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了王五,林芷清順著小路往自己的院子而去,路上正好遇到了歐陽飛。
歐陽飛三兩步走到她身邊,壓低了聲音道,“有陳婉兒身份的消息了,我們回屋說。”
林芷清點點頭,兩人一起回了她的院子。
回到院中,歐陽飛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連飲了三杯涼茶,這才開口說道,“這陳婉兒的身份沒有可疑,不過她這次失足落水卻不是意外,是她的繼母所為。”
“呵,這倒和我猜想的差不多。”林芷清絲毫沒有覺得意外,剛才她聽聞了陳婉兒的身世,就想到了這點。
這天底下哪有這么多巧合,她正好落水,又正好被她的未婚夫婿看到。
陳婉兒繼母的這出戲碼,倒是便宜了陸大有,讓他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媳婦。
“陳婉兒的生母原本是邳州大戶人家的小姐,后來家道中落,這才嫁給了她的生父,她的生父是童生,后來幾次落第,便在家務農。”
“陳婉兒是家中獨女,她的生母打小就按著大戶人家小姐的要求培養她,所以她識字,琴棋書畫刺繡都會一點。”
“后來邳州遭逢水災,他們夫婦二人帶著陳婉兒一起逃難,她的母親死在了半路。”
林芷清抬手阻止他繼續往下說,“這些事我已經知道了,我今日去了縣衙,拜托魏縣令幫我查了陳婉兒的戶籍。”
“你和我說說,她繼母為何這般算計她?”
歐陽飛忽然不屑的勾起一邊的唇角,譏諷道,“還不是看中了她那未婚夫婿的家世,覺得賈家有錢有鋪子。”
“陳婉兒生得漂亮,她的兩個妹妹外貌皆不如她出眾,那掌柜的兒子怎么看得上。”
“她的繼母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嫁入賈家,便想出了這個計策,讓她當眾失了名節,又引得賈晟睿當街目睹,便順理成章的退了婚。”
“我今日打探得知,如今已經改由陳家的二女兒,陳宛如代替她嫁入賈家。”
林芷清聽罷,撇了撇嘴,“哼,她這個繼母倒是會算計。”
“賈家在鎮上,只不過有一家兩家鋪面相連的雜貨鋪,就使得她這般不要臉面,竟全然不顧陳婉兒的死活,用這么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她一個弱女子。”
“陳婉兒雖不是她親生的,好歹也叫了她這么多年的娘,這種人,真是心思歹毒,恬不知恥。”
林芷清氣憤的冷哼一聲,心里不由得同情陳婉兒。
“那她的父親呢,也不管她的死活,任由她的繼母這般算計自己的親生女兒?”
歐陽飛挑了挑眉頭,痞里痞氣的一笑,道,“你若是知道,就是她的親生父親故意推她落的水,是不是打算去暴揍他一頓。”
林芷清聞言,猛的抬頭看向歐陽飛,眼里升騰起一股怒意,“此話當真?”
歐陽飛聳了聳肩,默默的點點頭,“當真。”
“豈有此理,這簡直就是人渣,哪有親生父親這般對自己女兒的。”林芷清氣得一拍桌子,破口大罵。
“我還聽說,陳家原本打算將陳婉兒嫁給同村的一個鰥夫做繼室,后來陳宛如嫌她在家勾搭賈晟睿,這才作罷,只是將她趕出門。”
“這陳家還真是蛇鼠一窩,沒個好東西。”
林芷清的臉色變了又變,整個人陰沉沉的,看得出來她是真的生氣了。
“清兒,你打算怎么處理這個事情?”
林芷清收斂了怒意,不屑的一扯唇角,冷聲道,“陳家人不是看中賈家有錢嘛,那我就讓他們看看,什么叫有錢。”
“陸大有的這場婚事,我要大辦,到時候,在鴻運酒樓開一天流水席,讓全城的百姓一起熱鬧熱鬧。”
歐陽飛微微一笑,“你倒是有心了。”
林芷清撇了她一眼,憤憤不平的道,“我家的人,豈能讓外人看不起。”
中午的時候,林芷清特意讓人帶話,讓陸大有今日趕回莊子來,她有事吩咐。
待到日落西山,黃昏時分,陸大有駕著馬車,趕回了林家的莊子。
大廳里,林芷清單獨的留下陸大有說話。
陸大有對于陳婉兒的事是毫不知情,他恭敬的站在大廳里,等著林芷清的吩咐。
“陸大叔,坐。”
“小姐,你今日喚我回來,有何事吩咐?”
