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蛇眼族人通行過了關口，雅昭與嵐來到了一個寬闊的地帶，剛走進去沒過多久，便聽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同時還伴隨著鎖鏈噼里啪啦的響動。
二人略有驚疑，走了進去，定睛一看，便發現了在一個鐵籠子里，束縛著一個渾身上下纏繞著繃帶，身體狹長瘦小，雙目充血的怪人。
他的雙手都被鐵鎖扣住，牢牢地封死在籠子里，脖子伸的老長，乍一看，也像蛇的頸部一樣，在從繃帶當中裸露出來的肌膚上，隱約可見一些密密麻麻的鱗甲。
旁側還有一些來回忙碌的蛇眼族人，抱著手里的竹筐穿行而過，送入了一個小房間，沒多時便走了出來，手中的草藥也變成了墨綠色的汁液。
他們將那些用草藥制作的汁液，涂抹在牢籠中那個怪物的身上，而那個半人半蛇的怪物一接觸這些汁液，便也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好似非常痛苦一樣。
墨綠色的汁液涂抹在肌膚鱗甲上，就如同觸摸了滾燙鐵板的五花肉，一陣白霧升騰，滋滋作響，也像是在折磨人一樣，鱗甲一片又一片的脫落下去。
怪物痛苦的發出一陣鬼哭狼嚎，渾身上下一陣顫抖，四肢掙扎扭曲到有些筋攣，脫落鱗甲的肌膚上一片血紅，像是連著皮肉骨一樣，涌出了一些不太正常的血液，顏色跟尋常的紅色液體都有些相悖。
墨綠色汁液的藥效一過，怪物也好似是失去了氣力一樣，虛弱乏力的低下頭去，氣喘吁吁。
而那些蛇眼一族的執法人員，也在認真的觀察著那些被草藥汁液傷害的傷口。
下一秒，血肉蠕動，一片片鱗甲的輪廓又一次在紅色肌膚上出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了出來，變得灰白且堅硬。
見此一幕，那些蛇眼一族的執法者面面相覷，皆是有些失望了，也搖了搖頭，低聲攀談了起來。
“藥效似乎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
“這些草藥似乎并不能真正的根治這種癥狀，需要加大藥力么？”
“那樣會把他給疼死的吧……”
“或許一開始治療的方向就錯了。”
“可是那些葦名人不也是用的這種草藥么？如果沒有效果，那他們為什么還要辛辛苦苦的進山采藥？”
蛇眼族人面露難色，簡陋的醫學知識與研究條件，讓他們陷入了一個困境。
百思不得其解，也失望的唉聲嘆氣。
突然察覺到有人到來，他們頓時緊張了起來，回頭看了一下，當看到是自己人時，也再次松懈了下去。
朝著為雅昭二人帶路的蛇眼族人點了點頭，幾名執法者也轉身帶著器皿離開了牢籠，重新一頭扎進了小黑屋，似乎是又準備開始下一輪的研究了。
“這是……”
目送著那些蛇眼族人的離去，對方也并沒有在意他們的出現，雅昭回頭看著牢籠中萎靡不振的怪人，眼神也變得凝重。
這似乎就是異化癥啊……
果不其然，正當雅昭進行猜測時，為他們帶路的蛇眼族人也嘆息一聲，沉重道：“這就是族老派系的族人，吃了白蛇神的血肉之后，他們就都變成了這樣的怪物，力大無窮，讓人無法與之抗衡，而我們也在那場戰斗中不幸落敗了。”
“雖然敗給了那些怪物，但是我們卻并不認輸，也想著找機會再次奪回領地，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發現他們不僅僅是身體變成了怪物的模樣，就連神志也出現了問題，變得有些失心瘋了，幾乎是見人就開始攻擊，內部也失去了秩序，變得混亂了起來，完全就像是一頭野獸一樣，就連實力最強大的族老也是如此，而且他的情況甚至是更加的嚴重！”
“在第一次的戰敗之后，我們也利用先機再次對那些怪物發動了奇襲，還占了上風，也俘虜了一些異化的族人，雖然抓捕到了他們，但我們畢竟也是同一個族群的人，族長也并不想傷害他們，所以便尋找著能夠治療他們的方法……”
