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叢林的那頭,很快便也傳來了兩聲不可置信的驚呼,“我馬呢!?”
驚呼聲傳揚出去,某個田野深處,宮羽夜殿前神清氣爽的打了個哆嗦,洋洋得意,身邊依偎著兩匹軟如爛泥的小母馬,匍匐在地,站都站不穩了。
趁人不在,一個偷家,就很舒服。
身為出了名的冥土種馬,宮羽很明顯也是那種拔X不留情的渣馬,也并沒有打算去對兩匹小母馬負責任,發泄過后,不顧對方的挽留,頭也不回的便開溜了。
渺無人煙的田野旁,呆站著提著魚的二人,在一陣風中凌亂,痛心疾首。
世風日下,賁業竟然還有小偷!?
當宮羽趾高氣揚的來到了二人身前后,在對方有些呆滯的神色中,甩了甩馬尾,瀟灑擦肩而過,無形中便又給他們造成了心理上的一萬點暴擊傷害。
環視四周,也并未發現除了宮羽之外的其他生物,天色黑了,賁業民眾也早就已經離開了田野,他們之前一直都在跟龍馬三人待在一起,對方很明顯也沒有作案動機與時間,除了這匹鬼馬……
那么嫌疑人目標似乎已經可以鎖定了。
“你說,我們的馬,會不會是被這家伙給勾引走了……”
庵棠劍八直勾勾的盯著宮羽的背影,一只手摁在了自己的佩刀上,強忍著才讓自己沒有沖出去砍它一刀。
因為他甚至有些不確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打的過這匹馬……
說起來,真是好慘一男的。
上杉石秀聞言后嘴角一抽,也忍不住去吐槽道:“我從沒見過這么神氣的馬,哪怕是萬中無一的稀世珍寶,也不能這么的目中無人吧?”
二人目送著宮羽的離去,雖說心里頭有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但在仔細的衡量片刻,最終也還是沒有真的去與它計較什么。
畢竟人家的主子不是一般人。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看了一眼各自手里的魚,二人又一次頓悟了,也看開了,“怪不得在臨行之前,龍馬大人會送給我們兩尾大魚,原來是這么個意思……”
之前還覺得晦澀難懂的奧妙玄機,也被這么輕易的解開了,與此同時,他們也感覺自己有點裂開。
來了這里一趟,不僅丟了賁業土地,就連返程的坐騎都送出去了,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血虧!
“走回去吧。”
庵棠劍八嘆息一聲,也認命了,回頭看著主城那邊,有火光傳來的方向,“希望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能夠及時趕到那里,不然我們兩個遲遲沒有音訊,恐怕反抗軍也會人心惶惶,說不定還會因此鬧出亂子來。”
“說的也是呢。”
上杉石秀也嘆了一口氣。
二人對視一眼,又是無奈的苦澀一笑,笑比哭難看,難兄難弟,恐怕再沒有比他們還倒霉的人了。
不再多言,也不想再去追尋自己坐騎的下落,二人即刻動身,提著大魚朝著主城方向奔騰而去。
等到宮羽夜殿前神清氣爽的回到了河道岸上的篝火旁,雅昭三人也是不可避免的對其進行了一番口頭教訓。
但對方畢竟只是一匹馬,也是早就死掉了的生物,故而雅昭就算是想要去懲罰它,那也只是不痛不癢的責罰,只能夠蘿卜加大棒,半嚴厲半安撫的去引導它。
到了最后,主子們說的有些口干舌燥了,也都不知道它究竟有沒有聽進去,雖然看上去是一副挺老實的樣子,但它的真實想法如何,雅昭還真不清楚,畢竟想要讓一個開了葷的種馬回頭,難度簡直是太大了,除非是把它給閹割掉,亦或者是再一腳把它踹回冥土里去。
但不論是以上的兩種哪一種,他都有些舍不得。
算了,孩子大了,也管不住了,他也懶得去管那么多了,只要鬧的事端不算大,就隨它去吧,反正也沒鬧出馬命來。
若是一不小心中了十環,誕下了小雛馬,那馬的主人簡直是血賺不虧啊!簡直便宜那倆年輕人了!
庵棠劍八:??
上杉石秀:……!!