“陸大叔,對于你和陳婉兒的婚事,你有什么想法?”
陸大有嘆了口氣,老實的回答道,“小姐,不瞞你說,這事吧,我也是迫不得已,她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子,因為我被退了婚,她一直想著要輕生,我便動了惻隱之心。”
“陸大叔,關于陳婉兒被退婚的事,我派人去查了,其實這事,另有隱情,是她的繼母設計的,她是個苦命的姑娘。”
陸大有明顯一愣,又急切的追問道,“小姐,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芷清一五一十的把陳家人做的事,全都告知了陸大有。
陸大有聽罷,當即黑了臉,氣得一拍桌子,“豈有此理。”
陸大有本就是個老實人,也不會罵人,只是憋著怒氣。整個人氣得都發抖了。
“陸大叔,你進我們家日子也不短了,我呢,一直當你是一家人,這件事,我心里有些想法。”
林芷清說罷,從袖子中拿出一張房契遞到他面前。
“陸大叔,這是青河鎮上的一間鋪子的房契,這間鋪子是我給你們的新婚賀禮,你好生收下,等成了婚,就在鎮上做點小買賣,或者放著收租也成。”
陸大有趕緊擺擺手,推辭道。“小姐,這禮太重了,我不能收。我們六兄弟多虧小姐收留,眼下才有這么好的生活,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這房契,小姐還是收回去吧。”
“陸大叔,這鋪子,我可不是送給你一個人的,是送給你們夫妻二人的。”
“你們成婚之后,陳婉兒勢必要跟著你回青河鎮,鎮上的鋪子只有兩間小廂房,難不成你還要帶著媳婦住在鋪子里。而且上河村的家里,都是些糙老爺們,她一個新嫁婦住在那也多有不便。”
陸大有的臉色微微一變,林芷清的話正是說中了他的心事。
他這些日子,也是左思右想,想著怎么安置陳婉兒。
鎮上的鋪子,他們肯定是住不了,若是住在上河村的林家,那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家,他也不好意思帶著陳婉兒住進去。
他原本想著,先帶著陳婉兒一起住在魚塘的宿舍里。等他存夠了錢,再在村里買塊地,蓋間房子。
林芷清留意著他臉上的神情,知道他心里,肯定也是如她這般想的,頓了頓又接著道,“陸大叔,我不日就要出嫁了,家里的這些生意我都不會帶走的,往后我不在家里,還望你替我多照看家里。”
林芷清將手中的房契,慎重的交到他手中,“這份禮物,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也不要推辭,往后你們有了孩子,也好給孩子一個好的生活。”
“小姐放心,就算你出嫁了,家里的生意我也會用心打理的。”
“這房契,我……”
陸大有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林芷清打斷了,“陸大叔,收下吧,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如此見外。”
林芷清忽然勾起唇角,展顏一笑,“我可等著做姑姑呢。”
陸大有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腦勺,“多謝小姐想得如此周到。”
陸大有作勢就要起身下跪,卻被林芷清阻止了。
“陸大叔,不必多禮。”
“對了,陸大叔,關于你們的婚事,我打算大辦,到時候在鎮上就鴻運酒樓開一天的流水席。讓全城的百姓一起熱鬧熱鬧。”
陸大有慌忙的接連擺手,“小姐,這可萬萬使不得,開一天的流水席,那得花多少銀子,我的婚事不用大辦,只要家里人都在,便成了。”
林芷清面色一凜,正色道,“辦,必須大辦,陳婉兒既然嫁入我們林家了,就是自己人,她的爹娘如此待她,我聽了都心疼。”
“這次是我們林家第一次辦喜事,怎么能輸了排面,我倒是要叫她的爹娘好好看看,什么叫體面。”
陸大有的眼里滿是感動,心里暖暖的,眼睛一酸,差點就要哭出來。
