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做好了自己的部署之后,便動身前去面見山內典膳等人了,雖說他與山內典膳不算太熟,但好歹也算是在一起共事過,曾經在平田宅邸里也是同盟關系,之后雖說沒有怎么聯系過,但也比其他的那些個大將跟七本槍要熟絡一些。
此時待客室內,山內典膳正與手下們喝著茶,靜待佳音。
也有一名伍長深思熟慮過后,開口說道:“大人,那個名為田煒六郎的大名府管事,似乎很不對勁,雖說表面上看過去平平無奇,但卻總給人一種城府極深的感覺,也像極了笑面虎,肚子里裝著一大堆壞水。”
“這一點我早就察覺到了。”
山內典膳語氣平淡,并未太過在意。
“跟藤壺氏族那邊有關系的大名府之人,會不會正是田煒六郎這個家伙?”
手下中又有人提醒了一句。
山內典膳瞇了瞇眼睛,手指摩擦著茶杯的紋理,“極有可能。”
他也早就看出來田煒六郎這個家伙的不對勁,而且對方在大名府內,似乎也是屬于說風是風,說雨就是雨的存在,能夠頂替野上玄齋成為管事之人,對方肯定也是有一些手段的。
“此事干系重大,一切還要等我們與平田大名會面后,才能夠說的清楚。”
山內典膳搖了搖頭,也并沒有高看田煒六郎多少。
一只螞蚱,再如何能跳,也只是一巴掌的事,若是對方真的跟藤壺氏族有關系,他相信平田盛澤也是絕對不會偏袒對方多少的。
端起茶杯,準備一飲而盡時,山內典膳突然間感受到了什么,扭頭看向了門口,便看到有人推門而入。
“梟?”
看清楚了來人后,山內典膳與葦名眾皆是一驚,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找上門來。
“好久不見了,山內典膳。”
梟面色平靜,視線中仿佛只有對方一人,對于那些葦名眾絲毫沒放在眼里。
將茶杯放下,山內典膳有些捉摸不透對方的目的,謹慎詢問道:“你來此所謂何事?”
以對方的性格來說,并不像是那種見了熟人就會過來客套的人,所以說,梟很可能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跟他說。
“也沒有什么大事,僅僅只是過來給你們提個醒罷了。”
梟神色冷淡,“我知道你們是為何而來,無非就是有關于藤壺氏族一事,我在大名府待了這么久,恰巧也知曉些信息,所以特來告知。”
山內典膳目光一凝,“是你自己的主張,還是平田大名的意思?”
有些疑惑不解,雖然他聽說了梟已經加入平田大名府,成為了幕僚之一,但是平日里卻也沒怎么聽說過對方的消息,就像是徹底隱藏在暗地里似的,聲名不顯。
脫離了葦名眾后,在氏族的圈子里,甚至就連大名府的管事田煒六郎,也都比對方的名氣要大。
他相信對方這么做,絕對也是有著大圖謀,不可能會乖乖的寄人籬下!
梟只是瞥了他一眼,也并沒有過多廢話,只是開門見山的說出了重要情報,“田煒六郎所做之事,平田大名并不知曉。”
“嗯?”
山內典膳與在場的葦名眾得知這個消息后,頓時便嗅到了一股陰謀氣息,平田盛澤竟然真的不知曉這件事?被管事田煒六郎所蒙蔽?
眾人對此都有些頗為驚訝,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是平田盛澤在主導此事,現在看來,田煒六郎這個家伙還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背著主子以公謀私,要知道不論是在戰國還是在其他地方,這可都是大忌!
主公一旦得知真相后,絕對會判對方一個謀反之罪。
他憑什么敢的?
他們此次前來,也正是為了這件事而來,若是把這件事一說,平田盛澤也絕對會做出正確決定。
山內典膳暗自驚嘆,也有些想不明白梟為什么會把這件事告知給他們,有了這條重要信息后,他們便不必顧慮,去猜想著田煒六郎背后是否有平田盛澤在撐腰了。
“你為什么不將這件事告知給平田大名,你身為平田大名府的忍者,也是耳目,不可能會不知曉田煒六郎的所作所為,你若是提前將此時告知給平田大名,豈不是大功一件?”