說到這里，蛇眼族人面色沉重，想了想，還是坦然回答道：“我們發現了那些葦名人進山采藥，也從他們的交談中得知了外界所發生的事情，失心病與異化癥，我們幾乎是一瞬間就確定了，那就是由白蛇神的血肉所引起的災難，但是我們卻有苦難言，根本無法去告知他們……”
“是因為害怕葦名人畏懼你們，把你們當作是怪物么？”
雅昭的目光從牢籠怪人身上移開，神色平靜，也并不會被這種家伙給嚇到。
要說怪物的話，他從頭到尾可見得太多了，這才哪跟哪兒啊，牢籠里的怪人最起碼還是個人的樣子。
你只要去看看仙云，食尸鬼，嗟怨之鬼，源之宮貴人，這些名副其實的怪物，你就會發現這個異化癥簡直就是小兒科，也相當于是沒有發育完全的怪人。
不過也真的是辛苦這些蛇眼族人了，在這么簡陋的條件下，竟然還第一時間想著去進行治療同伴，而不是殺掉原本屬于族人的怪物，以絕后患。
從這點來看，他們這些家伙還不錯。
只是他們從未跟外界的人有過溝通，外界的人一來到崩落峽谷，就會被他們攻擊，也對他們的誤解太深了，就算是主動去接觸葦名人，只怕是也會被當做怪物。
“是的……我們才剛一出現，那些人就把我們當成怪物了，還給我們起了個難聽的名字，叫山鬼……”
蛇眼族人苦澀的一笑，他們哪一點像鬼了？簡直是欺負人！
深吸一口氣，也回復了平靜，娓娓道來，“我們雖然沒有去跟那些葦名人正面接觸，但也從他們私底下的討論當中得知了一個消息，聽說草藥或許能夠醫治這種病癥，還是一個名醫說的。”
“不過由于我們并不知曉究竟什么樣的草藥可以起到效果，所以在保護那些葦名人的過程中，也順手拿走了他們采集的草藥，回來后，就交給我們的醫師進行研究……”
說著，回頭看了一下牢籠里的怪物，又滿是苦澀的一笑，“但是我們似乎把這種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哪怕是研究過一些醫術，卻也根本就搞不懂方向，只能夠將草藥制作成汁液，挨個進行實驗，也就是大人您之前看到的那樣……”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
雅昭面皮一抖，人都驚了，也是頭一次聽到這么硬核的治療方式。
看了一下牢籠里萎靡不振的怪物，甚至讓人擔心他下一秒就會咽氣。
你們這哪里是治療，分明是實驗！
一群連實驗跟治療都傻傻分不清的宅男曠工，心無旁騖，說干就干，從書上學到點知識就敢下場動刀子，這種勇氣也真的是讓人服氣了！
察覺到了二人奇異的目光，蛇眼族人也是萬分羞愧道：“大人，我們蛇眼一族天生體質很好，也不會輕易生病，平日里大多數也只是學過一些包扎傷口的醫學，像這種奇異病癥，是真的無可奈何。”
那你們還敢這么玩兒……
也就是異化后的怪物，擁有著異端之力的加持，生命力比較頑強，若是換作一個普通人，有一百條命也不夠你們玩的！
雅昭想歸想，這些傷人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的，畢竟這些人也都是好心，而且對于黑化后的同僚，也都沒有抱著殺心，而是拯救的態度，人品的確是難能可貴。
不過就是手段潦草了一些……
“下次別這樣了。”
雅昭瞥了他一眼。
“大人，難道連草藥也不讓我們采集了么？我們僅僅只是用上一小部分，其他的大部分，都會送給那些葦名人的。”
看著對方有些左右為難的樣子，似乎是錯誤理解了他的話，雅昭搖了搖頭，“不必擔心，既然已經選擇了合作，那么我便會幫你們解決這個問題，葦名主城的醫師跟我相交莫逆，若是他真的鉆研出了能夠化解這種異化癥的藥物，那么我自然也會為你們討要一些，幫你們族人擺脫這種病癥的折磨。”
說起來，這種癥狀的起源也是來自于白蛇身上的異端之力，而他身負白蛇之靈的力量，還有鮮柿子在手，沒理由擺不平這個小小的災禍。
很龍咳瘟疫相比，這只是個小困難。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
蛇眼族人聽到了承諾，也是大喜過望，對雅昭感恩戴德，就差直接宣誓這輩子就跟定對方了，只可惜他并不是族長，也沒有資格去做出這個決定。
