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會用她性感而文藝的嗓音,以及無法抗拒的誘惑,催促著陳謙,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極限。
她既溫柔又暴躁地鼓勵他,你能行,你還能行,你下次一定能行。
為了滿足她的要求,他在那些無人的夜晚,有過多少絕望,就有過多少堅持,可以說,他從一個懵懂無知的男孩,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她就是全程的見證者。
對她的印象,已經烙在了他靈魂的深處,不可磨滅。
他就知道,總有一天,他們之間一定會再一次產生不可名狀的鏈接……
“沒缺胳膊少腿的,不錯嘛。”女人踩著一雙黑色的高跟鞋,披著男款的西服,站在了陳謙的面前,隨手撩動了一下一頭利落的深藍色短發說,“但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叫我艾爾莎教官。
嗯……
艾爾莎教官是新手階段的導引NPC。
10級以前的任務,基本都是跟她交接的。
“我是挺幸運的,墜機了,人沒死。”陳謙說。
“塵民,”艾爾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現在說幸運,還太早了。幾天之后,說不定你會覺得,還是死了更好。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殘酷得多。”
“那不能那不能。”陳謙求生欲極強。
上一個號,他就沒怎么好好看世界。
不是拼命跟外服搶副本進度,就是跟夜鷹獵荒團殺個你來我回的。
艾爾莎笑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教官有何指教?”陳謙都被她看不自在了。
“不錯是不錯,就是,你能不能穿得像個人?”艾爾莎用修長的手指拿開嘴邊的煙,說道。
“哦?”陳謙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靈籠的初始外裝,直接是讀取玩家在游戲艙內的穿著打扮。
而陳謙的謙謙君子那個號,在游戲里有外裝,所以他每天就穿個老頭衫,配條褲衩子躺進游戲艙就好了。
建新號的時候,他完全沒注意到初始外裝這件事。
醫生倒是一點沒在意。
“我這不是剛被救回來嗎?好歹褲衩花色還不錯,是吧?”陳謙差點成為了第一個被AI給聊卡殼了的活人,他是沒想到AI的即時演算能力,已經這么強了,根據玩家的入場情況,會算出不同的臺詞。
艾爾莎從喉嚨里哼出一聲不明所以的音調,也沒說接受還是不接受陳謙的解釋,只是磕了磕煙灰,摘下斜背在背后的新手背包扔給他。
背包入手的同一時間,陳謙抬頭看了艾爾莎教官一眼。
他的手表上數值變動了一下。
不喚醒的時候,手表一般都是待機模式。
沒有背光,默認顯示的是玩家的當前狀態。
生命源質:50/50,生命活力:50/50,能量:15/15,行動力:15/15,負重:0.83/100(KG)
狀態欄跟其他游戲大同小異,兩根血條,一根藍條,行動力跟負重以數字形式顯示在血條和藍條的下方。
如果是商城售賣的手表,可能還有當前目標、傷害統計之類的擴展數據。
但是,陳謙看到,剛才那一下,他的負重從0.83跳到了6.58!
“喲,這么快就發現了?”艾爾莎的臉上浮起不知道算贊賞還是算嘲諷的笑容,“雖然基因出了點小問題,但是……人是真的不錯啊!”
看著她那挑驢子挑馬的眼神,再結合背包的異常,陳謙當然不可能還一臉懵逼,直接就問:“這話怎么說?艾爾莎教官似乎很了解我?”
“當然,你不是普通的塵民。”艾爾莎說。,
“那我是個啥玩意兒?”
“你是……帶著光與榮譽歸來的戰士。”艾爾莎一口溫熱的煙草味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凝起了一層霧。
好家伙!
帽子給扣得不低啊。
陳謙又掂量了一下背包——新手背包的重量都是5KG,加上陳謙這一身潦草的外裝和手表一共0.83KG的重量,他看到的負重就應該是5.83KG。
但現在的實際重量是6.58KG。
也就是說,他的背包里,比正常新手多出了0.75KG的東西!
“所以,背包里多了什么?是教官給我的特別優待嗎?”陳謙干脆問得更明白了。
“不是我給的,是你的父親。”艾爾莎教官的煙又叼到了嘴邊。
“我父親?”陳謙突然看不懂這打開方式。
“是的,里面是你父親的遺體被發現的時候,都握在手里沒放開的珍寶,我想,一定特別重要吧?”她抽著煙,看著背包,似乎是陷入了回憶,“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父親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他跟你長得很像。”
陳謙一邊給AI糾正,這個措辭應該是“我跟他長得很像”,一邊卻犯迷糊。
哪個爹啊?
教官是在暗示他,可以開啟Whosyourdaddy模式了嗎?