山內典膳忽然間又想到了一個重要的點,梟再怎么說也是平田盛澤的耳目,他在一開始怎么沒有去將這件事告知給對方,反而是過來通知他們?
要說對方還念著同僚之情,也根本就不可能,梟根本不是那種會被兒女私長所困擾的人,他有著極大的野心,特別是自從蝶跟雅昭在一起之后,他明顯就蛻變了,也斬斷了最后的一絲羈絆情感。
對方如此行使,很難讓人不去猜想他是否有著更大的圖謀。
“而且你也是隸屬大名府的人,為何要胳膊肘往外拐,來幫助我們?我該如何相信你?去確認你此番言語的真實性?”
山內典膳突然謹慎了起來。
他突然想到,田煒六郎再如何膽大包天,再怎么去以公謀私,那也是屬于平田大名府內部的事情,跟外人沒有多大關系。
哪怕是梟提前將這件事告知給了平田盛澤,平田盛澤在沒有得到葦名眾給予的警告跟壓力之前,很大程度上,恐怕也只是會保持視而不見的默許狀態。
畢竟這件事對于大名府來說,也的確是有利無害,等到事情真的敗露之后,他也只需要裝作若無其事,什么都不知道,順便再配合葦名眾,將主犯田煒六郎推出去進行懲罰,丟失一顆棋子,明哲保身。
這也不失為一個妙計!
所以山內典膳有些不敢輕易去信任梟的話,他也不太確定這是不是對方為了保下平田盛澤,從而丟出的一顆煙霧彈。
畢竟隨著他們葦名眾的到來,事態已經變得很嚴峻了,若是平田盛澤一早得知了此事,并且派遣梟過來誤導他們,前去緝拿要犯田煒六郎,也不是不可能……
梟看著對他起了疑心的山內典膳,面色一冷,不屑一顧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葦名眾中,也唯有葦名一心與鬼庭雅昭才可稱之為智者,才配作為我的對手!不像你們這些庸才,現如今我好心好意前來給你們通風報信,竟然還對我如此的戒備?”
尋常人聽了這些貶低的話,說不定當時就生氣了,但是山內典膳卻仿佛是沒有聽到一樣,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問題上。
理性回答道:“話雖如此,但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已經是大名府之人,而我是主城葦名眾,你的一番話,沒有任何證據,我又怎么能夠輕易的信任你?”
梟看到他這副油鹽不進的嘴臉,也是有些煩躁了。
但為了能夠更好的完成自己的野望,借刀殺人,他便只能夠去進行解釋,“在我來到大名府之前,田煒六郎的勢力便已經遍布氏族各地了,平田盛澤對其也很是重視,縱然是我,短時間內也無法替代他,成為掌控大名府脈絡之人。”
一句話便說出了自己當下的窘境。
早在平田盛澤派人請他回到大名府任職的時候,前往主城的人也不再是野上玄齋,而是田煒六郎,他便感覺到了不對勁。
不過當時他也的確有心要離開主城,另謀發展,便在回了一趟薄井森林后,順勢加入平田大名府,成為了氏族助力。
但是當他來到了平田大名府后,卻發現事情的發展跟他所想的有些不同,田煒六郎雖然是新任的管事,但是跟野上玄齋那種放養式且胸襟寬廣的人不一樣,大名府不論大小事務,他都要一一插手。
這也就導致梟在加入大名府后,發覺自己雖說才華橫溢,有滿腹經綸,卻也無處下手,大名府到處都是對方的耳目跟眼線。
再加上后來與平田盛澤會面后,對方一開口,便只打算讓他作為影子,在暗中積蓄力量,聚沙成塔,等到有朝一日碰到危機時能夠用上。
在葦名眾時,梟便是如同影子一般的存在,隱藏在暗中,沒成想回到了平田大名府,礙于時事的變遷,到了最后他還是要作為一個影子,隱藏在暗中辦事……
這特么誰能受得了!?