不過就算是蛇眼族長，在得到這個消息后，恐怕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抱上雅昭這個大腿的，畢竟對方之前可是親眼看到過雅昭是如何斬殺白蛇神的！
相比較這些只是看到了結果的蛇眼族人，蛇眼族長親身體驗過那場戰斗，給他所帶來的沖擊力才是無與倫比的。
“能讓我看看你們研究的書籍么？”
將這個話題短暫了揭過，嵐在觀察了一陣牢籠中的蛇眼怪物后，也突然升起了一些好奇心。
這些蛇眼族人的治療手段，跟他們淤加美族的某些傳承下來的醫治方法，并不相同，雖然他們本就是同一個族群，但是她卻并不記得淤加美族有過這種書籍，更別提是那種幾乎不需要存在的醫書了。
面對著嵐的要求，蛇眼族人也并未拒絕，因為他現在可還沉浸在雅昭給予他們的承諾之中，也巴不得打好關系。
轉身讓人前去其他地方取來了書籍，總共也沒幾本書，薄厚都有，一股腦的都交給了嵐。
嵐接過書籍，道了句謝，便開始埋頭翻看了起來。
雅昭也在此期間多看了幾眼，還在書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字眼，隱約可見的還有一些人體穴位圖，略有驚疑，這些書難不成是從西方大陸流傳過來的？
沒有再去關注這些小問題，因為他本人對于醫學這種東西并不感興趣，想當初他開始鉆研炁體源流的時候，死記硬背的將道玄給予他的穴位圖記下，頭都大了，在那段讓人刻骨銘心的日子里，可謂是痛并快樂著，之后他也完全不想再去學習跟醫學有關的任何東西了，因為實在太難了！！
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其他的地方，回頭看著蛇眼族人，“你們族長還沒有來么？他傷的很重？”
本來是想著去面見蛇眼族長，結果來到了這里就被不自覺的吸引了，也差點就讓他忘了來到這里的目的，雖然他想要了解的東西，也幾乎都知曉了，但是來都來了，人總不能不見吧？
“族長雖然在戰斗中受了一些傷，但在前幾天就已經能夠下床走路了。”
蛇眼族人也立即回答了雅昭的疑惑，“請大人稍等片刻，我之前便已經讓人前去通知了。”
“嗯。”
看到對方的態度如此恭謹，雅昭也不再去催促什么了。
催的次數多了，總顯得他不穩重。
不再多言，安靜的等待著蛇眼族長的到來，在此期間，嵐也將手中的那些書籍翻看了一遍，一目十行，速度很快。
將手中書籍合并起來，面露感慨，嘖嘖稱奇，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怎么了？上面寫的什么？”
雅昭也察覺了她露出的這副樣子，詢問一句。
“沒什么，這幾本書上的內容很精彩，但是有關醫學的記載，卻并不多。”
嵐言簡意賅的回答了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它是一本合格的異志傳記，但不是一本正經的醫學書籍。”
什么意思……
雅昭愣了愣，還沒等他去詢問什么，嵐便主動的將其中一本書遞了過來。
掀開了第一頁，幾個字體也映入眼簾，‘搜神傳’。
雅昭面皮一抖，又在嵐依次打開了其他的書籍之后，看了過去。
不出所料，沒讓人失望，分別是‘聊齋艷譚’‘五禽雜燴集’‘家仙請封’，以及最后一本看似正經實則不然的‘某蒲團’。
“這些書是醫學？”
雅昭感覺自己人都麻了，看向蛇眼族人的眼神也有些不可思議。
這玩意兒究竟是從哪里搞得？
原本葦名史書上有著名的詩集就夠離譜了……（李白，洞庭湖五首·其二，甚至還有沁園春雪）
葦名，一個多災多難且神奇的國家！
“包含醫學。”
嵐想了想，進行回答。
“比如？”
雅昭絞盡腦汁也不出來。
“換頭。”
嵐一本正經，“換心，換皮，換骨……甚至還有造人！”
牛批！（大拇指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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