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深色的面包車里,顛簸了將近兩個小時,當陸妍下車的時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面前是一棟三層樓的房子,但這房子很奇怪,它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跟著兩個男人走上二樓,她馬上被關進了一間十來平米的屋子。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任何亮光的小黑屋里,她雙手抱著膝蓋,坐在陰冷的地上,心里卻是異常的透亮,最后的考驗終于來了。
我一定要活下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門突然開了,一束手電筒亮光了進來,接著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出來!”
被帶到了另一間屋子,那里有一個小板凳,一張桌子,桌上有一盞不大但是非常亮的臺燈,她看不清桌子的后面是什么,憑著感覺,她知道那里坐著兩個人。
“交待你的問題吧,”陰暗處傳出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陸妍淡淡一笑:“我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你沒問題的話,我們會把你突然從學校帶到這里來?”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么要抓我。”
“你敢裝傻?你做的一切,我們都清清楚楚!”
“請先拿出你們抓我的證據。”
“你還嘴硬是吧”
回到古琴市的時候,距離陸妍高考的第一場語文考試,只剩下了不到48個小時。
“醒醒,到了,”有人用力把她推醒。
使盡全力睜開眼睛,她看到面前是王斌家的小區。
“你走吧,”陸妍被重重地推下了車,同時被扔下車的,還有她的書包。
面包車很快再次發動,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她艱難地爬起來,很快又渾身無力地摔倒在了地上。
我真的挺過去了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還有多久開始考試
幾個路人走上前,想要攙扶她一下,被她輕輕推開了:“沒事,我能走。”
拖著書包,一路半走半爬,右腿還在流著血,原本只要五分鐘就能走完的路,她卻走了整整二十分鐘。
在這期間,她有兩次差點暈厥,但還是憑著驚人的毅力,終于按響了王斌家的門鈴。
保姆出來開門,見到陸妍臉色慘白地站在門口,心里驚訝莫名,還沒問她怎么回事,小女孩兒已經昏倒在了她的懷里。
保姆嚇了一跳,趕緊把陸妍抱到沙發躺下,然后打電話通知王斌:“王先生,陸妍回來了啊她看起來很不好,已經昏迷了知道了,我馬上打120。”
第二天下午,在一間茶社的包房里,梁鐵軍和高濤面對面坐著。
“梁處長,你們到底對陸妍做了什么?”高濤的聲音里,有著難掩的憤怒:“突然把她從學校帶走了三天三夜,她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們”
梁鐵軍已經收起了他玩世不恭的態度,一臉嚴肅地說:“六月一號下午,公安廳的工作會議上,明確要求馬上逮捕陸妍,當時我提了反對意見,我說陸妍快高考了,能不能等她考完試再抓她,當時一眾領導權衡再三,也都表示同意了,畢竟那時候,她只是嫌疑人,我們不能為了破案,就廢了一個孩子的前程”
“那為什么出爾反爾,突然又把她抓走了?”高濤咬牙切齒地發問。
“高大隊,別生氣,這是陸妍自己的選擇,我在那天開完會后,就打電話給她,告訴她考完試之后,我會來找她吃飯聊天。我當時說的很隱晦,可她馬上就聽明白了,她對我說,沒必要等到高考結束再進行審問,心里吊著一件事情,會影響她的高考發揮,不如就早一點吧。”
“你們就因為這個,直接把她從學校里帶走了?”
“是的,她在接受審問的時候,一口咬定絕對沒有謀害過陸小江,對于以前陸家的幾樁案子,也是拒不承認,再加上我們手上確實沒有什么證據,最后就只能把她放了。”
高濤握著茶杯的手,不自覺地劇烈抽搐著,他知道這聽起來很簡單的“拒不承認”四個字,背后到底隱藏著怎樣的驚心動魄和觸目驚心。
他紅著眼睛,死死瞪著梁鐵軍:“你還好意思說沒有證據!你們這是想屈打成招,有你們這么辦案的嗎!”
“高大隊,對于某些特殊案子,采用特殊的手段,也是迫不得已,我們這是職責所在,上命難違,”梁鐵軍低頭喝茶,放下茶杯后,想了想又說:“我沒有參與對陸妍的具體審問工作,但是別的同事告訴我,她非常堅強,經受住了考驗,說實話,我真心的敬佩她,我的同事還說,她的體內總是有一種未知的力量,讓她好幾次在即將崩潰的邊緣,又站了起來。”
高濤的聲音有些哽咽:“那她現在.....洗脫嫌疑了?”
