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守業和陸昂不歡而散,是陸昂先走的。
錢淵看人走了急得不行,語氣帶著責怪跟錢守業說:“爹,您到底有沒有誠意啊,怎么吃豆腐腦跟棠姐婚事還牽連上了,是不是下次指揮使大人穿什么顏色的衣服你都要管啊。”
錢守業依然鎮定的捋順著胡須道:“你懂什么,抬頭嫁女,這頭你不抬的高高的,你女兒嫁到別人家要受氣的,也只有你這種不把女兒當回事的爹才會什么話都好說。”
錢淵皺眉:“是,您看看妹夫都什么樣了,幾年都不敢上門,別人當官都往京城調,他是拼了命的往外跑,就是知道你在他才不過來的。”
“胡說八道。”
錢守業呵斥完兒子念叨:“被你這么一說,等棠姐的婚事訂下來后我帶她去看看晚娘。”
錢守業有個唯一的女兒,從小也是她捧到大的。
本來他想讓女兒嫁的近一點,可是又被敗家的媳婦給攪黃了,女兒就嫁給了媳婦的表親。
人現在在蕪湖,錢守業都五年沒見過女兒了。
只有書信和一些婆子下人來京會磕頭問好。
想到要去看女兒,錢守業就很生氣三個兒女的婚事,沒有一個是他滿意的,看吧,果然都有心煩的地方。
兒女已經這樣了,孫子孫女的婚事他必須拿捏的死死的,絕對不能再心軟隨便了。
錢澤跟著道:“不然等我和大郎下場之后咱們一家人去吧,我也怪想妹妹的。”
錢守業搖頭道:“之后你還要忙春闈,哪有時間啊?”
錢澤眼睛亮亮的:“爹,你的意思是我一定能過秋闈?您這么看得起兒子?”
錢守業嘆口氣道:“再考不上,你就去死吧,那就無藥可救了。”
錢澤:“……”
錢守業要走,指使著錢淵:“下去看看陸昂結賬了沒有。”
錢淵很不可思議:“爹,指揮使大人還能欠賬?”
之前陸昂就說是他請客,錢淵可不覺得人家大人物會出爾反爾。
錢守業心想結賬了就代表還有商量的余地,如果氣瘋了連賬目都不結,陸巡再好他也不會把孫女嫁過去的。
錢淵正要推門,包房的門陡然間被人踢開,砰的一聲錢淵直接摔倒在地。
錢守業和錢澤看來人氣勢洶洶,二人皆大怒。
錢澤扶著弟弟怒斥道:“你們是什么人?趕在我爹面前撒野?”
來人是個穿著長袍打扮的中年男人,冷笑道:“你爹現在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說了,我們在理,有理走遍天下,你們家閨女明明在跟我們家公子議親,卻又跟別人討論婚事,一女兒嫁,我們想砸你就砸你?”
錢守業以為是錢錦棠之前相親的那家,可是那家人明明很好啊。怎么會突然找麻煩。
他冷笑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們是長青候府的。”
那中年男人說完,他的手下就在樓里四處亂竄著宣揚:“大家都過來看看啊,這錢二小姐明明跟我家公子訂了婚,卻又跟陸家議親,一女二嫁,就是為了收禮金,為了攀附權貴,錢家人可真是不要臉。”
“家里有好郎君的誰都別娶錢二,一女兩家,恬不知恥。”
錢守業在屋子里氣瘋了,只有大兒媳提過長青候的婚事,家里人都不答應甚至都把她關起來了,他的孫女什么時候跟長青候公子定了親了?
長青候是不是仗著有爵位就仗勢欺人啊。
他指著那個中年男人道:“別的事我不說,讓長青候來見我,但是對于你,我必須警告你,你再讓你的手下人亂說的話,第一,我兒子是駙馬,你襲擊皇親國戚,我看你要吃不了兜著走,第二,你覺得我們錢家人壓不住長青候府是吧?那你知道今日與我見面的人是誰嗎?是錦衣衛指揮使陸巡。”
長青候府的管事頓時哈哈大笑,寬厚的嘴唇張開,語氣都是譏諷:“難怪別人都當官當的好好的,而你卻要替別人背鍋,原來一直拎不清啊,你想想,指揮使大人是誰?如果沒有他的授意,我們敢如此大張旗鼓大動干戈的壞錢二小姐的名聲嗎?”
