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還要走?還要回夏威夷?”
“小賢,你別胡思亂想了...”
沐長卿也不忍心看他煩惱上火的樣子,朝右邊一側身:
“...其實...等我明天一走,你自然就知道原因了...”
林小賢嗤笑:
“憑什么?你難不成在哪給我留了什么信之類的?”
林小賢只是隨口一個假設,畢竟電視里經常這樣演,只是他沒想到,小姨卻是聽完眼睛一瞪,慌慌張張地扭過頭去了。
他頓時恍然,重新坐起來:
“沐長卿!你留了信給我!在哪?”
“什...什么信啊?愚蠢的外甥,這么蠢的辦法你以為小姨我會用嗎?”
會,太會了。
沐長卿的一番搪塞更讓林小賢堅信不疑,開了燈,直接在書桌翻了起來。
“哎呀大晚上的你干嘛...”
“你不說信在哪,我就找個通宵也要找。”
林小賢翻箱倒柜乒乒乓乓的,沐長卿匆匆拉住他:
“...你再把小書吵醒了,別翻了,哎呀不在那...不是,我是說...”
笨女人說漏嘴了,呆呆地捂嘴,林小賢一笑,不再亂翻,開始在房間里四下掃視,一邊掃一邊觀察沐長卿的表情,然后在某個時候,突然跳上床,把手伸進了自己枕頭的枕套里,成功地摸出了淡黃色的一個信封。
讓人哭笑不的是,封口處還有一個口紅印。
毫無疑問,這絕對是沐長卿想留給他的。
信息時代,不等飛過去之后發郵件,反而用這種古老的留言方式,林小賢也不知道小姨真是笨蛋,還是想體現信件的鄭重而故意為之。
“林小賢!你...不能現在看!”
沐長卿在看到信封的一瞬間,臉忽然變得緋紅,柳眉急顰,探手抓過去,被林小賢直接舉高高躲開。
“你...你還我!”沐長卿跳著腳腳蹦起來。
“噓...別吵醒小書了。”
林小賢用她的話還擊,沐長卿卻出人意料地真的不跳,也不喊了,紅著臉扭著身子干著急,好像真的害怕吵醒小書一樣。
林小賢不管了,剛要揭開信封,沐長卿啪地關了燈,然后死死地捂住開關,臉蛋兒上的紅暈從來沒有這么如此濃郁過,咬著牙關,語氣近乎哀求:
“小賢...你...實在要看...別開燈...悄悄看一點點就行...”
“不開燈怎么看?”
窗外有路燈和霓虹,更重要的是今晚有月光,林小賢拉開窗簾看了一眼,窗邊的能見度倒也足夠。
于是林小賢走過去,結果剛拆開信封,鬼鬼祟祟的小手就突然從身后伸過來。
林小賢啪一下打掉,很快。
“老實點兒啊...”
沐長卿捂著手背,可憐兮兮,委委屈屈,垂著腦袋用余光重新找機會。
林小賢開始看信了。
林小賢回頭瞧了一眼并沒有在飛機上,而是正在一旁“罰站”的沐長卿,有點兒想笑。
開頭是一些瑣碎和感慨,類似期末總結,說的是今年回家的一些感受和難忘的事情。
后面的內容零零碎碎,林小賢默讀著,感覺像是在沐長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一樣,雖然雜了點兒,卻越讀越溫馨,越讀心越寧靜,心里有流淌著暖暖的東西。
林小賢略訝然,他還真不知道沐長卿經常夢到自己,而且這林林總總,夢到的無不是對自己的關心和擔憂,希冀和祝福。
好吧,夜晚多夢,這就是她天天睡懶覺的原因嗎?
林小賢本應該覺得滑稽,卻不知為何,一點兒都笑不出來,只是越往下看,越覺得心里有些東西在松動,在起伏,在掙扎...
.“...小賢,先別看了好不好...”
信快到頭了,林小賢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沐長卿注意到了這一點,心頭萬般滋味涌上來,胸腔堵的很。
驚惶,緊張,害怕,羞赧,擔憂...
她目光濛濛,看著林小賢的背影想要拉他過來,卻發現自己腳上生了根似的,手臂抬起又放下,也不知道在做怎樣的心里斗爭,索性咬著下唇扭過身子去,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擺出了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讀到這里,林小賢的注意力已經逐漸轉移到信封里的另一樣東西上。
他沒有抽出來,卻從那紙面上的幾個鮮紅的條形印章,已經猜到了什么。
印章上是
親子鑒定。
曾經在電視上經常看到男主角歇斯底里地拉著子女去醫院,拿到的這個東西,此刻真實地出現在林小賢面前。
沐長卿,不是林小賢的親小姨。
兩個人并無血緣關系。
生活啊...真是…
林小賢心底幽幽一嘆,重新看向信件。
信的末尾有一大段,林小賢看懂了沐長卿想表達的那些驚心動魄的感情就已足夠,牢記的只有這兩句,以及最后的署名:
“沐長卿”...
不該是“小姨”么...
林小賢微微搖頭,面朝窗外,看不清表情,只看到他疊好信,收進信封,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
夜深,人靜。
時間仿佛靜止了,身后的小姨依然緊閉雙眼,粉粉的雙頰卻多了兩行隱隱的濕痕,整個身子輕輕顫抖著,像是剛出生的小鹿一般。
本來自想讓他好好陪自己最后一晚,卻沒想到成了如此難熬的夜。
沐長卿腦子里亂七八糟地想象著林小賢之后的無數種反應,越想,越往壞的想。
想到了他黑著臉默默睡下。
想到了他怒發沖冠地把信撕掉。
想到了他不理她,不聽她解釋,兇她,打她屁股。
想到他一邊罵自己騙子,一邊把自己趕出臥室,甚至趕出家門的樣子。
無不是雞飛狗跳,一片混亂的場景。
就這樣想著想著,沐長卿的心兒就好涼,身子也跟著發冷,單薄的衣服防不住初春得溫差,柔弱的身子抖的更厲害了。
直到有人抱住了她。
有人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有人緊緊地擁她入懷。
有人在她耳邊比那晚在河邊還要溫柔地輕訴:
“長卿,留下來吧,不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