就這樣,雅昭三人一馬又開始了悠閑的篝火夜生活,釣釣魚啦,看看美景啦,說說笑笑啦,別提有多愜意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賁業主城,當反抗軍的正副手去與雅昭接觸的時間段里,鬼庭雅孝也是如同預料中的那樣,處理好了自己的私事,雖然花費的時間是長了一些,但是好歹也算是將心病給徹底根除了。
根據守在大殿外面的葦名眾描述,主帥大人進到房間里待了足足有大半個時辰,在這個期間,他們孤男寡女,外加幾具尸體共處一室,沒有他的命令其他人也不敢靠近過去。
直到大半個時辰之后,他才走了出來,對方看上去也是一副神清氣爽,龍精虎猛的樣子,滿面紅光,看上去似乎是發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男歡女愛嘛,這也沒什么的。
再加上二人也算得上是合法夫妻,天作之合,搜集到這個八卦消息的葦名眾,也都沒有再去添油加醋,只是相互告知了一番,讓大伙兒都明白了主帥大人跟夫人又和好了這件消息,樂呵過后,便又各自去忙碌手頭上的事了。
但這并非是此行的重點,鬼庭雅孝在處理完了自己的私事之后,也是壓根沒忘了自己肩負的重任。
再加上久旱逢甘露,妻妾失而復得,正值心情大好之際,他也想趁著今天的良辰吉日,去邀請來兩位反抗軍的首領,共商大事,好去將賁業這一畝三分地的破事給處理了,一錘定音,也順手去把反抗軍給收編了,整頓完畢之后好回去交差。
大刀闊斧,干脆利落的便召集來了葦名眾,也派人過去邀請反抗軍的兩位首領,然而得到的消息卻讓人有些意外,也讓鬼庭雅孝的心情頓時就不好了。
因為他派過去傳信的葦名眾并沒有真正見到反抗軍的首領,那些反抗軍的態度也是極其的差,還誣陷他們說葦名眾狼子野心,將他們的首領扣押之后,還反過來想要繼續蠶食他們剩下來的勢力,為了守住賁業的土地,他們絕對不答應。
這種子虛烏有的事情一經傳出,不僅僅是前去傳信的葦名眾生氣了,鬼庭雅孝也是被觸怒了心頭之火。
什么叫做他們覬覦你們的賁業土地,就扣押了你們的首領,還接著去威逼利誘你們獻出賁業領土?
他們什么時候見過你們的兩個首領么?又是什么時候把他們扣押的?
對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又有什么具體的體態特征?
自從葦名眾入了主城之后,外面的任何風吹草動,可都逃不過守備軍的眼睛,人員報備處也壓根就沒有你們說的那兩個人。
這擺明了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誣陷他們葦名老好人!
再者說了,內府軍是他們葦名眾給攆跑的,賁業的土地本就應該由他們葦名眾接手,哪怕是用武力去鎮壓,你們這些土著也壓根就沒有反抗的能力,現在他們只打算使用溫和的手段去與你們接觸,寬宏大量的準備收納你們進入葦名的編制,加入葦名的大家庭,成為一家人,共創輝煌。
結果你們不僅不樂意,還反過來咬了他們一口,給他們頭上潑臟水?此等骯臟又陰險的手段,是可忍孰不可忍!!
前去傳信的葦名眾怒了,仗著自己藝高人膽大,與之大動干戈,但是沒奈何,反抗軍終究是人多勢眾,在彼此糾纏打斗了幾十個回合,反抗軍也在付出了受傷十三人的代價后,扣押了其中一人。
另一名葦名眾不顧一切,奮力廝殺,這才艱難的殺出重圍,將此消息傳回了賁業主城。
那名葦名眾來到主城,剛將消息斷斷續續的說完,人也昏死了過去,經過隨軍醫師的緊急搶救,外加道玄秘制小藥水的功效,這才吊住了他的一口氣,沒有生命危險。
饒是如此,他也是渾身浴血,骨頭斷了好幾根,傷筋動骨一百天,最起碼要在床上躺上一陣了。
就連逃出來的葦名眾都這樣了,更別提那名被扣押在村子里的同伴了,怕不是會被那些殺紅眼的反抗軍生撕活剮!
得到了這個消息后,主城的葦名眾也是被激怒了,紛紛嚷嚷著要去宰了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反抗軍,甚至還有人提議說要連同主城的賁業民眾一起懲罰了!