但艾爾莎教官此時滄桑的眼神和飽滿的情緒,都不像是在跟他開玩笑。
“其實,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相信,你的父親,那個世界貢獻排行常年保持前十的英雄,真的,永遠的,閉上了眼睛……”艾爾莎聲音沙啞,平靜的面容里壓抑著洶涌的暗流,“他是馬克隊長之后,人類最偉大的獵荒者之一,他的足跡,遍布已知的每一個生態密集區,甚至還有未知的生態密集區。”
“……”
“他找到并征服了五十多個舊日遺跡,帶回來大量珍貴的裝備、能源、藍圖。”
“……”
“他帶領我們,打退了九次屠城規模的獸潮,以及不計其數的小規模入侵……”
她越說,聲音越低沉。
陳謙越聽,越不對勁。
雖然打斷別人說話,尤其是打斷陷入回憶的人說話,非常的不禮貌,但他還是不得不默默舉起手:“不好意思,等一下。”
“嗯,怎么了?”
“艾爾莎教官。我爹……他叫什么?”
“你的父親的名字,你自己不知道?”艾爾莎問。
“……這是個好問題。”陳謙摸了下鼻子。
艾爾莎教官拿余光瞧了他一眼,吐了一口煙圈,用文藝而滄桑的聲音,念出了一個名字:“謙謙君子!”
“……”
“是的,他的名字是,謙謙君子。”
陳謙原地癡呆三秒。
不是,他就接個新手任務,NPC至于用彩虹屁把他從頭到腳吹一通嗎?
剛才什么“AI的即時演算能力一年更比一年強”的想法,果然是錯覺,這玩意兒還要從“爸爸的爸爸是爺爺”抓起!
“所以,我給我自己留了點啥遺產?”
陳謙這就有點哭笑不得了。
他在英雄副本里死亡且刪號,按道理說,除了捏臉數據,什么東西都不會留下。
而且,他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執念的東西吧?
++++++
陳謙打游戲沒什么追求。
頂級大作的一線戰團團長的身份,靈籠職業圈甚至整個游戲圈的名望和地位,各種賽事獎金、直播收益和各種代言,他不是照樣說不要就不要了?
游戲是什么?
在他眼里,游戲的本質,只是快樂而已!
只不過就是之前的那個號吧,他一不留神,確實是快樂過頭了那么一丟丟……
他在一個很巧合的機緣下,認識了天狼獵荒團的二代團長九木。
那個時候,他又不知道這是上了游戲風云榜的大佬,一個副本打了四十分鐘,他噴了九木三十九分鐘,氣得九木出來就跟他開了屠殺。
結果,九木輸了。
然后他順理成章就加入了天狼獵荒團,僅用三年的時間,在獵荒團中嶄露頭角,從獨立帶一支精英小隊,到位列副團長,再到進入戰團,雖然還是日常氣得九木心肌梗塞,但也成為了九木重點培養的對象。
再后來,就是半年前的九皇退位事件。
陳謙就這么被指定為了,這個亞服第一獵荒團下一任的掌舵人。
他指天發誓,他真的只想快樂地摸魚。
但實力沒允許,能咋辦?
很氣人啊。
“我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男人。”陳謙抱著絕不會再次跳坑的信仰,在手表上一通操作,從四次元菊花掏出了自己的遺產。
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盒子比成年男性的手掌大不了多少,被一縷縷看上去就不怎么吉利的黑色霧氣纏繞著,入手觸感冰涼,有點沉,掂量著不像只有0.75KG的樣子,材質更像是深埋地底多年的石板一樣堅硬,以青色為底色,上面刻著暗金色的繁復花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黑色金字塔最終的Boss戰結束后,他從地上一堆陪葬品里隨手撿起來的一個?
當時,也沒什么特別的想法,只是看著這小別致還挺東西的。
盒子的名稱是……
~!@#¥%^&*之盒!
“這算什么?Bug了嗎?”陳謙突然就有點不想打開了是怎么回事!
自己成了自己的爸爸也就算了,自己還給自己留了遺產。
好,遺產也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吧,遺產的名字卻是亂碼。
幾個意思?狗AI就不準備讓他好好地摸個魚了是吧?他都已經為這個世界貢獻過一次自己的光和熱了,他可以拒絕被拖出來再燒一次的吧?
“哎……”
突然,一下刺痛。
好像有什么東西扎了他一下。
他的手指觸到盒子底部,在古怪的回紋之中摸到了明顯的尖銳物。
他拿起來一看,鮮血呈血滴狀從手指上滲出。
盒子被他翻過來,底部的探針迅速地收了回去,不一會兒,內部發出了咔噠咔噠的像機械表走動一樣的細微聲響,在那種聽上去就代表著古老、精密的悅耳聲音之中,盒蓋緩緩地開啟,里面是呈九宮格狀的九個格子,每一個格子上也都有一個單獨的蓋子。
“裝的什么?”艾爾莎靠得很近。
“月餅?”陳謙盲猜一波。
“你就這點出息……”艾爾莎叼在嘴邊的煙自由落體。