他在心里暗自感嘆,他真是沒有沒有跟錯人,林芷清待他們向來平易近人,如今為了他的婚事,還特意派人去調查,又為了給他撐門面,不惜大費周章,如此隆重的舉辦他的婚禮,他在心里偷偷發誓,這輩子都會忠心的為她辦事。
這時,陳婉兒正好來到房門口,聽到了林芷清最后說的那些話。
她的眼睛一紅,豆大的淚珠從眼眶里滑落,偷偷的捂著嘴,小聲的哭泣起來。
林芷清聽到了門外的動靜,站起身,走到門口,正好和陳婉兒對視了一眼。
“陳姑娘,你這是做什么?”林芷清見陳婉兒哭得如此傷心,頓時有些慌了。
陸大有此時也站起身,走到了房門外,一眼就看到陳婉兒哭得梨花帶雨的,又想起林芷清剛才說的那些事,不由的更加心疼她。
他快走幾步,來到陳婉兒的身邊,輕輕地將她帶進自己的懷中,又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默默的安慰著她。
“婉兒,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會會好好待你,定不會讓你后悔的。”
陳婉兒壓抑許久的情緒在一瞬間崩潰,整個人縮在陸大有的懷里聲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那哭聲透著絲絲凄涼,又滿是委屈,讓人聽了不由心生憐憫。
她的繼母為了兩個妹妹,這般算計她,她的親生父親,竟然不顧她的死活,親手毀了她的名節。
而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毫不猶豫的答應娶她,更是為她撐起了一片晴天。
良久,陳婉兒忽然抬起頭,如水的眸子里滿含期望,她呆呆的望著陸大有,用力的點點頭。
說不定這才是她的良緣呢?
陸大有笨拙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了眼淚,輕聲道,“小姐送了一間鋪子作為我們新婚的賀禮,往后我們的生活會過得更好,你隨我,一起拜謝小姐吧。”
陳婉兒抬手擦干臉上的淚痕,輕輕地點點頭。
他們夫妻二人一起走到林芷清的面前,雙雙跪倒在地,齊齊的磕頭道,“多謝小姐。”
“快起來,這是做什么,我們家不興這套做派。”林芷清趕緊上前,伸手扶起了陳婉兒和陸大有。
陳婉兒又是盈盈下拜,一臉感激的說道,“小姐,您的心意,我們夫婦二人心領了,我們的婚事不用大辦,往后的生活過得好不好,是我們自己的事,不用特意做給旁人看。”
林芷清聞言,倒是不免高看了陳婉兒一眼,果然是個知書達理的秒人兒。
這陸大有也算個有福之人,雖然半生漂泊,最后卻得了這么一個良配,她是打心眼里替他高興。
既然陳婉兒識字,日后倒是可以進林家的鋪子幫忙。
“陳姑娘,這婚事呢,由我做主,一定要大辦,我這人吧,就是護短,見不得家里人被外人欺負,再說了,這么高興的事,自然越多人祝福越好,你呢,什么也不用操心,只要安心待嫁,剩下的事,我自會讓人辦妥。”
陳婉兒聽得林芷清稱她為自己人,心里又是一陣感動,眼睛一紅,眼淚止不住的又要溢出眼眶。
林芷清心里一慌,趕緊擺手道,“你別哭,我見不得人落淚,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頭,該高興才是。”
陳婉兒反被她驚慌失措的神情逗笑了,她趕緊抬手擦干眼淚,她發自內心的展露笑顏,“小姐說的是,我是該高興才對。”
林芷清這才舒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往大廳里帶。
待他們兩人都坐下,林芷清又從荷包里取了一張一百面值的銀票遞給陸大有,“陸大叔,這銀票你拿著,明日去鎮上替新娘子采買著首飾嫁妝,她雖然從我們家出嫁,該有的三媒六聘卻是少不得。”
陸大有趕緊推辭,靦腆的從懷里拿出一個荷包,道,“小姐,我有存錢,雖然不多,買些首飾還是夠的。”
他來的時候,他的其他幾個兄弟都把他們存的私房錢給了他,他手上正好有一百兩。
林芷清聞言倒是不再堅持,她收起了銀票,笑著點點頭,“那好,明日我放你一天假,你帶著陳姑娘去鎮上,把成親需要的東西都買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