好不容易才穩下來的主城民眾,頓時哭暈在了廁所,委屈到想死的心都有了。
鬼庭雅孝也是怒不可遏,在備好的盛宴上接連摔碎了好幾個內府高層留下來的酒杯,也想要提起自己的大槍,一路沖殺到賁業反抗軍聚集地,將他們這些忤逆之人,盡數給活剮了!
但是到了最后,他還是強忍住了憤怒,也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因為他一瞬間聯想到了許多的事情,若是直接使用鐵血手段鎮壓,賁業民眾的民心絕對會因此動搖,葦名眾行使的威恩并立之道也會因此崩塌,他們葦名也就成了跟內府無二的人。
葦名眾不應該效仿內府軍,不然現在的內府軍下場,將會是葦名未來的下場。
一番深思熟慮過后,鬼庭雅孝壓下了心頭怒火,冷靜下去,只是下令讓葦名眾再去前方打探,務必找出反抗軍抗拒葦名眾的真正原因,以及查清楚那兩個莫名失蹤的賁業首領,究竟是去了哪里。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們總不能莫名其妙的背上一口黑鍋吧?這其中定然是在哪個環節出現了意外,這才間接導致了這件事的發生。
葦名眾得令后立即開始動身,鬼庭雅孝則是繼續坐鎮在賁業主城中。
由此可見,鬼庭雅孝經歷了一番挫折之后,也成長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容易上演莽夫行為了。
今天這件事,若是換作以前的他,恐怕早就一人一馬持槍殺入敵人陣營當中,攪鬧的天翻地覆了,他才不管你三七二十一的,是對還是錯,先爽了再說。
只要我跑的夠快,腦子就追不上我。
至于現在,身居高位,耳濡目染了一些事,他也逐漸開始變得穩健了。
不怕莽夫力氣大,就怕莽夫有文化。
現在的鬼庭雅孝,也是正在向一個大勢力合格主帥的路上轉變。
但由于其中產生了一些變數,以及相互打了一個時間差的緣故,無論是坐鎮賁業主城的鬼庭雅孝,還是堅守在賁業各大村子里的反抗軍,都不知曉庵棠劍八與上杉石秀的下落,他們甚至也誤以為對方是慘遭了不測。
在扣押了葦名眾,做出了不可逆反之事后,反抗軍一個個的都是人心惶惶,從一開始的氣血上頭,憤怒到失去理智,但后來的冷靜鎮定,變得懊悔不已。
他們雖然沒有對葦名眾痛下殺手,但當出手擊傷了對方,還逃離了一人之后,也都明白無路可退了。
以葦名眾的主帥鬼庭刑部雅孝的脾氣,現在怕不是正在整頓人手,前來踏平掃蕩他們的路上……
天胡開局,卻被他們給玩成了這樣,簡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除去庵棠劍八與上杉石秀這兩名反抗軍的正副手以外,反抗軍中的三號人物,也是之前下令去圍毆葦名眾的反抗軍,加入過兩起反抗軍起義的兩朝元老,木村林森,此刻正坐在冷清的街道旁,呆若木雞的抬頭看著天。
冷風吹過,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他逐漸意識到,賁業的夜里竟是如此的寒冷,哪怕是距離火盆不遠,卻也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
“我都做了什么,竟然敢去招惹比內府軍還要可怕的葦名眾,究竟是誰給我的勇氣?是你們么?劍八,石秀……”
中年人懊悔不已,腸子都青了,不知不覺中,也開始隨機甩鍋。
但就算是再怎么去甩鍋,也終究不能改變眼下的狀況,葦名眾恐怕再過不久便會大軍壓境,不去做些什么的話,整個反抗軍甚至是賁業平民,恐怕都不會有好道下場。
他好歹也是久經沙場,小有名氣的反抗軍前輩,如今遇到了問題,主心骨不在,卻也從沒想過臨陣脫逃……
“一人做事一人當,也只能如此了。”
中年人苦澀的一笑,拿起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佩刀,留戀的回頭看了一眼村子,在屋里,有許多年輕的反抗軍與平民惶恐不安,被恐懼所圍繞著,手指在發抖。
他們不害怕死亡的瞬間,但是卻畏懼等死的過程。
因為它總是會讓人感覺到壓抑以及窒息……
之前是面對內府,現在是葦名眾。
“再見了,我的村子。”
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的轉身,朝著主城的方向走去,孤獨背影融入了黑暗。
他打算獨自一人,直面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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