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知府有心勸說兩個人回去歇息,他帶人在此看守便好,可楚赟昭和井昭是說什么也不肯的,楊知府無奈,只好吩咐人拿了軟墊過來,好讓他們靠在柱子上倚一倚。
外頭的人,此時都已經打瞌睡如搗蒜一般了,莊清寧此時也是哈欠連連。
一天一夜的策馬奔騰,今天晚上也是幾乎徹夜不曾合眼,此時的莊清寧實在是困倦的很了。
強忍著困意,拿盆中的涼水拍了拍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最后實在不行的時候,從某只五那里兌換了一瓶風油精,往太陽穴處涂了一些,好驅散一些困意。
這樣一直持續到了最后一瓶藥也徹底的滴完,莊清寧這才松了口氣,將針頭從楚瑾年的手背上拔了下來,收拾了一番,盡數交給某只五,讓它做了相關處理。
此時的楚瑾年,臉上已經恢復了些血色,原本不正常的唇色也淡了些許,呼吸也比剛剛看到他時,平穩有力了許多。
但保險起見,莊清寧還是讓某只五查看了一次他此時的狀況,得知毒已經得到徹底控制,剩下的不過是清除掉體內的毒素,又給他測量了一次體溫,確保沒有任何問題時,這才踏實了許多。
替楚瑾年掖了掖身上蓋著的薄被,莊清寧終于忍不住鋪天蓋地襲來的困意,伏在床邊閉上了眼睛。
雞叫了兩遍,天卻還是漆黑一片。
此時的楚赟昭和井昭,也是困倦的倚在柱子上睡著了。
燭火跳動,楚瑾年的手指,動了一動,連眉頭也微微擰了起來。
他覺得頭好痛,痛徹心扉的痛。
渾身似乎都是輕飄飄的,似完全沒有重量一般,整個人的意識,也像是飄在半空中一般。
這種感覺……
有些像前世,他被人一劍刺入腹部,氣絕身亡之時。
他現在,應該是死了吧。
呵……
原本以為重生了一次,已經知道了許多的事情,可以避免許多的悲劇,可以保護親近的人,可以讓惡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可現在,他還是不曾把該做的事情做完,依舊還是命喪他人之手。
果然是無論他再如何重生,想要保護身邊的人,終究還是要一命換一命了。
楚瑾年此時,不知道是該恨,還是該悵然,還是說,更多的是遺憾。
畢竟他此生遇到了上輩子不曾遇到的,能讓他如此動心的女子,他也曾暗暗發誓,一定要將京城的事清理妥當,做完該做的事情后,從此以后與她隱歸田園,跟他一起做她喜歡的生意,種她喜歡的花草。
只可惜,這一切,此生大約是不可能了。
也不知道,她若是得知他的死訊,是怎樣的反應。
憂傷,憤怒,還是遺憾……
雞叫了第三遍,楚瑾年略略怔了怔神。
這黃泉路上,也有打鳴的公雞嗎?
很快,他又察覺到了一些異樣,左邊的胳膊上似乎涼涼的,癢癢的……
這樣明顯的觸覺,讓楚瑾年一驚,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了眼前煙青色的幔帳,不遠處的桌案上頭,跳了又跳的燭火,還有外頭朦朧的晨曦微光,以及……
身邊似乎還有個人。
楚瑾年此時可以肯定,他還活著,只是旁邊的這個人……
尤其是此人儼然是一位女子打扮,此時還抱著他的胳膊,楚瑾年下意識地便想抽了胳膊出來。
只是他剛剛一動,那伏在床邊的女子,嚶嚀了一聲,反而伸手將他的胳膊抱了更緊,更是嘟囔了一聲,“別亂動……”
這聲音,低沉中帶著悅耳,雖含糊不清,但楚瑾年卻聽的出來,是莊清寧的聲音。
而此時,莊清寧大約是覺得不太舒服,只側了側身,將臉頰貼他的胳膊貼的越發緊了,也因此,能讓楚瑾年看的清清楚楚,此時他身邊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莊清寧。
莊清寧正抱著他的胳膊,睡的極沉,因為趴睡的緣故,臉頰被擠壓,嘴角處微微有些流口水,那口水甚至浸濕了他的袖子。
想來方才他感覺到的涼和癢,出處便在這里了。
楚瑾年此時,可謂是驚喜無比。
驚喜自己此時性命尤在,驚喜此時能看得到他最想看到的人。
楚瑾年勾唇笑了一笑,看著莊清寧的目光中滿都是柔情與寵溺,不由自主的伸了自己的左手,想幫莊清寧將她散落在額前的碎發攏上一攏。
可他的手指剛剛觸碰到莊清寧的臉頰,卻被她猛地抱住,連同先前的那只左胳膊一并,皆是被她牢牢抱住,皆是動彈不得了。
得,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被她牢牢捆縛,不能動彈分毫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能讓她睡得舒服一些。
他這個角度,也能將莊清寧的睡顏看的更清楚一些。
已經有幾個月不曾見了,她的臉頰似乎更瘦了一些,應該是這段時日更加忙碌的緣故吧,眼瞼下有一層淡淡的青,是因為昨晚一定是熬夜在照看他吧……
楚瑾年心中頓時騰起了滿滿的愧疚感,努力的弓了弓身子,在莊清寧的秀發上,輕輕的吻了一吻。
而后,急忙側躺好,大口大口的喘了粗氣。
此時的他,實在是太虛弱了。
門突然發出了輕微的“吱嘎”聲,楚瑾年抬眼,看見門縫里頭的井昭。
“進來。”楚瑾年看著熟睡的莊清寧,沙啞的嗓子刻意壓低了聲音。
井昭看到楚瑾年醒來,又驚又喜,推開門后,一路小跑了過來,眼圈都紅了一紅,“大公子,你醒了?”
“嗯。”楚瑾年有些費力地點了點頭,目光卻看向莊清寧,示意井昭聲音低一些,莫要吵醒了她。
“莊姑娘昨晚替大公子診治,大約是徹夜未眠,此時定然是累的狠了。”井昭道,“卑職這就命人送莊姑娘去歇息。”
“也好。”楚瑾年點了點頭,想了想道,“著人搬了軟塌過來。”
這樣也能就近安置,可能也不至于吵醒了她。
“是。”井昭領命而去,很快便跟人一同,搬了一方軟塌過來,放在了床的旁邊,便打算去尋個丫鬟或者婆子,將莊清寧抱了上去。
結果井昭還不曾出門,莊清寧卻是忽的坐直了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