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躲在一邊。”
京野佑樹輕聲細語,松開攬住千葉花蓮腰肢的手,示意她往身后多退幾步。
隨后雙手握住雨傘長柄,重新正面對手。
劍道很少有非常華麗的招式,勝負往往在很短時間內決出,事實上老家道館的流派已然算是繁雜華麗的一類,但是自己只是個學了半桶水的家伙,無法施展出一二。
所幸此時此刻的對手也只是外行人的混混們罷了,打架純屬爭強斗勇,蠻力亂干。
“臭小子!”
壯碩混混甩了甩自己的胳膊,雖然隔著衣服看不見,但他的右肩膀毫無疑問已經高高腫起,他掄起沙包大的拳頭,但是右手的動作卻不協調的走形。
……能贏!縱使自己的肌肉與力量并不如對方!
在千鈞一發之際,京野佑樹略微側身,躲開了壯碩混混的拳頭,他的拳頭幾乎是擦著京野佑樹的衣領劃過。
……腹部!
京野佑樹雙手反抓著雨傘,牢牢握緊,利用對方自身的沖勁,狠狠擊打在對方的腹部。
隨后邁步向前,調整好體位,手中的雨傘反手回抽,目標直指對方腿部的膝關節!
“碰!”
連貫的第二擊,命中!
壯碩混混腹部被重擊,本就佝僂起身子,腿彎又被從后方重重擊中,加上身體本身的不協調感,當即全身歪斜,一條腿就要單膝跪下去。
很好,只要對著對方的后脖頸處,再不痛不癢地補上一擊,就能徹底獲勝!
“噫啊——!佑樹君!?”
千葉同學驚叫,第二次叫自己“佑樹君”,而非是“京野同學”。
無論如何,不能對她不管不顧,尤其是自己已經對她做了那么多無禮之事。
毫不猶豫的!
京野佑樹放棄了近在眼前的勝利與敵人,猛地抬起頭來,往千葉同學的方向望去:
那個原先守在后門的矮胖混混,不知何時已經跑到貓娘千葉的身邊,正伸手拉扯著少女的胳膊處的衣服。
……懦夫!
沒有加入戰團,趁亂攻擊自己的后背,反而跑去欺負一個女孩子!
京野佑樹大步向千葉的方向疾走三步。
呼——吸——再呼——再吸——
調整好呼吸,感受著胸腔又一次填充滿空氣,在第三次吐氣的同時,京野佑樹正好竄到矮胖混混的身前,高高舉起的雨傘發力劈下!
肺部的空氣拼命向外擠壓,血液與肌肉內的氧氣瘋狂燃燒,線粒體壓榨出最后一絲能量!
“碰!!!”
打斗以來最為巨大的擊打聲響起,京野佑樹手中的堅硬雨傘甚至都有些彎折。
這一擊在電光石火之間攜帶著巨大的力量,劈中矮胖混混的側身。
幾乎是雙腳離地,他旋轉著向后方摔倒。
“轟——”
巨大的沖擊力與矮胖混混自身體重的共同作用,激揚起地面的大量灰塵。
京野佑樹大口喘息著:
“哈……哈……千葉同學,你沒事吧?”
隨后嘴角微微咧起,京野佑樹嘗試露出有如晨光般和煦的笑容,向千葉花蓮微笑。
“佑樹君~……身、身后!?”
泫然欲泣的貓娘千葉,卻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順著少女碩大瞳孔中的倒影,京野佑樹勉強看見了身后襲來的身影:
壯碩大漢,不知從哪里撿起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撲向自己身后,正滿面猙獰地向自己的后腦勺揮舞!
……糟糕!必須躲過去!
盡管電影中經常擊打后腦把人擊昏,但是現實中,有著劍道流派家族傳承的京野佑樹卻非常清楚,后腦被重擊的死亡率高達非常之高!
昏睡還是就此徹底死去,只有天知道,實在是一個幾率問題!
京野佑樹放任身體失去重心,向前撲倒,同時旋轉身體,單手舉著已然彎折的雨傘,利用離心力向身后狠狠甩去!
“咔嚓!”
木棍折斷的聲響!