在平田大名府待了一陣子,他也漸漸明白了,在明面上,田煒六郎便是身受平田盛澤器重之人,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平田盛澤也都可以放心的交給對方去管理。
而他的存在,在表面上其實沒有那么重要,平田盛澤需要他,僅僅只是為了在削弱主城戰力的同時,也能夠讓他去為大名府培訓出一批不遜色于寄鷹眾的忍者。
梟又一次有點抑郁了。
原本我以為,我是你急迫需要的一切,所以才會下定決心離開主城,來到你的身邊。
萬萬沒想到等我來了才發現,我在你心中,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也并非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以梟如此孤傲的性格,哪里受得了這些?在主城時,沒有多大的權勢,那是因為能人太多,不論是雅昭本人,還是他的兩位兄長,或是其他的將領,也都有各自的優點跟特長,他之所以成為邊緣化的存在,也僅僅只是因為職業特性罷了,他并不沒有認為自己不如人。
但是在回到了大名府后,他竟然被田煒六郎壓了一頭,對方又有何本事?
難道僅僅只是因為他的姐姐,給平田盛澤生了個兒子,就如此的器重對方?
梟是個非常能忍的忍者不錯,但是他也非常的小心眼,縱觀整個戰國,能夠讓他忍氣吞聲的,也就只有鬼庭雅昭跟葦名一心二人,其他的人,根本不夠看!
所以他便再次化身夢魘,開始默默謀劃一切了,也培育起了自己的力量,慢慢的部署,將其遍布大名府各個崗位之上,蠶食著權柄。
縱然是田煒六郎做了出格之事,梟也依舊選擇視而不見,因為他在等待時機。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個時機,他也終于等來了。
借助葦名眾之手,借刀殺人,鏟除田煒六郎的勢力,斬草除根!
將整個大名府的脈絡,盡數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這才是他身為魁忍要做的事情。
山內典膳與葦名眾在聽了梟的獨白后,也都被震驚在了原地,驚愕的看著對方,也沒想到對方在離開了主城之后,竟然還有如此波折的經歷……
這還真是精彩絕倫啊。
不過,田煒六郎竟然是平田盛澤的小舅子?這件事他們葦名眾還真不知道。
本來以為對手是個白手起家,野心勃勃的狠人,沒成想原來僅僅只是個娘家人……
“所以說,你這么做,僅僅只是為了報復田煒六郎,借助我們葦名眾的手,去為你除去一個禍害,你以此來上位,繼而掌控整個大名府,對么?”
山內典膳終于明白了梟的目的,也是頭一次洞悉了這個家伙隱藏在心里的一些真實想法。
深吸一口氣,并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激勵代入感,有的僅僅只是如芒在背的刺撓。
被梟這個家伙盯上,那感覺還真是有點不太好受,因為你壓根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落入了圈套,死無全尸。
縱觀得罪過梟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一心跟雅昭二人,才能夠高枕無憂了。
“不是幫助我,而是你們不得不去這么做,鏟除田煒六郎,對于葦名眾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梟冷然一笑,也幾乎是一手掌控住了這個局面,哪怕是他不親自出面,也能夠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葦名眾此時根本無法退縮,因為藤壺氏族的事情終究還是要解決的,關于氏族圈子里的腐敗之風,他們也不可能坐視不理,而一旦他們出手鏟除這些禍害,也恰巧就正中了梟的下懷,他正愁沒人去幫他鏟除敵對勢力呢,無論怎么做,他也都會是笑到最后的那個人。
這可能就是梟的手段吧,很是高明,以前之所以彰顯不出來威力,也僅僅只是沒有給他時間去布局,而且在面對著絕對的力量時,一切陰謀詭計也只是玩笑話。
山內典膳在這方面自愧不如。
“倘若我們真的鏟除了氏族的暗勢力,讓平田盛澤得知這件事,你又如何保證他不會去怪罪你?畢竟聰明人想一想就能夠知道,你不可能對此毫無察覺。”
山內典膳又問了一句。
“這與你們無關,我自有辦法。”
梟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事情我已經給你們講明白了,究竟該怎么做,就看你們自己了。”
推開房門,快步離去。
目送著他的離開,山內典膳與葦名眾一時間無話可說,彼此也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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