陸昂!
錢守業難以置信,陸昂怎么會辦出這種事?
難道真的因為一碗豆腐腦?
他不想相信這是真的,他覺得陸昂的人品不至于如此惡劣。
可是心中不免會想起陸昂和嚴總練手害死夏首輔的事。
陸昂也不是什么君子,那是個真小人,是不是正是因此,他其實不同意孫子的婚事卻找人來污蔑孫女的名聲呢?
那真是太可惡了。
早知道他還考驗他什么,應該跟他同歸于盡。
突然門口傳來打斗聲,只那么幾下,長青候府的人就都爬下了,只剩下那管事一人站著,像是西北邊間唯一的一刻胡楊,孤零零的好不可憐。
“你,你是什么人?”
陸巡和錢錦棠一前一后逼近管事的。
陸巡冷笑道:“你不是得到我祖父的授意所以污蔑錢二小姐嗎?那你怎么會不認識他的孫子呢,我就是陸巡,跟錢二小姐要訂婚的人就是我,我想知道,是誰要跟我搶未婚妻。”
陸巡的外號叫玉面殺神。
那管事的一看眼前的少年如此英俊,他立即就信了,想跟這位三代套套近乎,膝蓋卻不聽指揮跪下來。
錢守業捂著胸口一臉氣氛道:“陸經歷,你來的正好。”
他看了錢錦棠一眼繼續道:“這件事你得給我個說法,這老小子說是你祖父授意的,還沒定親的你陸家人就這么看不起我孫女了,那今后結婚了還了得?別看我錢家沒權沒勢,如果你祖父果真如此兩面三刀,我豁出命也要討他要跟說法。”
錢錦棠直接上不相信是陸昂干的。
可話說回來,陸家恨不得在京城一手遮天,如果不是陸昂授意的,就算十個長青候府也不敢找她的麻煩啊?
所以她不能幫著陸巡幫著陸家,她得讓祖父出氣,她自己也想知道真相。
陸巡一張一面冷的像快冰,眼神帶著十足的壓迫感看向管事的:“說實話,到底是誰派你來搗亂的?”
管事的嘴巴微張,眼神閃爍道:“是指揮使大人。”
陸巡面上不顯,可他帶著笑意的眼睛里明顯已經動了殺機:“直接拖出去亂棍打死好了。”
管事的:“……”
錢錦棠對那管事的道:“你這個傻瓜還不說實話,難道真的要人把你亂棍打死?
你根本沒有選擇猶豫的權利,如果你再不說實話,那我們就把你交給指揮使好了,你一定聽過我指揮使所在的南鎮撫司沒有虐待過任何一個讀書人,可你要知道,那是讀書人,像你這種貨色,他不僅不會心軟,可能親自上陣去行刑,就是不知道你這身板子受不受得了十大酷刑。”
那管事的臉色一白,略微抬起頭看著陸巡,見陸巡臉上明顯帶著不耐煩,跟好說話的女孩自是兩個世界的人一樣的。
原來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可是就算如此,管事的也不敢再說是指揮使大人。
不僅如此,二對方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刀子,恍若實質,感覺他再遲疑一下就會被凌遲處死。
“我說。”管事的聲音帶著哭腔了,連連求饒的樣子道:“是貴府三夫人,是您的母親,三夫人親口吩咐讓我們來宣揚公子跟錢二小姐的婚事,她還說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她兜底,還說這就是指揮使大人命令她這么做的。”
錢錦棠聽了臉色一便,本來對馮氏就沒好感,此時更是厭惡頭頂。
這個女人怎么這么惡毒,就因為她不想她的兒子娶妻,就開始詆毀女方的名聲。
是不是女孩自的名聲在她那里什么都不是啊?
錢守業氣的不行,冷笑著對陸巡一挑眼睛,鄙夷盡顯:“雖然不是指揮使大人但是也沒逃出你家,那三夫人不也是你的母親嗎?你們如果不想負責不想訂婚就直說,不知道女兒自的名聲金貴嗎?怎能容忍你們這么糟蹋?”
這是徹底遷怒了。
方才保持沉默的錢錦棠開口求情了:“祖父,他是他,他娘是他娘,他娘什么樣難道您不知道嗎?您應該心疼他,而不是指責他,他一個人怎么負責啊?”
