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景業送莊清寧出去,“嗯,你也想一想,看怎么做最好。”
“還是那句話,有需要咱們大家伙幫忙的地兒,你可千萬別客氣,盡管開口就是,尤其是我這邊……”
“我明白。”莊清寧咧嘴笑了笑,“里正叔公快回去吧,外頭風大。”
“沒事。”莊景業又送了莊清寧半條街,這才背著手往回走。
葉氏站在門口剝了一顆白菜,將那有些干枯的菜葉子順手扔在了旁邊的鴨圈里頭,讓鴨子來吃。
松花蛋作坊生意好,到處收鴨蛋,且價格不算低,整個恩濟莊乃至附近的村落中,各家各戶都養了不少的鴨子,莊景業家也不例外。
鴨子正伸長了脖子等著吃食兒,看到有白菜葉子落在地上,急忙爭搶著去吃去了。
“寧丫頭真不是一般人啊。”莊景業連連咋舌,驚嘆不已,“我瞧著再這么下去的話,寧丫頭這產業怕是要越做越大了的,往后咱們恩濟莊,也能出個能人啊。”
“就是可惜了……”
莊景業話沒說完,便是一聲嘆息。
“可惜啥,可惜是個女娃?”葉氏只當莊景業又要感慨姑娘不如男子的話來,白眼幾乎翻到了天上去。
“還真是可惜是個女娃了。”莊景業又是一聲嘆息。
“這都是出嫁從夫的,這寧丫頭要是個年輕后生,往后是娶媳婦的,這媳婦娶到咱們村的話,那就會幫襯著寧丫頭把家里頭生意給做好。”
“可偏生寧丫頭是個姑娘家的,往后嫁到別人家里頭,這婆家若是個開明的倒還好,若是這婆家太過于講究什么三從四德的,干脆讓媳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不是要憋屈死了寧丫頭?”
葉氏頓時愣了一愣。
原來莊景業可惜的是這個?
是可惜了莊清寧這么能干有頭腦的好苗子,往后可能會被生生耽誤了。
“還真是這樣……”葉氏這臉上也刮過一層淡淡的憂愁,“這寧丫頭啊,就好比是那天上的雁,飛得高,望得遠的,要回頭要是被關籠子里頭……”
“待會兒,這也不對……”葉氏忽的拍了一下手里頭的白菜。
“有啥不對?”莊景業瞥了她一眼。
“你想啊,就以寧丫頭的性子,你覺得她會肯被關籠子里頭?只怕到時候一巴掌就把籠子給拍扁了不說,還得讓那做籠子的人后悔的不得了。”
葉氏扯了扯嘴角,道,“再說了,以寧丫頭這眼光兒,她還能選個眼皮子那么淺的婆家去?”
“我看那,寧丫頭保不齊到時候要招上門女婿的,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這誰受氣,寧丫頭也不會受氣的。”
“這從前就因為一盤餃子都能拿著菜刀追宋氏追了半個村子的,這旁人要讓寧丫頭受了委屈,還不得把屋頂給掀翻了?”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這茬?”莊景業一巴掌猛地就拍在了大腿上頭,呵呵笑了起來,“這動不動就拎菜刀的主兒,咋就會覺得她能被欺負了呢?”
這就是這段時日,一向太平,見慣了莊清寧溫和的一面,險些忘了她骨子里頭的烈性子。
“想多了想多了……”
莊景業擺擺手,看著葉氏,這笑得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朵根去,“還是你想的到,提醒了我。”
那是,都跟你一樣笨呢?
葉氏挺了挺腰桿。
“我平日里說啥來著,讓你沒事兒了多跟著我四處走一走,看一看,多見識些人,多經歷點事兒,這人那,就算是不讀書,平日里見的人多了,經歷的事兒多了,這眼界也就寬了,也就會辦事了。”
莊景業瞇著眼睛笑道,“你看你這會兒不就是這樣?這跟著我時日長了,這腦子也靈活了不是?”
“這還都是我平日里教的好啊……”
得,說來說去,合著都是他的功勞?
剛說兩句上道的話,還以為是人徹底轉了性兒,不曾想還是狗改不了吃屎的。
葉氏當下就想把手里的白菜塞到他嘴里頭去,也讓他知道,為啥冬天里頭的白菜心里,都是冰碴子!
莊清寧低著頭,一路往家走。
遠遠的,就瞧見一個人正坐在她家門口。
走近了才看清,是個乞丐。
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拄著一根已經辨不出來顏色和質地的拐杖,一條褲管空蕩蕩的,被捆扎了起來。
那乞丐看見莊清寧走過來,而且是朝自己的方向走來,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拄著拐杖往一邊挪。
許多人怕乞丐身上有虱子跳蚤,唯恐避之不及,且許多人都覺得乞丐是窮鬼,晦氣的很,在自家門口的話,容易讓自己家惹了晦氣,破了財運。
因此,乞丐被人不喜,且時常被趕來趕去的。
很顯然,眼前這位乞丐已經習慣了被人驅趕,不等人說話,便急忙往一邊走,一邊走還一邊點頭哈腰的,連聲解釋,“我就是走累了,歇會兒,我這就走,這就走……”
若是有手有腳的青壯年,不好好做活過日子,偏偏要懶成蟲做那伸手要錢要飯的日子,莊清寧是不齒的。
可眼前這個人,沒了一條腿,且這握著拐杖的手也已經顯得扭曲變形,很顯然是因為曾經遇到過變故或者重大疾病的緣故,喪失了勞動力,才成了這幅模樣。
一時之間,莊清寧倒覺得這人有些可憐,尤其是方才慌忙躲閃,生怕別人打罵他的模樣,越發讓人覺得心中發酸,便抬手喊住了他,“你先別忙著走,我給你拿些吃的吧。”
那乞丐聽著莊清寧這么說,先是一愣,接著噗通就跪在了地上,沖著莊清寧直磕頭,“謝謝姑娘,姑娘真是活菩薩……”
“你手里有碗嗎,大冷天的,我給你舀碗熱湯。”
家里頭燉著羊肉和羊骨頭湯,莊清寧準備晚飯的時候做羊肉泡饃的,大冷天的,若是能熱乎乎的吃上一碗,估摸著身上也能暖和上好一陣子。
“謝謝,謝謝。”那乞丐抖抖索索的,從自己已經破的不行,到處漏棉絮的夾襖里頭,摸出來了一只豁口粗瓷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