壯碩大漢的木棍最終劈在京野佑樹的肩背處,瞬間應聲而斷,力道之大令京野佑樹的身體也幾乎向前飛撲。
但是,問題的關鍵遠遠不止如此……
痛!
痛不欲生!!!
發自靈魂深處的劇痛一瞬間襲向京野佑樹全身,甚至是眼前的視野都一瞬間變黑!
肩背處那一片黑色傷痕,恰好被重重擊中,當即就向外滲血,染透了學生制服。
“……千葉同學……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京野佑樹抱著這種決意,在黑暗的視野內,感受著那一瞬間風的流動,腦海拼命回憶著視野仍然明亮時從千葉花蓮瞳孔的倒影中,察覺到的敵人方位的印象。
握著傘柄的手指發力到幾乎痙攣,京野佑樹揮下了那一劍。
“啊——!我的眼睛!”
也許只是1秒不到的時間之后,京野佑樹重重摔倒在地,但是重新恢復了視線。
無暇自顧,回首望去:
那壯漢捂著自己的眼睛癱倒在地,捂著眼睛拼命哀嚎!
隨后很快就變成聲音很弱的呻吟。
顯然這一擊不僅命中了要害,力道之大對大腦的震蕩也非常嚴重。
“佑樹君,你沒有事吧!?”
淚水止不住落下,沾濕雙頰的千葉花蓮跑到京野佑樹身邊,一雙小手慌亂的在京野佑樹身上摸索著。
少女肩膀處的衣服剛剛被矮胖混混撕扯,一條消瘦的肩膀裸露在外,配上梨花帶雨的面容,美麗非常。
但是京野佑樹卻沒有太多心力欣賞:
“啊,痛,痛!我沒事,我沒事的,千葉!”
急忙阻止貓娘千葉慌亂地觸碰自己肩背處的傷口,京野佑樹對著少女露出笑嘻嘻的扭曲表情:
“我沒有事的,不用緊張,千葉同學……”
“佑樹君……你沒事就好……”
花容失色的貓娘少女,急忙摸了幾把自己的淚水,然后全身都貼靠上來,想要攙扶京野佑樹起身。
感受著貓娘少女溫軟的身體,京野佑樹試圖再次露出猶如晨曦般和煦的微笑:
“我沒有事的,千葉同學,不要哭。”京野佑樹伸出一只手,撫摸千葉花蓮的臉龐:“你這張可愛秀氣的臉,還是露出陽光開朗的笑容吧,那個樣子的你最美!”
“好!京、京野同學……”
千葉花蓮害羞的攙扶著京野佑樹,雙頰燒紅,胸口的一抹雪白也暈染上桃紅色,很小心的抬眼看向京野佑樹的面容幾眼。
隨后,也不知是不是過于害羞,貓娘少女看京野佑樹無大礙后,就往回小跑,去撿那個小垃圾桶。
……可惜,對自己的稱呼又變成“京野同學”了。
京野佑樹齜牙咧嘴地強忍著疼痛,隨后再次用扭曲的微笑,轉向后門捂著嘴的金色卷發的貓娘少女:
“不好意思啊,讓你受驚了。”
“沒、沒事!”
……沒事才怪。
金色卷發的貓娘少女臉色蒼白,聲音都變得非常尖細。
……啊,該怎么和這位同事解釋呢?真是麻煩啊。
之前衛生間的戀愛喜劇被發現也就罷了。
現在這個血色橫飛的場景要怎么解釋才好?
也許,在這條酒吧街,小混混與黑幫橫行是很正常的事吧?
