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賁業的市井之上,雅昭三人悠哉悠哉的逛著街,看著人來人往的畫面,熱鬧非凡,然而他本人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個上面。
觀賞了一番,便評價道:“還行吧,雖然比不上葦名復蘇后的市井,也無法去跟巖守國比較,但它畢竟也是一個剛剛經歷過戰火,從壓迫下走出來的國家,一開始就能夠有這樣的規模,也已經是極限了。”
然而這些發自內心去表揚夸贊的話,進到了蝶的耳朵里,卻讓她有感覺有些不舒服了。
回頭撇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插上一刀,“怎么,我們才剛剛離開巖守那個鬼地方,你就又想起酒館里的那只大洋馬了?龍馬大人還真是個念舊的人啊,對于老相好戀戀不舍的。”
陰陽怪氣的,滿滿的都是冷嘲熱諷。
雅昭被她的話給噎了一下,看了一眼生悶氣的阿蝶,足以可見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并沒有撫平她的情緒,也沒有重振夫綱,降伏阿蝶,對方仍舊在記仇。
“什么大洋馬?這叫什么話,你是在哪里學到的污言穢語?事情不都已經過去了?就連那個女人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叫什么,也差不多忘了長什么樣子了。”
雅昭憤憤不平的回了一句,避重就輕,企圖去轉移話題,淡化蝶的情緒。
但是蝶卻對此念念不忘,也在不停絮叨著‘你竟然這么快就忘了,還真是個渣男,是不是以后也會忘了我’云云……
話音一轉,便又順勢說著‘你是不是也忘記了自己是怎么離開那里的。’
到了最后,雅昭實在是有點無法忍受蝶的絮叨了,無奈之下,也只能夠舉手投降,去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
看到他這么識趣,蝶的怒火也立馬便消減了大半,輕哼一聲,留下一句‘自己跟上來’后,便趾高氣昂的牽著永真向前走去。
目送著一大一小兩人的離去,雅昭也著實沒想到有什么可以迅速解決的有效辦法,便只能追上去跟在后面,為她們二人進行服務,提提東西,結個帳什么的。
說起來,他們之所以離開巖守國那個地方,也并不全是為了躲避武士的追殺。
區區一個巖守國武士眾,怎么可能是他們的對手,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來多少就能擺平多少,根本沒在怕的。
主要還是因為懶得去跟那些家伙做過多的計較,而且惹了當地的地頭蛇,也會讓人感覺煩不勝煩,若是不打算用一記重拳將那些智障高層打醒,打怕,那么只要你人還在巖守,追殺,暗殺,下毒什么的,那更是家常便飯。
他們總不能出去旅個游,去一個地方,看不慣一個地方,就要把別人的軍事力量一舉擊潰,高層政權連根拔起吧?
戰國那么多的奇葩國家,又有那么多的風俗文化,一步一個腳印的去進行閱覽整頓,就算是清掃一年它也搞不完啊!
更重要的是他們只是想要老老實實的外出旅個游,欣賞一下風景,見識一下風土民情什么的,也并不想去把別人的政權一鍋端了,好間接的為葦名去打下江山。
所以在跟蝶‘友好商議’了一夜后,他們拍板決定,離開巖守,暫時終止掉繼續去游歷戰國的打算,重新回到賁業去,順便也看看的局勢發展的如何了。
現在一回來,果然是令人眼前一亮,至少在基礎經濟這一規模上,賁業已經開始重新步入了正規,相信在不久之后,便能夠追趕上葦名的發展,并駕齊驅。
“歡迎光顧……哎?你不是……前陣子那個有過謀面的小哥么……”
雅昭三人走走停停,來到了一個攤位上,蝶一眼便相中了上面的手編掛飾,都是用竹子和藤蔓編制出來的手工小玩意兒,賺的也是技術活,感興趣的她,立馬便拉著永真來到了小攤位上,挑挑揀揀了起來。
等輪到雅昭停留在這里,立馬便被小攤位上的老板給注意到了,對方先是愣了愣,揉了揉眼睛,緊接著便一眼認出了他。
雅昭抬頭一看,也看到了這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有了一些印象,露出了笑容,“哦,是您啊,還真是夠巧的,咱們又見面了。”
“那說明我們還真是有緣啊,年輕人。”
老人經歷再次相逢,也是喜笑顏開,笑得合不攏嘴。
看著挑挑揀揀,拿起一些花飾相互打扮的蝶與永真,堪稱是市井中靚麗的風景線,也立即走過去招呼道:“姑娘,看中了哪個就直接拿走吧,老頭子我也不收你們的錢了。”
“那怎么可以。”
蝶聞言立即便打算拒絕。
“沒關系的,不用客氣。”
老人立即大方的擺了擺手,“只是一些小玩意罷了。”
“那……好吧,謝謝大叔。”
