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書臥室的頂燈是上個世紀的那種，奶白色的圓形燈罩刻印著一圈山寨的米老鼠，林小賢從小到大換了無數次的燈泡，依然抵不過電路老化，白色的燈光看上去總是微微有些昏暗的味道。
尤其是現在，墻上的按鈕只按下一顆，頂燈里原本的兩只燈泡就只亮了一只，整個房間就顯得更加黯淡，不注意還以為是有月光照進來。
“蘇元，其實你不用...”
“沒事啦，我小時候不開燈也睡不著，嘿嘿。”
蘇元說的輕松，可周佳又不小了，都十六歲了，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十六歲又不是六歲，睡覺還要點著亮，周佳拉了拉被子，感覺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都怪那家伙，口風不嚴，什么事情都告訴蘇元...
周佳靜靜地望著天花板上，盯著燈罩看久了還真有點像一輪月亮，然后慢慢地，月亮上就浮現出林小賢的影子。
約莫半小時過去，外面的雨勢終于小了些，變得淅淅瀝瀝。
聽著耳邊另一個女孩子輕輕的呼吸聲，周佳有點不真實的感覺，接著枕邊就忽然有聲音悠悠傳來：
“佳佳...你睡著了嗎？”
蘇元對這個稱呼不覺間已經變得順嘴，以至于周佳恍惚間還以為是顧小顏在叫她。
“我還沒睡呢...”
“哦...那你在想什么呀？”
“想...一個朋友...”
朋友？
是顧小顏吧。
蘇元在被窩里拱了拱，稍微有些羨慕周佳和顧小顏的關系，躺在床上都還想著對方。
“你不也沒睡么？也在想誰嗎？”
“我啊...我沒想誰...我是在看燈里的小蟲...”
周佳抬頭一瞧，雖然是冬天了，可燈罩里面的確還是飛進去了不少小黑點。
小蟲有什么好看的。
周佳笑了笑，蘇元的搪塞未免也太敷衍了，她那么好懂，一說完就拉著被子往臉上扯，豬都猜得出她肯定也在想著某個心里很特別的人。
眾所周知，夜晚最是多愁善感的時候。
那些感情飽滿而濃烈的小說或者電影，往往在晚上看的時候會比白天更加令人動容。
借著微弱的燈光，周佳可以看到蘇元眼里有一種很動人的神采，有著少女特有的那些可愛而羞澀的臆想。
“蘇元...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周佳盯著天花板，也跟蘇元一樣開始看燈里的小蟲。
蘇元印象里的學習委員才不會輕易地問別人問題，應該都是別人問她才對，所以聽到這話她還蠻高興的：
“嗯嗯，你問吧。”
周佳頓了頓，繼續看小蟲：
“你是不是...喜歡林小賢...”
在一片沉默中，蘇元手心有些毛毛地開始發熱。
大意了！
到底還是學習委員，她的問題哪是這么好接的呀！
沉默就是最準確的回答，周佳不需要等蘇元說話就知道了答案，語氣更加平靜地問了第二個問題：
“如果林小賢明天就有女朋友了，蘇元，你會怎么辦...”
“女朋...”
蘇元瑟瑟發抖，第二個問題比第一個可怕多了。
不過幸好，蘇元之前自己就假設過這種事情的發生了，所以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斬釘截鐵：
“他要交女朋友的話，我就向他表白！”
周佳雖然對戀愛什么的不懂，可此刻也覺得蘇元有些傻乎乎的。
兩情相悅的官宣和狗急跳墻的表白，兩者能是一個分量嗎？
這樣的背水一戰，恐怕成功率只有萬分之一吧...
“如果被拒絕了呢？”
“那...那我就等他分手好了...”
蘇元弱弱地說，感覺自己好像在詛咒別人似的，良心不安地扭了扭腿。
“要是他們一直不分呢？”
“那我就好好活著，多吃蔬菜，多吃枸杞大棗，把身體養的健健康康，這樣過個幾十年，把他的女朋友熬死之后，我就再表白一次”
這是非常天馬行空且帶點兒無厘頭的思維。
周佳不好判斷這人的話里有幾分開玩笑，畢竟她是蘇元。
對方有女朋友了還這么執著，蘇元看起來小小的，內心卻是這么強大嗎...
周佳輕嘆一聲，這要是她，一想到表白，首先擔心就是被拒絕后連朋友都做不成...
林小賢現在就是她的朋友，和顧小顏一樣讓她十分珍惜的朋友。
周佳不敢想象，如果和林小賢做不成朋友的話...
“做不成朋友...”
還是那句話：多愁善感的夜，奇奇怪怪的人。
奇奇怪怪的周佳思考了一會兒，從唇間喃喃地蹦出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話：
“是啊...做不成朋友，也做不成女朋友，那就做情人也好...”
說罷，周佳自己
“喔喔喔——”
第二天一早，嘹亮的雞鳴把林家的四個人全部吵醒。
“為什么...會有雞啊...”
蘇元一邊哼哼，一邊迷迷糊糊地抱著被子，被子里裹著周佳，周佳也迷迷糊糊地抱著她的被子，被子里是她那雙修長的腿。
凌晨的寒意讓少女們下意識地往一起擠了擠，然后繼續睡，林小賢那邊就直接起床算了。
“哥...你不要動嘛，再陪我睡一會兒...”
林小書甕聲甕氣地，臉埋在枕頭里，另一只手扯住林小賢的衣角，力氣之大讓林小賢非常懷疑這貨到底是不是真的沒睡醒。
“睡不著了，吵醒了沒辦法，也不知道誰家里買的公雞還不殺，留著下蛋呢...”
老小區的樓間距很小，面對面的兩家往各自陽臺一站，都可以打羽毛球了。
這要是誰家里有個響動，那就更是滿院皆知了。
想當初王阿姨剛搬來的時候，就是王小夢兩兄妹的日常挨打哭嚎才讓小區的大家很快地熟識了他們一家。
“這雞叫了都有一周了，哥，你什么時候去把它燉了吧...”
“那也得搞清楚是誰家的才行啊。”
林小賢使勁從林小書手里把衣服抽出來，拍拍屁股：
“起來了，別像個抱窩的老母雞一樣，待會兒把你燉了。”
“再睡會兒嘛，說晚上沒睡好...”
“你還沒睡好？我手快被你壓斷了都！”
林小賢掰手指細數妹妹昨晚的七宗罪：
“蹬我，踹我，捂我嘴巴，扯我頭發，掏我耳朵，戳我鼻孔，扒我被子...就沒見過睡覺這么不老實的！”
“切...說得像你跟很多人睡過一樣...還不是處男...”
這叫什么話！
有這樣嘲諷哥哥的妹妹嗎？
一起睡一晚上就目無尊長了，真是豈有此理。
必須嚴懲！林小賢決定，待會兒做煎蛋不給林小書放蔥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