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兒見太子臉色不太好看,知道他是來護短了,忙陪了一副笑臉。
她嘴上敷衍著太子,腳下卻偷偷地往門口挪去。情況不對,她準備先溜之大吉。
誰知,息城看出她的意思,只斜睨了她一眼,“回來。”口氣生冷又不容置疑,“誰讓你走了?”
“殿下,殿下還有何吩咐?”蘭溪兒一看走不得,只得又一步步地挪回來,抬眼換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你想違抗太后的懿旨嗎?”
抗旨?
一上來就給她扣這么一頂大帽子,蘭溪兒嚇得后背一僵,“沒有,蘭溪兒怎么敢?”
他是太子殿下,當朝的儲君,太后的心肝寶貝兒,蘭溪兒說出來的話聲氣也越來越低。
與他對峙,她怎么敢呢?
息城帶著一身的危險氣息輕輕走近蘭溪兒,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他們幾個就交給你了,不許給我耍花招。”
息城本想嚇唬嚇唬他們,誰知這三品尚儀大人直接哭了。
“殿下,你好兇哦!”
平日里最愛張牙舞爪的蘭溪兒這會兒像個受了委屈的貓兒,可憐兮兮地望著息城,眼里的淚不要錢一般往下淌。
下丫頭委屈巴巴地一邊哭一邊訴委屈,“蘭溪兒只是奉太后之命行事,宮里的規矩就這樣。難道蘭溪兒在殿下心里就那么壞嗎?”
她怎么就哭了?
她剛才不是挺厲害的嗎?
怎么這么快就慫了?
我真的很兇嗎?
息城最見不得女孩子哭,蘭溪兒這一哭,差點把息城給哭心軟了。
可又一想,不能妥協,要不然這丫頭還不仗著太后的勢力接著欺負這幾個小丫頭?
昨晚,忘憂可是抱著他哭了半天呢,說累得腿都腫了。
他得給他們做主。
想到此,息城輕咳了兩聲道:“你可以奉旨行事,只是……我帶進宮里的這幾個小美人兒,個個都是我的心頭肉。”
蘭溪兒:“……”他們都是心頭肉,只我是打老虎?
小丫頭咬著嘴唇聽他接著又說:“你要是給我嚇壞了……我就……捏死你。”
他狠著心咬牙切齒地說完,又在蘭兒人面前使勁捏了手指揉搓了兩下,嚇得蘭溪兒一哆嗦。
蘭溪兒不愧是三品尚儀大人,這會兒也收了淚,平靜道:“殿下放心,太后只是要姐妹們學習宮中禮儀,蘭溪兒盡心就是。
太后說了他們是這東宮的客人,蘭溪兒萬不敢開罪各位姐妹。”
蘭溪兒打著太后的旗號來宮里,本想借機修理修理這幾個新來的小丫頭,哪成想,太子殿下竟替他們出了頭,她哪敢開罪到這太子頭上去?
見蘭溪兒服了軟,他唇角一勾,冷笑一聲,“那最好!”
不敢開罪?
剛剛也不知誰在這作妖了。
有了太子殿下這個大護身符,接下來的十幾天里,蘭溪兒對他們幾個總算是客氣多了。
太子殿下心明眼亮,那蘭溪兒再沒敢整什么幺蛾子。
學了半個月,總算到最后一天了,蘭溪兒最后給他們訓話。
“這宮里的規矩就這么多,日后姐妹們在宮中行走要時時記住‘謹言慎行’四個字。禍從口出,諸位若要這東宮太平,就少管閑事少說話。”
“大人,我們武林人士有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難道這宮里連正義都不能爭取嗎?”曼殊說話直來直去,旁邊兩個小丫頭也連聲附和。
“對啊,對啊!”
“哼!草莽!”蘭溪兒不屑地甩了甩頭,“大家可記得伴君如伴虎?你一人言語不慎觸怒龍顏,恐怕遭殃的不止你自己一人。”
曼殊突然想到了蘇展,他本無辜,可一人獲罪,株連九族。
曼殊聽完默默地低了頭。
從一入宮起,奶娘便一再叮囑他們,言語不可造次。
看來一入宮門深似海,今后他們得小心了。
日子總是在忙碌中過得飛快,很快息城在東宮便已住了半年有余。
他每天早出晚歸,宮里的小丫頭們對他也是殷勤備至,除了偶爾嫌這宮里太悶以外,倒是沒有別的意見。
他覺得他已經有好久沒見盈兒了。
確切地說,自上次冊封禮見了一面,此后便再無機緣相見。
偶爾,少虞會來告訴他一些她的近況。
聽說她還住在王府,知道她尚有人照料,他也稍稍寬了心。
然而,王爺卻在一次朝會后專門把他叫去一旁告誡他:“長樂公主不是太子應該思念的人,以后別再向人打聽她的事情了。”
息城愣了一下,想來是少虞露了行蹤,只得訕訕道:“是少虞多嘴問過一句,下不為例。”
王爺點點頭,“那就好!”
回宮后,息城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待了一天。
是啊,盈兒是暮圖國獻給父皇的和親公主。過去他不懂什么是僭越,如今,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他不應該再想著父皇的女人了。
息城突然變得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少虞說他失戀了。
失戀?
息城冷笑一聲,這段情或許從始至終都不該存在。
夜里,一個人坐在寢殿里,就那么黑著燈,息城徹夜彈湊他的《凰落九天》。
那是他在島上為盈兒譜的曲子,如今卻物是人非了。
過去,他曾祈望盈兒永遠不要進宮,他只要一輩子在旁邊看著她就好。
如今,他連看的權力都沒有了。
一個人最不能選擇的便是自己的出身。過去,他可以任性地逃出王府去客棧里做一個小伙計。而今,作為太子,他終要承擔起他該承擔的責任。
在這深宮,父皇永遠有批不完的奏章。而他,因為要盡快學習治國理政,父皇特別允他先看閱奏章,有時候還要聽聽他的意見。
然而,在百忙之中還是不期遇到了他最不想遇到的事情。
那是一份請安的折子,息城拿在手上前前后后看了半天,才遞出去。
“父皇,這是暮圖國長樂公主的奏折,她向父皇請安。”看著上面的雋秀小字,他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她終還是要進宮的。
“放那吧,這長樂公主有兩年多沒上折子了。”皇帝頭也沒抬,繼續看奏折。
“父皇,您為什么不看她的折子?”息城有些奇怪,為何父皇竟連看都不想看她的奏折?
“兒啊,這長樂公主近兩年一直住在王府,你可與她相熟?”皇帝放下手里的朱批御筆,看著他,眼神安靜又平和。
“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