蝶驚詫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禮貌的道了謝。
轉頭便又拿起一個粉紅色的小花朵,插在了永真的頭發上,左右看了兩眼,夸贊道:“真好看。”
“阿蝶姐姐戴著也很漂亮。”
永真小嘴很抹了蜜似的,也笑嘻嘻的夸贊了一句,二人說說笑笑,商業互夸。
“沒有必要讓您破費,賁業剛剛擺脫貧困經濟,你們也很不容易,這點錢我們還是掏的起的。”
雅昭看著嘻笑打鬧的兩女,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回頭看著老人,也想要從錢袋子里拿出應該給的錢,給予對方。
但是還沒等他拿出金錢,便被老人擺手制止了。
“你也說了,這些小東西都不值幾個錢,一天賣出去一個,跟賣出去十個,也都改善不了什么生活條件,既然這樣,我贈送給你們幾個也都沒多少影響的。”
老人一副笑呵呵的樣子,慈眉善目,也讓人看不出他究竟知不知曉雅昭三人的身份,或許是知曉,但沒有必要去點破,也或許是壓根就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
他執意的從攤位上拿起了幾個掛飾,其中還有一個青銅色的鐵片,上面雕刻著一些令人看不懂的文字,遞到了雅昭手中,“拿著吧,就當作是我們彼此之間有緣的見證,哪怕是不想佩戴在身上,留著做紀念也好。”
雅昭看著手中的鐵片,瞥了一眼,竟驚奇的發現上面寫著的是西方的古代文字,準確的說,應該是蒙古語。
沉吟片刻,察覺到了這個鐵片上具備著非比尋常的紀念意義,以及歷史重量,或許也是幾百年前戰爭時期遺留在這里的,哪怕是放在這個時期,也都勉強算得上是古董了,有價值的收藏品。
雖然他壓根就認不出來這個鐵片是干什么用的,但也明白它不可能是什么功法,亦或者是可以讓人一飛沖天的寶貝之類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紀念品。
但這畢竟是老人的一份心意。
抬頭看著老人笑呵呵的神色,微笑點頭,“那我就收下了,謝謝大叔。”
雖然這種東西對他沒有什么用,但就想對方所說的,人生總要用到一些東西來作為寄托物品,上面遺留著的意義,可以是回憶,也可以是思念。
而這個鐵片,便寄托著他跟這個老人,以及曾在賁業經歷過的一些回憶。
雖然并不貴重,但它意義非凡。
雅昭在老人的催促下,將鐵片收了起來,左右看了一下攤子上的其他掛飾,包括老人身上的衣物,明白對方的生活其實也并不足以被稱得上安逸,哪怕是在日后的經濟騰飛了,頂多也只是不愁吃穿,但想要大富大貴,應該也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畢竟在之前的動亂時期,有的人便不愁吃喝,而那些氏族豪紳,更是大手大腳,如今趕上和平騰飛的時代,他們起步就要比別人更高,其他人傾家蕩產才能夠支撐起來的小本生意,對于那些人來說只是剛剛起步。
就像眼前的老人,本身便是主城之外的貧民代表,哪怕是賁業經濟好轉了,也發達了,以他如今的底蘊來說,打拼一輩子,恐怕也只能作為平民。
其他的平民如果沒有加入反抗軍,融入葦名編制,成為一份子,恐怕也是沒有多少上升空間的。
這或許就是戰國時期唯一的優點了,也只有亂世才能出英雄,平民只要膽子大,有血性,有謀略,抓住機會,就能成為人上人,而放在后世的和平時期,縱然是你有天大的本領,也無法撼動資本,它們隨手便能夠把你摁在地上摩擦。
富人永遠都是富人,窮人永遠都是窮人,這一點,并不會因為時代的變化而發生任何的改變。
雅昭深知這是一個不可撼動的鐵律,但他現如今恰恰便是身處‘富人階級’,而且還是能夠輕易改變一個人命運,可以將所謂的‘資本’放在手中把玩的存在,他就是最高權威的代表。
能夠擊敗所謂壓迫在平民頭上的資本的,唯有絕對的力量。
力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高于金錢權勢,但眼下戰國的實況卻也是,金錢權勢,永遠都壓的擁有力量的人喘不過氣。
歸根結底,也還是力量不夠罷了……
雅昭從市井中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笑容滿面的老人,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名為知足常樂的味道,不過他還是想要贈送對方一份小小的回禮,哪怕這份禮物在讓人看來,簡直是一步登天的大好機遇。
想了想,他旁敲側擊的對老人詢問道:“大叔,假如有人可以實現你三個愿望,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實現愿望?”