“是的。”
一杯茶水突然潑在了梁鐵軍臉上,高濤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們這群混蛋,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僅僅就是因為懷疑,居然對一個小女孩兒你們還是不是人!”
梁鐵軍抹去了臉上的茶水,他的聲音依舊平靜:“高大隊,你們當時不也強迫她做測謊儀了嗎?陸妍現在已經過關了,我們以后也不會再找她了,其實這對她來說,并不是壞事。”
“說的真好聽!如果陸妍有什么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放過你!如果你因為剛才我潑了那杯茶,想要去組織上告我,也隨便你!”高濤強忍著滿腔的怒火,站了起來:“陸妍還在醫院里,我要去看看她,失陪!”
高濤走后,梁鐵軍嘆了口氣,摸出一支煙慢慢抽著。
他心里知道,陸小江猝死案,勢必將會成為一樁死案,盡管在公安廳內部,還是有少部分人對陸妍心存疑慮,但已經不可能再去審問她了。
小丫頭,你真是厲害,你真的是鐵打的嗎?到底是什么讓你如此地執著和堅持?
梁鐵軍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難受,他甚至覺得喉嚨有些哽咽,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這么做,確實過分了。
陸妍是不是真的無罪,其實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但是事已至此,還是讓一切早點結束比較好
白色的病床上,陸妍一動不動地昏睡著,身邊的點滴液正在無聲地流進她的體內。
她發著高燒,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病床邊,圍著王斌夫婦倆,以及高濤和金小敏。
四天前下午,高濤突然接到電話,陸妍已經被省廳帶走,協助調查陸小江猝死案,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他心里很清楚,就算陸妍真的沒有謀害過陸小江,但是還有過去青石鎮陸家的幾樁案子,陸妍最終也將兇多吉少。
至于省廳是不是真的找到了陸妍的犯罪證據,高濤不知道,也無處打聽,他當晚和王斌商量了半天,最后也是毫無頭緒。
他們只能被動地等消息,但是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直到昨天上午,陸妍突然奇跡般地回來了。
當保姆打電話給王斌,告訴他陸妍回來了的時候,王斌馬上推掉了接下來的全部工作安排,叫保姆打120,送陸妍去醫院,接著自己就往醫院趕,然后立刻通知高濤。
而高濤幾乎在同一時間,也接到了市局的電話,接著消息陸續傳來,省廳居然在沒有任何證據和線索的情況下,就把陸妍帶走了。
他和王斌都是又驚又怒,卻也無可奈何,體制的力量,從不來會以任何個人的意志而轉移。
醫生走了進來,看了看病床前醫療儀器上的血壓和心跳數據后,說道:“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她只是太累了,讓她繼續睡吧,等睡夠了,就會醒來的。”
王斌問:“她還發著燒,這會不會有事?”
“沒事的,等身體休息夠了,自然就會退燒,”接著,醫生又小聲提醒:“我總覺得她的病情有些古怪,你們可以考慮報警,我懷疑她這是”
“我們知道了,謝謝醫生,勞您費心了,”王斌向醫生道謝,接著又無奈地搖頭,這怎么可能報警呢。
醫生出去了,病床邊的四個人都是滿臉愁云,心情極為沉重。
王斌問高濤:“這事兒,你覺得要不要和俊陽說一下?”
高濤想了想,說道:“先不要,還是等陸妍醒來后,聽聽她的意思吧。”
王斌點點頭,又低聲說:“明天就要開始高考了,她這個樣子,可怎么辦,”接著就是咬牙切齒地咒罵:“省廳這幫混蛋!敢對小女孩兒上措施!”
“讓她先睡覺休息吧,我們別吵她,”金小敏流著眼淚,王斌的妻子趕緊挽住她。
病房里一片沉寂,只有兩個女人的抽泣聲,在不時地小聲回蕩著。
病床上的陸妍,依然還在沉沉地睡著。
沒有人知道她在過去的三天里,到底經歷了些什么。
最艱難的時刻,確實已經被她不可思議地挺過去了,但現在還不是養傷休息的時候,因為,明天就要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