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田盛澤被灌下了一顆定心丸。
防人之心不可無,一開始他的確是擔心雅昭等人會知難而退,出爾反爾,在半路上突然帶人離去,把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丟在半山腰上,寸步難行。
但是眼下看來,這名年輕的將領,并不是那種言而無信之人。
至少,他的言語可以猶如尖刀一樣,插入人的心頭,令人再無后顧之憂。
“起來吧,地上涼。”
雅昭伸手拽著他的肩頭,提了起來。
平田盛澤這次終于釋懷了,順理成章的站了起來,擦了擦眼淚,尷尬道:“讓諸位見笑了。”
終究還是知道了自己的臉皮很薄。
“沒關系,我們也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并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
雅昭頷首點頭,示意他安心。
一個為了志向可以放下顏面,能屈能伸,說跪就跪的人,的確是個成大事者!
跟這樣的人合作,事半功倍,也是雅昭喜而樂見的,以后可以深入交流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里面請!”
平田盛澤笑了笑,轉身進了屋子。
雅昭也帶領葦名眾進了屋子,外面只留下了幾名武士進行看守。
簡短的攀談幾句,在得知雅昭等人是馬不停蹄的連夜趕路來到此地,又是感激不已,隨后命人趕緊準備豐盛的飯菜,犒勞了他們一行人,期間甚至還讓幾名歌姬表演了一番才藝,吹拉彈唱,樣樣精通。
葦名眾都是鄉野出身的粗人,哪里見過這種陣仗,一個兩個眼睛都瞪直了,可謂是大飽了眼福。
也暗自感慨著,有錢人家的歌姬果然都是膚白貌美的。
簡直是腐敗!丑陋!
雅昭雖然對這種流行文化不太感興趣,卻也是表現出一副很欣賞的樣子。
酒足飯飽,歌姬散去,天色也已經不早了,葦名眾還是有些戀戀不舍的,嘴里頭不停的念叨著‘阿七醬’,‘富美醬’等歌姬的名字,流連忘返。
直到在雅昭的眼神警告過后,眾人這才精神一振,恢復了正常。
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也是人之常情,雅昭并不會過多的干涉什么,但是他們來這里是干正事的,不是談情說愛來了,想要享受也要先經歷磨難才行。
等到功成名就,還怕沒有老婆?
……
“也就是說,內府軍眼下正在源源不斷的入駐平田氏族,不久之后武士大將也會到來,豐朗少主的家臣門客則是已經掌控了出入的渠道,包括部分特殊關口?”
在從平田盛澤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后,雅昭也是略有所思,思量起來。
“沒錯,平田氏族最主要的渠道關口,是負責運輸每日貨物的地方,主要就是將有價值的物品押運到其他地區進行販賣交易。”
平田盛澤面色肅穆,解釋道:“你們也應該知道,單憑葦名地區的人口流水交易量,根本不夠讓一個家族富裕起來,我們只有依靠跋山涉水的遠交,才能夠從中獲得不菲的利益,我們平田氏族的祖先也是察覺了這個商機,這才從一介農民家庭冉冉崛起,創造出了現如今的盛大產業!”
葦名依山傍水,盛產礦物,魚蝦,挖掘出來的金屬也可以賣上一個好價錢,而且出于地理的優勢,市面上其他地區的鐵器雖好,但卻比不上葦名地區的鐵礦。
采用葦名鐵礦打造出來的武器,鋒利程度上也是別具一格,不少大名勢力望風而來,也都會選擇訂制這樣的金屬。
平田氏族的經濟來源,也并非是大米之類的糧食,而是征戰所需的金屬礦物。
雅昭聞言也陷入了沉思。
眼下他們雖然已經趕到了平田氏族這里,但明顯還是晚了一步,再加上人數處于劣勢,也不可能去主動挑事,因為一旦同時引起雙方的注意,被迫對付兩方的人馬,無異于是以卵擊石!
雅昭還好說,他自然是無懼任何武士的挑戰,但麾下的葦名眾肯定會傷亡慘重。
若是山內典膳也出現了閃失,回去后他是真的不好跟一心交代。
他們只能夠在夾縫中生存,混水摸魚,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內府軍駐扎在平田氏族的各個地區,暗中把控了一些家眷侍妾的動向,家臣門客則是控制了貨物的流通,表面上來看,雙方勢力不分伯仲,分不出個高下來。
距離打生打死,或許只差一個契機!
“老家主為何不去制止這種事態的發聲?目前他并沒有退隱,也依舊保持著清醒的理智,難道還管不了那兩位少主胡作非為了?”
藤原寧次插嘴詢問了一句。
“并非是父親不愿制止,而是他有心無力,身體也是每況日下,前兩年的時候就已經染上了病癥,行商之事也是交由兄長二人輪流來進行管理,我也有幸參與過其中,知曉了一些內幕和隱情。”
“再加上近兩年的挖掘,鐵礦產量越來越少,家族的流水收入也變得低迷,一日不如一日,老一輩的家臣們也都上了年紀,紛紛離世,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人,父親其實早已在家中逐漸失去了威望,迫不得已才會在近日選擇了隱退。”
平田盛澤語氣緩和的進行了解釋,篡緊了拳頭,沉聲道:“內府早就眼紅于我們平田氏族掌握的鐵礦資源,雖然我們已經繳納了足夠的稅務,但他們明顯還是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明白了。”
雅昭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目前的狀況的確是有些復雜。”
“閣下可有計策?”
平田盛澤抬頭看著他,飽含期待。
雅昭感受到了眾人的目光,笑了笑,“眼下局勢雖然對我們不利,但也并非沒有辦法,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們只需要坐山觀虎斗即可!”
“可是如何才能夠讓他們打起來?”
山內典膳忍俊不禁,道理他們都懂,但難得是怎樣去挑撥他們之間的怒火。
眼下的平田家臣門客與內府武士,雖說是水火不容,但雙方明顯也都在克制著,并沒有真正要打起來的意思。
平田豐朗應該是在左右搖擺,思考著究竟要不要主動掀起這一場血戰。
而平田齋戒肯定是在等待武士大將。
兩個人都在拖時間,但真要拖到最后,很明顯是平田齋戒奪權的希望最大。
“既然他們想拖下去,那我們自然不能縱容他們的計策順利……”
雅昭眸子里閃爍著冷意,從榻榻米上直立起身,呼喚道:“寧次!”
“雅昭大人!”
藤原寧次立即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