老人臉上露出了驚訝神色,用疑惑眼神望著雅昭,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雅昭卻只是笑了笑,“只是想要問問罷了,我想到什么就說了什么,您可別介意。”
“不,怎么會……”
老人沉默了片刻,感慨道:“我只是在想,從來都沒有人問過我這種問題,不,也并不只是我,整個賁業的普通平民,幾乎都沒有經歷過這種問題。”
雅昭收斂起了笑容,平靜的看著他。
老人似乎是真的沉浸其中,開始思考了起來,仰頭望天,半晌后,這才說了一句,“假如以我現在的情況去許愿,我最希望,也是最想要的,或許就是看到賁業能夠持續發展下去,讓更多的平民過上好日子,不再經歷災難,戰火,妻離子散,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這就是我最期盼的愿望了……”
“這個愿望,還真是……宏偉。”
雅昭聽了之后,表示自己不知該如何作答,因為這個愿望實在是有些超出預料了,本來以為對方會暢想一下自己的曾經,圓滿一下自己的人生,沒成想還是個妥妥的大愛之人。
“為什么?為什么不考慮自己呢。”
蝶也在旁邊聽了半天,聽到老人竟然在為國家以及大多數平民考慮后,也很是不解。
老人只是對她笑了笑,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我已經老了,一個即將死去的老頭子,你又能讓他怎么樣……”
一句話道出了心酸和無奈。
“假如我年輕個二十歲,我想要的,或許就是為賁業而戰,走出賁業,成為戰國赫赫有名的武將,名傳千古。”
老人搖了搖頭,“但我知道這都是不現實的,只是每個男人都有過的理想。”
“如果真的可以實現愿望,再年輕十歲,我會希望我的妻子不要趁著夜色出來找我,也能夠及時躲開那場災難……”
老人神色充滿了復雜,“我也想要彌補我的過失,讓我的兒子不要死去,去對我的妻子說上一句,對不起……”
說到這里,他幾乎也是被淚水模糊了雙眼。
雅昭三人也沉默了下去。
這還真是個有故事的老爺子啊。
好不容易才調整好心態,老人對著三人笑了笑,“抱歉,人老了,就是話多,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怎么可能會實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我的一生,或許就是老天給我開的玩笑,而這個玩笑,讓人感覺很心累,也已經持續不了多久了……”
雅昭聽出了他的話外音,卻也沒說什么。
沉吟片刻,看著老人,認真的說道:“老爺子,你的這幾個普通愿望,可并不普通啊,最起碼會讓實現愿望的人,覺得很為難。”
這幾個普通的愿望,可都不是一般人能夠幫助對方達成的。
老人聞言一愣,緊接著也哈哈一笑,“哈哈哈,是么,的確是我有些貪心了,這種愿望,或許只有神靈才能實現的了吧。”
雅昭也跟著笑了幾聲,“神靈么?祂們可沒有閑啊。”
“是么?那我還真是完蛋了,啊哈哈哈……”
老人聞言又是哈哈大笑,也不知是不是在用笑容掩飾悲傷。
看著相視而笑的一老一少,蝶的神色有些復雜,永真更是有些不解,這又是為什么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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