解釋的理由想到這里,京野佑樹突然間恢復嚴肅的面無表情。
“……你先把后門關上吧。”
“……”
金色卷發的貓娘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關上了房門。
面容消失的最后瞬間,她用口型對著京野佑樹傳達著“我去喊人”的消息。
但是……京野佑樹沒有抱太多希望。
“咔嚓。”
看著貓戀咖啡廳的后門重新關閉,京野佑樹默然回轉身體,望向后街的更深處。
握著雨傘長柄的手指再次用力,感受著彎折雨傘的手感,忍著肩膀的傷痛,京野佑樹勉力站直身體。
因為,他真的看見了許多身穿黑色制式西服之人,就好像是真正的黑幫一樣,他們不發一言,不知何時悄悄逼近到了附近。
“千葉同學……”
“恩?”千葉花蓮似乎還未發現異常。
默默數著對方的人數,京野佑樹估算自己獲勝的可能性。
……這可不是自己托中間人找來的混混那么簡單了。
黑衣人們步伐一致,靠近之后,除了一致的腳步聲外,都沒有發出一絲一毫多余的聲音,臉上還帶著深色墨鏡,令京野佑樹不禁想吐槽“夜晚還帶什么墨鏡,裝什么X”。
但是這么一來,黑衣人們的形象就與京野佑樹心目中的黑幫更加符合了。
走到貓戀咖啡廳后門燈光的邊緣,黑衣人們統一停下腳步,為首一人,默默摘下墨鏡,露出面容。
是個沒有什么特色的青年,只是他的神色非常冰冷,嘴角抿著令下巴的棱角非常分明。
隨后,這些黑衣人,很自然的從西服的內襟中抽出黝黑的手槍,指向京野佑樹。
“啪——”
雨傘落地,擊打起一小片灰塵。
京野佑樹雙手高舉,果斷地行法式禮儀。
“你們是……?”
“……”
沒有回應,只有沉默彌漫在這片剛剛還充滿著嘶吼與打斗聲的地方。
但是,這么說也許不對,也不能說是完全的沉默……
地上混混的呻吟聲有一搭沒一搭的響起。
其實身處這種場景,他們早已嚇得肝膽俱裂,不敢說話。
但是沒出息的他們,根本難以忍受被京野佑樹抽打出來的傷痛,不時的發出呼痛聲。
聽著這些呻吟聲,京野佑樹一陣煩躁。
……早知道下手更狠,徹底把他們打到無法發出聲音。
但也只是想想罷了,剛剛在短時間內將混混們擊倒,自己就已經吃力至極,甚至肩背處還受了重重一擊。
雖然最大的傷害來自那道奇怪的黑色傷痕,但是,此時的京野佑樹也充滿了悔意……
……如果,如果自己有好好練習家傳劍道的話,如果自己有足夠的實力的話!?
另外,在此之前,另一個角度下,京野佑樹更是后悔不已!
……千葉同學,對不起,如果我不懷疑你,而用這種傷害你的方式來試探你的話,今晚無論如何也不會落入如此窘境吧?
“千葉同學……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京野佑樹心中下定決心:“哪怕自己會受很重的傷,也在所不惜!”
京野佑樹悄悄向右后方踱步,試圖用身體更多的遮掩住千葉花蓮的身體。
“先配合,等會找到機會,我會救你出去。”
小聲的安慰千葉花蓮。
“……”
但是千葉花蓮沒有回應,只是沉默。
看起來像是黑衣人頭領的家伙,那個剃著彪悍寸頭的青年一步步靠近。
京野佑樹考慮著劫持他的可能性,但是他手中的槍口一直指向自己。
而且劫持住他,是否能讓其他人抬手放行,也是問題。
一步、兩步、三步……
近了,寸頭青年走到京野佑樹的面前,在心跳聲跳動到最大的時候,他與京野佑樹擦肩而過,走向自己身后的千葉花蓮:
“千葉姑娘,我家小姐等候你多時了。”
……什么?
疑惑的思緒充滿京野佑樹的腦海。
他第一次放棄凝視一圈黑衣人的槍口,回頭望向千葉花蓮。
只見有著可愛面容,身穿吊帶襪黑絲的貓娘千葉,那散發著純與欲之美的身姿,只默默垂首,不發一言。
抽泣的肩膀與驚慌顫抖的身軀,都已平靜。
……千葉……同學?
“突——!”
京野佑樹的身后,裝有消音器的槍聲,響起。
腦海一瞬間陷入眩暈,冷汗從后背滑落,片刻之后并沒有感受到疼痛的京野佑樹,才發現自己并沒有被射中。
“這是警告,不許亂動!”
停止回頭的動作,望向自己的眼前。
在與京野佑樹的腳,不足一公分的地方,老舊的水泥地面有一個彈孔,塵土伴著碎石飛濺得四處都是。
將京野佑樹的黑色學生皮鞋,染得臟污不堪。
就像是他自己,今天幾次三番對千葉花蓮所做的一切試探一樣,充滿了滑稽的小丑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