?”
顏娧怔怔地看著承澈十分認真的神情,不由得嘴角抽了抽,這才是他今天撥冗帶孩子來看她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