錢守業給兒子使眼色,讓他們管好這個吃里扒外的孫女。
錢淵竟然只顧著聽著,根本沒看他的眼神。
錢澤手疾眼快,將侄女拉了過來。
錢錦棠心疼的看著陸巡,她的狗主子,怎么有那樣的娘,真的委屈他了。
錢守業看見了,語氣不善道:“棠棠,你也別什么人都信,他娘再不好生了她,他是他娘的兒子,這是事實,有時候兒子肖母,我就怕他繼承了他娘的陰損,將來你們的孩子也會學壞,不然為什么閨女嫁人要知根知底呢?這個三夫人我不喜歡。”
不知道他的那就話觸碰了陸巡愉悅的神經。
陸經歷勾著嘴角,那樣一個冰塊的臉,笑的竟然有些甜。
錢守業心想見鬼了。
就聽陸巡道:“將來孩子都像祖父,與別人無干系。”
這話錢守業愛聽,
沒有繼續公雞馮氏。
陸巡又繼續道:“而且三夫人是三夫人,她代表不了我祖父,她今天這么對您,您放心,她會付出代價的。”
錢守業挑了一邊眉毛,語氣不可思議道:“怎么,你還想來個大義滅親不成?”
陸巡笑了,拱手對錢家人道:“您們等我消息,看看我到底會不會大義滅親。”
陸家,三夫人馮氏正在屋子里喝著何婉詩給端來的湯。
這湯火候大了。
三夫人問道:“怎么了,怎么做菜都沒心思嗎?”
“您吃出來了啊?”何婉詩一臉擔憂道:“自然是擔心表哥那邊,應該不會出什么紕漏吧?”
三夫人將湯碗放下來交給旁邊伺候的下人,漱口又把下人打發出去,然后才冷笑道奧:“你擔心給什么勁?你這個主意出的多好。
長青候府要那我做后盾,作筏子,我說的話他們不敢不聽,我想現在該知道的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興許明天街上就都會沸沸揚揚,錢二坐實了和長青候府議親,到時候她不想嫁給江玉郎也得嫁給江玉郎。”
“還有你表哥,她只能娶你,不然別的女人休想進我陸家半步。有我在,你根本不必擔心。”
何婉詩怯怯的道:“外甥是怕指揮使大人回來找您麻煩。”
“事情真相大白了那又怎么樣,就是我干的,難道公爹為了一個外人還能處置我不成?你放心好了。”馮氏就差拍著肚皮打包票了:“今后這種主意多出,陸家就是我家,我就是陸家人,誰也不會處置我。”
“夫人,小姐。”馮氏正說著,柳葉和馮氏的一個婢女一起走進來。
二人臉色都不好。
但是柳葉性格怯懦,馮氏和何婉詩都沒看他。
馮氏的婢女道:“是六公子,又把表小姐的行李扔出了,這次比較徹底,他叫來了何家的下人,直接讓人把東西拿回去,以后不想跟咱們在有瓜葛。”
柳葉低下頭,不知道為什么,她聽了不難過,她早就有感覺這一天還會到來,沒想到來的那么快。
馮氏一腳踹翻了腳蹬,拍案而起道:“逆子人呢?”
婢女道:“還在表小姐的院子里指揮下人搬東西呢。”
話說回來,一個小姑娘住的那么大,東西之多讓嫉妒,也難怪六郎說要多搬一會才能搬完。
馮氏扯著已經白了臉的何婉詩的胳膊,直接奔向兒子的所在地。
陸巡已經把何婉詩的東西搬空了,可是他竟然說何婉詩住過的床要拆,理石要刨開扔了。
“陸巡,你別太過分,你表妹到底怎么你了,你又要趕她走?”
陸巡懶得和潑婦吵架,指著馮氏身邊的表妹道:“還不滾,是要我親自送你滾嗎?”
“表哥……”
何婉詩委屈極了,她知道陸巡知道是她主謀的了。
可是這能怪她嗎?
表哥是她的,是姨母定下來的,她不過是為了兩個人的未來更清靜些,所以弄掉了一下人,她哪里有錯?
“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還是親戚,我叫你一聲表哥,你怎么能為了一個外人趕我走?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